微风送寒,入了深秋以后,气温一天比一天的冷,虽然还没到呵气成霜的地步,但清早出门的时候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已经换上了薄棉袄,悄无声息的彰显着冬天的影子。
顾宁六点从宾馆出来,经过一所中学门口的时候顺便给买了两个杂粮饼。
大约是又一波寒流来袭,今天早上比前几天还要冷,寒意来的猝不及防,这么一来,她一身长款的风衣自然而然就成了路人羡慕的对象。
顾宁不太习惯被陌生人注视的感觉,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她本能的加快了步伐。
宾馆和县局离的并不算太远,步走过去最多也就只要十来分钟。
顾宁刚到市局门口,正好就看见张柏岩从正门迎了上来,他拢着袖子,嘴里叼着一根烟,饶是长相颇为俊朗,在这种动作相衬下,也显得有几分猥琐。
“你来这么早干什么?”张柏岩走到顾宁的跟前停了下来,因为说话,夹在嘴唇上的烟也是随之一上一下的,氤氲着他的神色不太清楚。
“不太睡得着。”顾宁看了他一眼,看惯了一马路的薄棉袄,乍一看见张柏岩身上的皮夹克的,不免觉得单薄:“你不冷啊?”
“冷啊,当然冷啊。”张柏岩含糊不清的说:“来的着急没带衣服,没办法,石头剪刀布输了,现在还要去给叶承乐那孙子买早饭。”
顾宁抬了抬手里拎着的杂粮饼,说:“不用跑了,我来之前给你们带了早饭。”
“真贴心!”张柏岩由衷对顾宁提出表扬,终于伸手夹住了嘴里叼着快燃到头的香烟,感叹道:“我发现你虽然长着一张厌世脸,但心思还真的算细腻,这要是我们局里的方糖,她肯定想不起来。”
说罢,拍了拍顾宁的肩膀。
顾宁抬头看了张柏岩一眼,又有些不自在的移开了视线,她突然敏感的觉得气氛有些微妙,也没再多说,先一步的往县局里走。
张柏岩此人十分奇怪,有时候心思比针还细,有时候心思却堪比棒槌,比如这一会,他你跟着走在顾宁的旁边,没心没肺的嘚啵:“顾宁,我怎么觉得你脸有点红啊?”
“……”顾宁:“热的。”
张柏岩点了点头,他双手插兜,往前走了几步,有些漫不经心的说:“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一天到晚的把自己裹在大衣里面,不会觉得穿着太单一了么,没想过改变改变自己,来个美丽大变身吗?”
顾宁倏地一怔,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方才眉宇间还带着那么一星半点的柔和渐渐消失,她轻轻的说:“我怕冷。”
张柏岩闻言,心中的那根棒槌在几不可察间又变成了一根针,他觉得顾宁刚刚突然变得有些奇怪,几次动嘴想要说些什么,到了嘴边却又忍住。
他不是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又或许是职业使然,这几乎每天都在用尽各种法子琢磨犯罪嫌弃人的心思,以至于案件之外的人和事情,他本能的懒得去多想。
同样的,他也不想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就下意识的用审视犯人的那一套去审视周围的人。
这会面对着顾宁自然也是一样的,有些事情对方愿意说自然会说,一味的追问反而会不太好。
张柏岩心中想着这些,脸上却不动波澜,他懒洋洋的打个哈欠,苦口婆心的说:“既然怕冷的话就多锻炼锻炼,别没事的时候就窝在家里,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生命在于运动。”
两人很快的进了县局临时给他们腾出来的办公室,进去的时候叶承乐正顶着一头鸡窝一样的头发在叠小被子,见了顾宁进来也略显得有些诧异:“顾宁,这次回市局,我觉得真的是要张队给你和王局申请一下劳动楷模的奖状,这八点半才算上班时间,你来的可真早,实习期应该是不给工资的吧?”
“去去去,拾掇一下后赶紧来吃饼。”张柏岩将杂粮斌搁在了办公桌上,转身就去泡了一杯茶叶水,不徐不疾的说道:“顾宁给买的。”
叶承乐觑了张柏岩一眼:“张队,你这是欺负新来的同事啊,人家这都没工资了,你还让人家买饼,能靠谱点么?”
“嗯,”张柏岩神色淡淡的,轻描淡写的说:“你一会把饼钱给人家顾宁。”
叶承乐:“……”
“……”顾宁默了一下,好心的说:“不用了。”
“别,”叶承乐一边把被子塞进柜子里,一边说道:“一会给你微信发红包。”
顾宁:“……”
“行了,快别嘚啵了。”张柏岩坐了下来,一本正经的说道:“今天等会去县医院一趟,让局里的兄弟看好了,时刻注意着葛三,人一旦有清醒的迹象,立马给我控制起来,别在整出什么幺蛾子了,明白么?”
“昨晚就吩咐好了,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在那边守着在,毕竟是公共场合,应该是不会出什么太大的问题。”叶承乐咬了一口杂粮饼,不慌不忙的说:“不过我觉得葛三能不能醒过来还玄乎着,小杨之前过去了解了一下情况,医生说情况不是很乐观,他们也说不好葛三什么时候能清醒过来,运气好点的今天就能醒,这要是运气不好的话,昏迷几个礼拜都是有可能的。这话又说回来了,张队,要是葛三真的要一直昏迷下去的话,我们总不能让兄弟们一直二十四小时全天守在那里吧?”
“没办法,在没有弄清楚案件的大概脉络之前,人只能辛苦一下的守在那里。”张柏岩啜了一口茶,他若有所思的蹙起了眉梢:“至少在没有抓到管世峰之前,葛三是我们唯一的突破口。”
叶承乐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然后下一刻,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方糖那边你问了么,吴小颖和邓家佳两个人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么?”
“没有,两个丫头嘴硬着呢。”张柏岩挑了挑嘴角,叹了一口气之后,说道:“用方糖的话来说,当时她感觉已经把真相撬出了一个口子,结果邓家佳出去接了个电话,在回来了时候嘴巴又变得无比严实,但凡问题只要稍微涉及到钱多多,全都咬紧牙说不知道,猴精猴精的。”
“吴小颖和邓家佳两个人不是犯罪嫌疑人,只是过来配合工作的,也不好把人控制的太死。”
说到这里,张柏岩顿了一下,在嚼了几口杂粮饼之后,才又说道:“至于吴小颖就更厉害了,到了后面虽然是不哭了,但是她竟然趴在那里睡着了,也是厉害,在审讯室里也能心安理得的睡着。”
叶承乐:“……”
顾宁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或许她不是真的睡着了呢。”
“管她是真的睡着还是假的睡着。”张柏岩说:“局里是有明确规定的,人家不是犯罪嫌疑人,只是广大人民群众中的一员,我们的态度要尽可能的‘和善’,本着为人民服务的原则去问话,明白么?”
顾宁听的出来张柏岩的语气中糅杂着一丝无奈和讽刺。
“那现在……”顾宁沉默了一下:“二十四个小时差不多就要过去了,就这么把人放走么?吴小颖和邓家佳两个人是肯定知道些什么的啊!”
张柏岩:“那也没办法,我最多只能往上申请让这两个人留市勘察,没办法把人框在市局里框着不让走。”
顾宁揉了揉额角,觉得案件进展到现在一片乱糟糟的,她想了想:“那能查到邓家佳之前是和谁通的电话么?”
“试过了,对方狡猾的很。”张柏岩做了个摊手的手势,不紧不慢的说:“对方在打电话之前应该是做了手段,我们这边用内网调查的时候,既查不到对方的号码,也查不到归属地。”
“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吴小颖和邓家佳的安全问题。”张柏岩三下五除二的把饼给吃完了,飞快的说:“眼下管世峰还没落网,在没有被控制之前,他的存在就是一个很大的隐患,我担心吴小颖和邓家佳在离开市局之后,会出事情。”
张柏岩的这一番话无疑是戳进了顾宁和叶承乐心里最担心的地方。
是啊,敌在暗我在明,吴小颖和邓家佳已经是身陷其中的人了,眼下张橙已经出事了,那这两个人在离开市局之后,算是也存在着很大的安全风险,他们总不能一直派人跟着。
昨晚顾宁是将近十点之后离开的县局,走的时候还没有管世峰的消息,这会听了张柏岩说了这么多,不免也是生出了一丝疑窦:“怎么,管世峰到现在一直都没消息么?他昨天没有去接他的儿子,也没有回家么?”
“没有。”张凯峰摇了摇头,显然也是有些头疼:“昨晚派出去的人都是市局的人,应该不会出问题,说是管世峰并没有去接他的儿子,孩子是一个人回家的。”
“不是我说,这案子查到这里真的是越来越让人头疼了。”叶承乐轻轻往后一靠,整个人半瘫在沙发上,叹气道:“你们说这世界上怎么总是有这么多的变态,没事好好的待在家里过日子不好么,偏偏想着要去杀人,简直变态至极。”
“其实我觉得现在的情况并不算是非常不可观。”顾宁思忖了一下后,轻轻的说道:“该查的我们差不多都摸清楚了,至少明面上的这些我们是摸清楚了,接下来不管是从葛三还是管世峰,只要有了突破口,进展应该不至于会太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