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不送，张柏岩到底还是和顾宁两个人一齐将罗茯苓给送出了市局门口。
正午已过，这会的天色竟然渐渐的有阴沉了下来的趋势，半空中的乌云卷云又舒，看起来好像随时都会下一场暴雨，连着空气中都隐隐的透着一丝湿润的气息。
顾宁静静的跟在张柏岩后边原路返回，继而，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走在自己前面的人，心念一动，有些突兀的问了一句：“你其实已经猜出来了吧？”
她的这个问题问的实在是有些语焉不详，张柏岩愣了一下后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略一沉默，停下了脚步：“差不多是能猜到一些什么，不过这些都是你们的事情，而且对案件的进展也的确是有帮助，我没道理插手多问些什么，你放心，以后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不用有什么心理压力。”
顾宁微微的怔了一下，她原本以为按照张柏岩的性格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实际上她也早已经做好了和张柏岩坦白的打算，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在顾宁心里，张柏岩无疑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
顾宁委实是真的没想到像张柏岩这种对待正经事情十分严肃的人，在她的这件事情上面竟然会做到如此的宽松，简直是有些不像他了。
张柏岩大约是看出了顾宁心里对自己的编排，他轻笑了一声，眼底闪过一丝极淡极淡的狡黠，轻描淡写的说道：“当然，如果你实在是想和我分享这些事情的话，我也是乐意了解了解的。”
顾宁：“……”
见顾宁不说话，张柏岩又笑了两声后，才渐渐的敛去了脸上的笑意，他这个人脸上就好像带着好几张不同的面具，这会又毫无预料的切换回了正经模式，甚至没有一点违和感：“顾宁，虽然你平时是有些神神叨叨的，但我信你的人品。”
顾宁下意识的迎上了他的目光：“啊？”
张柏岩却没有给她解释，只是有兀自问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刚认识那会，你有一次突然问我愿不愿意相信你。”
顾宁丝纹不动的脸上终于多了一丝波动，她神色不明的点了点头，拿不准张柏岩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好像加快了几分，这种感觉让她有些不安，就好像先前藏着严严实实的旖旎又不适时宜的从骨头缝里冒出了芽来。
她情不自禁的攥紧了手：“记得。”
“那时候我就在想，这个姑娘真的是傻的要命，竟然问一个认识总共不超过二十四个小时的人愿不愿意相信自己，简直是小脑打了除皱针。”说道这里，张柏岩好像是回味到了当时的笑点，眉梢明显多出了一丝笑意：“要是按照平时有人莫名其妙问我这些的话，我肯定要把人轰走，但那次不一样，我虽然觉得你的问题有些好笑，但看到你满脸认真的时候，我竟然动摇了一下，其实这种反应对我们刑警而言无疑是犯了大忌讳，可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你身上莫名就带着一种让人信任的气质，我没办法说出不相信几个字来，现在想想，在那个时候我可能并不相信你说的话，因为那些话听起来实在是太扯淡了，我信任的可能只是单单你这个人而已。”
顾宁的声音几不可察间拢成了一条线：“那……现在呢？”
“现在？”张柏岩看了顾宁一眼：“现在你还是个小傻子啊。”
顾宁：“我是说……”
“顾宁，”张柏岩打断了她的话，他看了一眼阴沉的天空，视线像是落在了很远的地方：“不论你是什么身份，但凡你在市警察局一天，你就是一名刑警。而刑警要做的就是惩恶扬善，同时我们也要站在法律所允许的范围内去惩恶，而不能以恶惩恶，没有证据我们就找证据，如果我们本身就站在违背法律的区域去办案，又有什么资格去惩戒他人？嗯……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顾宁点了点头。
张柏岩满意的笑了下，心中暗叹他这个勤劳的园丁做的真伟大，面上却依旧还是端着那副为人指点迷津的高尚神色，本着打一棍给个甜枣的国际惯例，又十分机智的补了一句：“我当然不是批评你们今天做的事情是不对的，只是想让你明白，有些异于常人的能力固然是好的，但一定要用在正道上，懂吗？”
顾宁信了张老师的邪，突然由衷的笑了一下，这一笑融化了她身上所有坚硬而又冰冷的物质，整个人都衬的柔和了起来：“我明白你的意思。”
张柏岩明显被她这样灿烂的笑容给晃了一下，几不可察间在自己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看来以后还是要多多cos人生导师这个角色，辛苦就辛苦点吧。
还是满有成就感的。
*
张柏岩最终还是按照了罗茯苓的说法，他领着钱正洪去见了一趟吴小颖和邓家佳，果然就像是对方之前所说的那样，连着装疯卖傻嘴还硬的吴小颖都同意了这样的做法，态度配合到就像是被人下了蛊一样。
时间紧迫，在和钱正洪几人交代了一下之后，张柏岩当即做主将几个人放了出去。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张柏岩事先在三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分别其各自身上都留下了一枚微型窃听器，同时也派了相应的警务人员跟在其后。
钱正洪最先被放了出去，他所负责的是和快乐门那边的人做出相应的联系，将交易点坐实在今晚的快乐门。
而按照顾宁先前所提出的方案，她则是作为‘货物’和吴小颖以及邓家佳一起在今晚回到快乐门摸清内部大概情况，张柏岩担心顾宁一个人前去会发生意外，另外的又吩咐了方糖一起和顾宁行动。
至于张柏岩和叶承乐两人则是作为钱正洪特别邀请的人员以新面孔进到快乐门里面，简单点来说就是乔庄成嫖客混进去。
其他的相关人员在外参与布控的布控，不然就是等到十点之后混进快乐门中喝酒伺机而动。
他们这边的效率很高，相应的任务很快的就安排了下去。
为了避免让人产生怀疑，吴小颖和邓家佳则是在的钱正洪被放出去不久也跟着被放了出去，而顾宁和方糖两人则是先离开市局去换一身休闲的学生装，也是为了更加符合‘货物’这两个字眼，之后在去和吴小颖邓家佳两人确定的地点集合。
顾宁这一天到晚的除了黑色大衣就是黑色风衣的，看着也不像是能把自己打扮成大学生模样的人，好在她和方糖的身形差不多，方糖便直接领着顾宁回了自己家。
顾宁的长相本来就是十分清秀的那种，换完了一套浅色系衣服了之后还真的挺像是还在读大学的女学生，连方糖都没能有她那种清婉的气质，光是一眼看去扑面而来的就给人一种未曾被社会所侵蚀的清纯气息。
市局出外勤的女刑警一个手都能数过来，是以方糖从警校到市局这么些年一直都是和男人厮混在一起，时间久了难免沾染上了一丝汉子气，这会一见顾宁就开始口无遮拦了起来：“小宁宁~你要是明天穿成这样去市局，保管能一举拿下那一群单身狗，尤其是技术部那些技术宅单身狗，你这段位能秒杀他们了。”
顾宁：“……”
方糖见顾宁没回话，以为她不信，当即的就挤了过去：“你别不信啊，本人掐指一算，你明天进局里就能获得一个新的称号，信不信？”
顾宁给她说的有些不自在，但她到底还是有些小女孩的迤逦心思，忍不住多问了句：“什么？”
方糖笑着眨眼：“汉光市市局沈佳宜！”
顾宁：“……”
“额……”顾宁不自觉的捏了捏袖口，在这之前她一向很少和人交流，更别说像方糖这样同龄的女孩，她顿了好一会，像是在心中做出了什么决定，有些艰涩的问了句：“男人都喜欢这样的？”
“也不能说都喜欢这样的，”方糖认真的思考了一下，随后抛出了个直截了当的结论：“但至少都不会太反感，甚至容易产生好感度。”
方糖也没多想些什么，只是顺势批评了一下顾宁的穿衣品位：“要我说啊，你也别老是穿这种黑乎乎的衣服，虽然看起来是挺强势的，但至少能把你衬的老成五岁以上，毕竟还那么年轻，别和自己过不去啊。”
顾宁受教的点了点头，脸色虽然依旧是不动声色的，却还是认真的将方糖说的话记在了心里。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自己记这些有什么用，但是这心里面就好像有一颗向往而又期待的苗苗在促使着她记下这些。
顾宁准备和方糖道了一声谢，毕竟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和她说这些，只是这话还没到嗓子眼，先前塞在耳朵里的小型无线电中不是适合的传来了张柏岩的喊声：
——“顾宁方糖！你们两个是回家换衣服的，还是回家睡觉的，这都定位了半个多小时人还没动，都想干嘛？！”
两人冷不丁的被张柏岩给吓了一跳。
方糖直接就怂了，连忙开了对讲，小声的辩解：“头，你别太上火，女生的衣服挺多的，我们这就准备出发了。”
张柏岩言简意赅：“半个小时内我要看到你们和吴小颖汇合，给我盯紧了！”
方糖飞快的抓着顾宁出门：“收到！”
顾宁闻言，也是象征性的淡淡回了一句：“知道，已经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