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庆天接着说道:“两界山分开之后,还出现了一座独峰,我们爬上去看,发现了一座道观,还有那口古井,发现那座山峰原本是被夹在两界山中间的,地震之后才分出来,道观和台阶,之前都是被埋在山体里面,所以多少年来也没人发现,要不是出现裂缝,我们也不会提前发现那口古井。
当时我们在山顶,看到那口古井,当时井盖还在,但是上面的文字已经磨得快要没有了。我们很害怕,商量着回村之后就去打听小东的下落,结果刚到家,他就给我们打电话,说他已经得知情况了,正在加紧速度寻找延续封印的材料,之后又没消息了。两年之后,他才回来……”
说到这,他抬头看了叶伯一眼,脸上现出犹豫的表情。
叶小萌没注意到这个细节,歪着脑袋说道:“这么说,从两界山分开,到山洪暴发,这中间还有两年时间是吧,你们既然相信这件事是真的,为什么不提前告诉大家,劝大家搬走呢,这样一来就算山洪暴发,也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叶庆天露出苦笑,看着她道:“大侄女,你以为我们当时没想过吗?我第一个说的就是我爸,他老人家直接给我一巴掌,说我是疯了,连我爸都不相信我,你觉得别人能相信吗?
再说了,咱们这地方从来就没发过洪水,就凭我们三个空口白话,就想劝人从祖祖辈辈生活过的地方搬走,你觉得可能吗?”
“这……”叶小萌语塞,“就算没法说服搬家,也可以建筑堤坝之类的,预先防范啊。”
叶庆天摇摇头,“这个我们当时都想到了,我们找了老村长……”说到这看了一眼周奕言,“跟他说了这事,他倒是见多识广,对这事半信半疑,也尝试过发动大家筑坝,但是根本没有一个人愿意来,这种完全没有根据的事,又不能去摊派。
如果想让官方出钱出力,那更是不可能,因为我们这没有洪灾隐患,官方不可能批下来,指望我们自己几个人筑坝,那更不现实,怕是五十年也完不成。唉,我们也是没办法啊。”
周奕言暗暗叹息,他能明白叶庆天言语中透出的那种无力感,在这种事情面前,个人的力量实在太过渺小。
“我接着说吧,两年之后,小东回来,带来他的女朋友,名叫雪琪,也是一名法师,说是来给他当帮手……”
“等一下!”叶庆天就说了这么一句,被再次打断,而且是两个人一起，周奕言和叶小萌互相看去,都明白对方想要说什么,周奕言努努嘴,“你说吧。”
叶小萌点点头,问叶庆天:“那个雪琪,长什么样子,是不是很漂亮?”
叶庆天目光闪了闪,道:“那是我见过最漂亮最有气质的姑娘……”
叶小萌深吸一口气,道:“长什么样子?”
“这个……怎么说的好呢,也没什么明显特征。”叶庆天一拍脑门,“对了,我家有照片!”说完起身进入内室,不一会出来,手里捧着一张照片出来。
周奕言等人立刻凑上去围观。照片是一张合影,一共五个人。周奕言一眼看到徐小东,站在最中间,穿着蓝色的休闲服,跟昨晚上所见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脸上没有鬼气森森的感觉,相反,微微皱起的眉宇间似乎还凝聚一丝正气。
站在徐小东身边的,是一个身穿白色素裙的美女,正是昨晚遇到的那个引诱叶小萌的女鬼,在两人旁边,站着叶庆天、李佳亮,还有一个面生的人,八成就是叶小秦了。
照片的背景是照相馆的布景,五个人都没有笑,表情反而有些凝重。
“这个,就是雪琪?”周奕言指着照片上的美女问道。
“是的,她是小东的女朋友。那天我们在办事之前,路过一家照相馆,小东提出去照一张合影,我们就跟着进去了,没想到几天之后,他就……唉。”叶庆天捧着相片,脸上露出相当复杂的表情。
周奕言道:“这个雪琪,是什么人?”
叶庆天摇头,“只知道是上海人,是个法师,特意陪小东一起来处理那个封印的,那时候都忙这件事,谁也没精力问别的,所以对她的身世之类的,我们完全不了解。”
周奕言望着照片上这一对帅哥美女,心中愈发不解:这一对法师情侣,原本的目标是延续封印、避免人间灾祸的发生,说明他们都是正修法师,怎么最后反而变成成了那煞星手下的金童玉女?从一个极点到另一个极点,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接着说,后面发生什么事了?”
“那段时间,都是他们两个在忙,弄来很多材料,每天进山去,我们就是在后面打打杂,法术方面的事情,我们也不懂,也不知道具体的过程。
这样过了大概有一个月左右,小东有一天告诉我们,延续封印的布置大致完成,最后一步需要在作法的时候,用三个成年男子的心头血,做什么巫术……”
周奕言听到这心头一震,但是没有出言打断,听叶庆天继续说:
“他说他可以保证我们的安全,在心头血流完之前,会完成作法。但是民间有说法,心头血流完,人就死了,我们很担心,有点退缩。毕竟这不光是我们三个人的事啊,凭什么让我们三个冒这么大的危险,对不起,我们当时就是这么想的,也是一种本能反应吧。
我们让他去找别人,他不肯,说临时抓人,别人不知道情况,更不可能帮忙,只有让我们贡献,他说服了很久,还给了我们三人一笔钱,并且付出了一些代价,说如果我们不去,就杀了我们……”叶庆云面有难色的看着大家,“对不起,具体就不想说了,总之,我们最后同意了,然而……还是失败了。”
周奕言叹了口气,觉得徐小东这么做也是太急于求成了,靠着威逼利诱,让几个人意志不坚定的人去做这么危险的事,其结果当然会失败。
叶庆云低下头去,整个人变得很蔫,说话声音也变得低沉无力:
“我坦白,作法失败是因为我们几个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了……过程我不想再回忆一遍了,反正结果就是功亏一篑,我们没脸见小东,第二天全都离开家,到外地躲起来了,没多久山洪爆发,听说小东和雪琪一起死了……”
往事上心头,他一个七尺汉子居然哽咽起来,眼泪不断落在手中的照片上。
周奕言淡淡说道:“你不说,我也大致猜得到事情经过,心头血最大的用途,就是用来做降头,南阳降头术里,有一些强大的诅咒法术,需要用心头来完成,我虽然不知道徐小东是怎么施法的,但可以肯定,他是想用诅咒的力量来替换逐渐消失的上古封印。
说的浅显一点,这算是一种以毒攻毒的办法,徐小东大概是知道以自己的法力,用正常途径无法完成任务,所以才选择动用诅咒之力。你们一定是在心头血快流光的时候,擅自脱离阵法,所以导致失败。”
叶庆云羞愧的低下头,用沉默代替回答。
周奕言叹了口气,“这个徐小东也确实狠,以他当时的法力,强行炼化三个人的心头血,八成是做不到的,他既然会南阳降头术,一定也会献祭术,他一定是把自己献祭出去,来完成阵法……”
叶小萌听得不大懂,问道:“什么意思?”
周奕言摊了摊手,“意思就是,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做这件事,失败会死,成功了……一样会死。”
大伙怔住。
周奕言注意到,叶伯站在最后面,低着头,不断的在揉眼睛。
叶小萌喃喃道:“这么说,小东是个好人啊,为了不让灾难发生,甘愿牺牲自己,这样的人怎么会为那煞星卖命呢?”
周奕言瞟了一眼叶庆云,“那就要问他了,后来又发生什么事了?”
叶庆云摇头,“我真不知道,当时我们没脸见他,同时也……怕他报复我们,毕竟他是会法术的,我们都躲到了外地,后来听说家乡闹洪水,他们两个死了,这才回来,我们走之后发生的事,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说到这,叶庆云唉声叹气,喃喃说道:“我们以为小东和雪琪都死了,事情都结束了,没有想到小东居然还在……这十年来,我跟佳亮一直在暗中资助三娘,就是为了弥补良心上的亏欠,没想到十年都过去了,小东还是不愿意放过我们啊。”
叶小萌惊讶道:“你们在资助三娘?”
“小东死后,三娘就疯了,你真以为她靠讨饭可以过活十年吗?”
这时候,王大善人走上前来,对周奕言拱了拱手说道:“叶先生,现在事情真相你也知道了,希望你能救庆云一命,当初他那么做,也是情有可原,况且这么多年过去了……”
周奕言点点头,别说叶庆云这么多年一直资助三娘,就算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也不能任由鬼魂前来索命,破坏阴阳两届的秩序,于是拿出太乙拂尘,蘸着朱砂,画了一道灵符,交给叶庆云,嘱咐道:
“现在徐小东成了厉鬼,修为极强,我这道符,只能管你六个时辰安全,你回头收拾一下,马上离开,在这六个时辰内走得越远越好,在这件事没了结之前,不要回来,不然必死。”
叶庆云接过去,道了谢,表示要去通知亲属一声,带他们一起走。
叶庆云去后屋之后,几个人回忆着之前他说过的话,认真分析,半天没人开口。
半晌,周奕言抬头看着叶伯,问道:“徐小东到底是怎么死的?千万别说不知道,你明明知道很多事情的。”
叶伯面露难色,一言不发。
叶小萌也逼问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要隐瞒,老爸你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敢说吧?”
叶伯一怔,叹了口气,总算松口,说道:“干说说不清,我回去拿个东西过来,然后再说。”说完也不顾别人反对,快步出门。
“我们也回我家去吧,方便一点。”叶小萌提议道。
周奕言点点头,转头朝王大善人看去,王大善人很识趣的一笑,“那我就不去了,几位,有什么事情需要我王某人帮忙的,只管开口就行。”说完很客气的将他们送到门外。
叶小萌领着周奕言和周一平回家,进到堂屋里,叶小萌便喊叶伯,叶伯在卧室里答应一声,让他们先说着,自己找到东西就出去。
叶小萌倒了两杯水,分给周奕言和周一平,三人在八仙桌前坐下,叶小萌看着周奕言说道:“我昨天回来之后,想了一整晚,总结出几个疑点,记在本子上了,说出来一起讨论吧。”说完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笔记本,打开朗读起来:
“第一,那个仙娘到底是什么人?第二,鬼仙村存在的目的是什么?第三,之前附身刘老太的那个女鬼,制造出黄金肉之后,送给谁去用了,是不是那个仙娘?现在又加上一个问题,徐小东和雪琪是一对法师,就算死了,鬼魂为什么会替仙娘卖命?
嗯……我觉得把这几个问题弄清楚了,别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周奕言笑了笑,叶小萌提出的这些问题,他昨晚也都思考过,于是从叶小萌手中接过笔记本,看着上面列出的问题,说道:“我先从简单的回复你,关于黄金肉,显然不是给那位仙娘的,很简单,坛子是轿车接走的,两界山那可不通车,要真是仙娘要吃黄金肉,刘老太完全可以直接送过去,没必要舍近求远。
还有制造出两只旱魃的人,以及制造旱魃的目的,我们都还不知道,这件事远不像我们想的那么简单,所谓的仙娘,很可能不是唯一我们要对付的敌人。
关于徐小东和雪琪的事,待会问你爸,然后再分析,现在什么线索没有,也讨论不出结果,至于那个仙娘,我倒是可以告诉你,她是什么。”
最后一句话令周一平和叶小萌一起瞪大眼睛看着他。
周奕言深吸一口气,道:“她是一只鬼母。”
周一平和叶小萌怔住,呆呆的看着他,等了一会说道:“接着说呀。”
周奕言道:“严格来说,鬼母不算是鬼的等级,而是一种特殊的状态,修为在几百年以上的女鬼,因为生辰和死辰特殊,或者一些巧合,有机会成为鬼母,鬼母有两种:罗刹鬼母和幽灵鬼母,前者为鬼尸的特殊进化形态,后者是鬼魂中的另类。”
叶小萌还是头回听说这些,眨了眨眼睛问道:“哪一种厉害”
周奕言耸耸肩,“都很厉害,比一般鬼妖厉害的多。”
周一平说道:“厉害不厉害,要看对方是谁,要是我这样的,随便来个厉鬼也干不过。关键是小叶子你要是对上鬼母,能打得过吗？”
“鬼母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它可以不断散发鬼气,形成一个强大的鬼气磁场,说的通俗一点,这个磁场就是她的势力范围,在这里她就是王者,谁进去都得死,就算是妖仙、鬼寇也不是它对手,鬼仙村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
如果能把我们两个都拉到平地上打,我把法器全用上,估计有四成胜算,要是在它势力范围之内斗法,我胜算只有一成。”
叶小萌当场叫起来:“才一成你可是天师啊！”
周奕言眼皮一翻,“你到人家地盘上去打架,能有一成胜算就不错了,跟你说几回了,天师不是万能的,一个普通的天师,单打独斗连妖仙也干不过。”
叶小萌皱眉道:“天师还有普通的和非普通的之分吗”
对这个问题,周奕言没有过多解释。
周一平说道:“那这么说,咱们不是完蛋了”
周奕言耸耸肩,“鬼母能聚阴成巢,我也能布置阵法,相当于是我的势力范围,如果她能进入我布置的阵法中决斗,我的胜算就会增加几分。这个回头再说吧,”低头看了一眼笔记本,“至于别的问题,咱们还是别瞎猜了,问问当事人再说。”
“当事人”叶小萌二人皱起眉头。
周奕言从腰带里取出一张符纸,凌空一甩,从里面掉出一个鬼影,跌坐在地上。叶小萌看了一眼就叫起来:“三叔？”
这鬼影正是昨晚在鬼仙村见过的那位三叔,周奕言临走之前,用一道灵符把它拘了起来。
三叔一落地,懵了一会,坐在地上,朝左右看了一会,喃喃道:“这是哪啊？”
“这是我家,三叔,奕言哥把你带回来了。”叶小萌说道。
三叔一听这话,愣了几秒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爬到周奕言脚下,抱着他的膝盖,哭着哀求道:“大侄子你快送我回去啊,我要回鬼仙村,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回去。”
叶小萌忍不住说道:“三叔你说什么呢,奕言哥把你从那救出来,是为你好啊,还你自由身,可以去六道轮回了。”
三叔头摇得像波浪鼓,哭着嚷道:“我不要轮回,我是鬼仙,我要回鬼仙村。”
叶小萌还想劝他,周奕言摆摆手,对三叔冷笑道:“他现在就跟被洗脑后的传销分子一样,别人怎么劝都听不进去的,让他自己清醒一会吧。”
说完取出一截红绳,串上一枚五帝钱,从三叔脑后绕过,把铜钱强行塞进他嘴里,三叔用力摇头,想要把五帝钱吐出来,但是做不到,连说话也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