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一起吧。”顾宁将自己的大衣领子立了起来,跟着也打开车门走了下去,语气中又带上了一丝和往日一样淡淡不容置喙的意思在里头,“两个人也好过一个人找,这会雪下的这么大,你一个人找也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张柏岩知道顾宁的脾气,当下也没再多说些什么,点了点头后又返回车内将自己那条买了之后就没带过的围巾给顾宁围了起来,点头:“嗯,那我们动作就都快一点。”
其实这条天澜路挺长的,就算是两个人一起找,也是要费很长一段时间,而且现在还在下雪,走起路来也是实在是不太方便。
别看张大队长平时到哪都是八面威风的,但只要路上的积雪一厚,他就成了三等残废,往前走三步,必定有一步要滑一下。
顾宁一见,当下更加庆幸自己跟着过来,不然张柏岩要是摔在哪个雪堆里,估计爬都爬不起来。
“咳咳,”张柏岩这会当然听不见顾宁心中对他的编排,虽然这双脚在雪地里是有些不太听人使唤,但好歹嘴皮子还没能被冻僵,轻轻的咳了一声后,一本正经的为自己辩解:“我这就是个子太高了,所以有些重心不稳,一不小心滑一下都很正常。”
顿了顿,为了证明自己的说法是对的,还十分不厚道的将叶承乐搬出来鞭尸了一顿:“你要是不相信的话,等会看见叶承乐就明白了,他个头低,重心稳得很,走在雪地里都不带滑一下的。”
“……”顾宁抿了抿嘴唇,听了张柏岩这一本正经的瞎扯淡,心里有些想笑:“我如果没记错的话,叶副队也有一米八吧?”
“那也不算高啊,”张柏岩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我足足比他高七公分,他那个小子……哎握草!”
俗话说得好,人贱自有天收,这句话其实说的一点儿都没错——张大队长这后半句话还没说完,大约是没留神,脚底一滑,直接正面朝下跌去。
顾宁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也是吓了一大跳,张柏岩跌的猝不及防,她反应过来刚准备去扶,人已经双手稳稳的撑在了地面上,大约是为了维持自己大男子汉最后的尊严,他顺势做了两个俯卧撑,面不红心不跳的问了一句:“雪地俯卧撑了解一下吗?”
顾宁:“……”
刚刚准备说点什么,眼风忽然发现前方不远处,也就是位于的天澜路天桥部分中央,能看见一辆黄绿相间的电瓶车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彼时车身已经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积雪。
“柏岩,你看那边!”顾宁看着前方,弯腰扶了张柏岩一把:“那边有一辆电瓶车!”
张柏岩闻言,当下也顾不得维持什么面子不面子的,连忙从雪地上爬了起来,定睛一看,果然顺着顾宁手指的方向看见了一辆电瓶车,通过叶承乐之前发送过来的图片一比对,外观上正好相符合!
然而就在这时,顾宁的脑海中也是一闪而过当时在秦怀洲家中看见的画面,画面最后的那一瞬间,那个被秦怀洲挡住面容的外卖配送员,他的衣服和这辆电瓶车的配色其实是一样的。
思及此,顾宁不假思索的开口道:“柏岩,我当时看见的那个外卖配送员,他身上的衣服,和这辆电瓶车的颜色是差不多的。”
张柏岩心中‘咯噔’了一声,心中那种不好的预感几不可察间好像又强烈了几分。
诸如命案一类的刑事案件,并没有什么最佳的勘破时间,总之越快越好,如果长达一个月以上都没有查到什么苗头的话,这命案往往就会进化成了悬案。
张柏岩顺利升上市局刑警大队队长之后,在内网中就有发现许多年没有解决的悬案,当时负责这些案件的刑警能力都很强,甚至有些综合素质比他还要强得多,可就是因为最初案件没有得到及时的进展,或者判断上出现失误,犯罪嫌疑人一逃,时间久了,就算在翻出来,也难以解决。
所以自他逐渐开始负责一些重大案件后,他在最初就会从各个方面逐个调查击破,然后在从最可疑的方面进行调查,整个人恨不得连轴转。
刚开始的时候,这种法子还算是挺管用的。可就在自钱多多被分尸为始的那桩案子之后,他渐渐的就明显开始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了,有些东西即便他怎么去想,得出来的结果总是错的,最后案件的结果甚至都是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那是一种对于未知事件的恐惧。
而且他前几年办案都是顺风顺水的,就算判断偶有出错,但是问题都不算大,陡然出现了这样的现象,就更加叫他心底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即便案件是破了,但是现在回想起来,他还是有一种心有余悸的感觉,如果当时在昭阳路上顾宁没有出现,妇幼保健院和快乐门的那些变态会不会还在逍遥法外?
他真的是不敢在深想下去。
本来在医院静养了一个半月之后,这种感觉已经逐渐消失的差不多了,但随着这件明面上是投毒的案件出来后,那种不确定的感觉又一次无孔不入的从看不见的黑暗中顺着空气钻进了他的骨头缝了。
没错,他现在忽然就有些怀疑,这桩投毒案会不会和钱多多的分尸案一样,明面上看起来虽然是一桩性质恶劣的命案,但是一旦揪住这棵毒物,用力一拔,就能将埋藏在土壤里的那些烂根全都拔出来。
冥冥中,就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在窥伺着他们,在他们运作的同时,对方的力量也在运作,就好比是躲猫猫,看最终到底谁能先抓到谁。
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张柏岩总有一种自己像是被人监视了的错觉,但说是监视,却又不是监视。
总之就好像总有人能先一步的看出他的意图,等他已经快要接近真相的时候,又有人抛出另外一件事情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明明是顺着案件的进展在走,但是他却总是觉得自己被人牵着鼻子在走。
冥冥中,就像是有一股力量在推着他们前进。
张柏岩几乎是同一时间就想起了刚认识顾宁的时候,对方总和他说的一句话——
“冥冥中自有审判,有的时候有的事情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因果,时候到了,审判自然就到了。”
这句话何其牵强,乍一听起来,简直就是瞎扯淡到家了。
但偏偏有的时候,人处于某一种特殊的境地后,细细的去回味这句话,又好像的确是有那么一点道理在里面。
可问题是:审判到底是谁来进行的?对方是正是邪?
这些全都不得而知。
顾宁像是一眼就看出了张柏岩在想心事,当下只以为他是在为这桩投毒案所忧虑,顿了顿,主动开口说道:“其实你大可不必琢磨这么多,船到桥头自然直,如果一向方向走不通的话,就再换一条路,想要找到的真相,也总有一天会找到的。”
张柏岩一愣,他看了顾宁一眼,下意识的问道:“那你呢,你也还在寻找真相吗?”
顾宁侧目迎视上了张柏岩的目光,一时半会像是没明白对方的意思,刚刚准备询问一些什么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走到了天澜路的天桥上。
今年汉光市的这一场雪下的格外的大,为了安全,很多工程都被迫提前暂停,天澜路这边在雪还没有下下来的时候,就已经遣散工人回去了,连续两天,积雪的厚度已经差不多快要五十公分了,一脚下去,积雪直接没过小腿。
天桥这边不会有人过来,积雪还比较松软,所以一脚踩下去,咯吱咯吱的,倒是除去了滑到的可能性。
张柏岩脚步加快了几分,目光一直落在路中间的车轮印上,从印记上面来看,毛止华当时应该是想要经过天澜路不知道要往什么地方去,但是路面太滑,而且电瓶车的平衡性本来就不大好,是以上了天桥准备下坡的时候,车轮忽然打滑,导致电瓶车滑了出去。
而且顺着车辙来看,对方当时的速度应该很快,不然电瓶车不可能会滑的这么远。
顾宁的视力一向出众,加上这一片既没人也没监控,也就没避讳的太多,瞳孔隐隐的开始变红,视线在以电瓶车为圆心的范围内扫视了一圈。
“没有。”顾宁眉梢微蹙,对着张柏岩摇了摇头:“除了这辆电瓶车,天桥上就什么都没有了,也没看见有其他人的踪迹。”
张柏岩眼皮狠狠的跳了一下,他走到了电瓶车的旁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天桥上的护栏,心中那点不好的预感终于落定——像是已经预料出了些什么。
他看了顾宁一眼,继而又慢慢的走到了天桥的边缘,桥上的护栏并没有安全,自电瓶车那一截往后,两侧都是空的。
这也就是说,如果毛止华不在桥上,那就只剩下两种可能性,一种是对方已经逃离,另外一种则是……对方从电瓶车上跌了下来后,那股冲击使他从桥上滚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