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会安排人过来做交接。”顾宁应了一声：“但应该还要一段时间人才能过来，安全局离这边还有一点距离，估计傍晚的时候差不多能到。”
张柏岩点了点头，在心中琢磨了一会儿之后，起身：“那成吧，咱们现在可以出警了，顾宁你和我一起去看看毛止华生前所走过的那条路。”顿了顿，又看了一眼叶承乐和方糖，继续说道：“你们两个等会和罗浩中一起去跟踪一下这几家公司，任务量挺大的，交给他一下午不见得能处理的完。”
叶承乐点了点头，开始拾掇起了手边的文件：“没问题。”
“另外。”张柏岩双手插兜，刚准备开门出去，临时却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后退了两步，正色道：“氰化钾投毒事件不是小的问题，抵达这些公司的时候，务必要调取出他们近期使用过氰化钾的用途，哪怕是一克也不能放过。”
“万一人家不配合呢？”方糖轻轻一耸肩，若有所指的说道：“张队，单单针对个人的话，我们或许可以插科打诨打打擦边球，但是对待那些企业，我们总不能上去就直接严刑逼供吧。那些商人一个比一个猴儿精，我们又没有上面发放的批文，况且还是沾上了命案，对方不见得会配合我们。”
“配合调查的批文等会我们亲自给王局打电话说明。”张柏岩目光微微一沉，语气凝重的说道：“你们过去的时候只管放心大胆的调查，要让他们知道这是命令而不是在商量，眼下远山县出了这样的命案，在案件结果没有出来之前，他们全部都有嫌疑！”
方糖闻言，一时间有些哑然，顿了顿，由衷的竖起了大拇指，言简意赅的发出自己的感叹：“厉害，佩服！”
叶承乐：“……臣附议。”
“赶紧的动作起来吧，废什么话。”张柏岩笑骂了一声，领着顾宁走到办公室门外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又叮嘱了两句：“有什么事情记得电话联系啊。”
叶承乐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一场大雪过后，气温骤降，尤其是在出了那么一点太阳之后，地面上很快凝结了一层冰，一脚下去，一个不留神就能来个无比潇洒的侧滑。
是以威风八面的张大队长在刚一出了县局大门之后，就变成了一步一小心翼翼的张大狗熊，奈何此人大男子主义极强，义正言辞的拒绝了自家女朋友的搀扶，步履艰难面色却十分淡定的缓缓走到停车位前，一边走还一边转移话题：“啊，终于见晴了，再过一两个月的话应该就要开春了吧。”
顾宁：“……”
为了照顾张大队长那层几乎不存在面子，顾宁附和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几场雪过后，应该很快就要开春了。”
话毕，她的眉梢微微蹙起，眼风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县局大门口那一排小小的灌木丛，枝梢上的小芽已经彻底被冰渣封锁在其中，看起来十分碧绿剔透，若有所思的说：“一场雪，当真是遮掩罪恶最好的途径，厚厚的一层落下，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张柏岩直觉顾宁的这一番话中藏着另外一层意思，彼时也刚好走到了车前，他掏出车钥匙开了下车锁，随后拉开车门刚刚准备说些什么，脚底猝然一滑，整个人成前趴的姿势一头磕在了车门框上，发出‘咚’的一声。
“……”顾宁连忙走了过去，看着张柏岩疼的龇牙咧嘴的样子，她也跟着有些着急了起来，想要去碰碰对方撞到的地方，又不敢去碰：“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没事没事。”张柏岩真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边用手捂住撞到的地方，一边开口说道：“就是起了一个包，你赶紧上车吧。”
顾宁还是有点不放心，直到上了副驾驶之后，忍不住又说：“要不然你休息休息，车我来开？”
“真的没事，我头硬着呢。”张柏岩冲着顾宁咧嘴笑了一声，只是微微抽搐的眼角还是暴露了他强忍疼痛的事实，嘴里却还是一本正经的说：“而且下雪路滑，你恐怕开不好车。”
顾宁：“……”
实在是不知道张柏岩怎么有勇气说出这句话的。
而张柏岩在将车发动着了之后，估计也是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自己这一句话略有些不妥，有些不自在的咳了一声后，往后找补了一句：“那什么，我虽然脚滑，但是车轱辘却一点都不滑，你放心。”
“……”顾宁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我说真的。”张柏岩十分肯定的又确定了一声，而后一边将车驶入车道，才又转移话题：“对了，刚刚在办公室里的时候，你忽然说给秦怀洲送外卖的人可能不是毛止华，为什么会这么说？”
通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张柏岩对顾宁还是挺了解的，虽然后者并不是正宗警院编制出生，但该具备的刑警逻辑素养还是有的，她不可能会莫名其妙毫无根据的就提出推断，是以当时忽然说给秦怀洲送外卖的可能并不是毛止华，一定是有她自己的意思在里面。
顾宁没立马回答，她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若有所思的看向张柏岩，开口道：“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当时在案发现场，也就在秦怀洲家里看见的画面么？”
张柏岩闻言一愣，神色逐渐凝重了起来，点了点头，示意顾宁继续往下说。
“在当时，我所能看见的是有一个外卖员给秦怀洲送外卖，但我却无法看清楚对方的相貌。”顾宁声音很轻，一字一顿的说道：“后来毛止华这个人就跳到了我们的眼前，所以在之后我们就一直以先入为主的观念去审查了这桩案子。”
听到这里，张柏岩瞳孔难以自抑的微一收缩，像是听出了顾宁的言外之意，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疑惑：“你的意思是说，你刚刚又看见了……那个人的长相？”
“没有。”顾宁摇了摇头，她本能的闭上了眼睛，像是在回忆着一些什么，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轻声说：“那个人的相貌依旧还是很模糊，但是……”
“但是什么？”张柏岩下意识的追问。
顾宁：“毛止华的尸体我看过，和画面中的那个快递员比对，似乎并不是同一个人。”
随着顾宁的话音，张柏岩眉毛又皱紧了几分，目视着前方道路的同时，言简意赅的吐出了三个字来：“确定吗？”
“差不多能确定，”顾宁应了一声，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而后又缓缓开口补充：“但现在我只是猜测，在没有弄清楚秦怀洲活着的时候到底看见了什么之前，一切的可能都不能完全确定，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说到这里，眉宇间俨然已经泛起了一丝极淡极淡的疲倦。
“嗯，不着急。”张柏岩连声宽慰，他的声音很低，可在逼仄的车厢内却显得格外清晰，语气中透着一丝安抚人心的效用。
接下来的时间内，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按照罗茯苓所提供的跟踪视频，张柏岩一路将车从县局开到了毛止华之前取件的那家炸鸡排店前，而后又根据视频中代表着毛止华的绿色小人行动而行动。
沉默了许久，张柏岩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眼风瞥了顾宁一眼，问：“对了，当时钱多多在还没有出事之前，你是早就有所预感了，是吗？”
顾宁点了点头：“对，但是我也只是提前预感不到一天的时间，最终的结果你也知道，对方根本不信任我。”
“嗯……”张柏岩沉吟了一声，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面过多讨论些什么，只是继续说道：“那这次呢，在秦怀洲出事之前，你有提前察觉到什么吗？”
顾宁摇头：“没有。”
“罗茯苓有和你说过你这种提前预知的能力是因为什么吗？”张柏岩双手交叠搁在方向盘上，抿了抿嘴唇后，继续问：“或者说，要有什么样的因素，才能触发这样的能力？”
“他没和我说过这个。”顾宁下意识的皱起了眉毛，顿了顿，像是明白了张柏岩话中的意思，瞳孔微微收缩：“你的意思是说，提前预知事情并不是随机的，这其中一定要有某种契机，等时候到了，才会展现出来？”
张柏岩顿了顿，语焉不详：“我这也是猜测，你在预测到钱多多会出事之前，都有过什么特别的征兆吗？”
“征兆……”顾宁回忆了好长时间，才说：“和现在的情况差不多，有时候会突然看见一些画面，譬如吴小颖邓家佳她们这几个人，他们之前的因果，都是在我发现钱多多会死亡之前而看见的，可是……”
话音未落，顾宁像是陡然反应过来了些什么，嘴唇微张，有些震惊的看向张柏岩。
而张柏岩的反应和顾宁差不多，在听到后者的这一番话之后，下意识的踩了下刹车，而后又缓缓的将车停靠在了路边，一字一顿的说：“这么一对比，你现在所看见的那些外卖员会不会也只是这桩案件的开端或者因果，真正的案件关键点……还没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