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伯叹了口气,“事是好事,可惜最后,还是失败了……这件事办完后,过了有两个月,那个煞星终于突破封印出来,小东和雪琪一起与它大战一场,说是按照小烁的计划,本来是能够成功的,可惜关键时刻,又出来一个厉害的邪物,帮助那个千年煞星,打败他们,杀死了雪琪……”
这一次连周奕言也大吃一惊,忙问:“那是什么?”
叶伯摇摇头,“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暴雨,他来找我的时候,浑身流着绿血,看上去非常憔悴,我刚才说的,就是他告诉我的。他说自己彻底失败,已成定局,雪琪已死,山洪在三天内必然爆发,让我通知大伙,能走掉几个是几个。
小东交代我之后就走了,他说雪琪的鬼魂被扣,他要去用尽最后一口气,救她出来。他们两个感情很好的,小东计划牺牲自己、变成厉鬼的时候,事先都没敢告诉她,等雪琪发现时事情已成定局,她才不得不含泪履行他的计划……
雪琪是为了他才参与对付那个煞星,现在死了,小东无论如何也要去救她的。小东走了之后,从那以后我再没见过他,没想到时隔十年,他才回来,居然……变成了那煞星的帮手。”
在他说到最后一段的时候,外面救护车的声音已经由远而近响起,叶伯坚持说完,让叶小萌出去告诉开救护车的,自己不需要上急救,待会自己会上医院。
“爸,你这……行吗?”叶小萌有些迟疑。
“没事的,伤口不深,止血了就没事了,我还有话没说完。”
叶小萌只好出门去,过了一会回来,告诉叶伯交了出车费,打发救护车回去了。
叶伯点点头,手伸到口袋里,摸出一个红色的木雕,托在手心,对周奕言道:“这个东西,是小东当初刻完人形偶之后,用剩下的木料刻出来的,让我放在家里,说是能保证家里邪气不侵。”
周奕言接过木雕,捧在手心看去,是一只红色的乌龟,雕工很普通,没什么特别之处,木头质地鲜红,像血一样,但没什么光泽。
周一平伸手摸了一下,道:“这是红木吗?”
周奕言摇摇头,沉声道:“这是血槐木,而且……来自冥王殿前那片槐树林,阴气极强!徐小东居然能去那地方砍树,说明也有相当的法力了。”
周一平捧起木雕,上下看了看,道:“这上面好像没什么标记吧,你怎么知道原材料是从哪来的?”
周奕言道:“所谓血槐,生长的地方不一样,颜色深度也不一样,像这种比血色还浓的,绝对是冥王殿前那片血槐林,法力不达到真人以上修为,去了也会被打回来。”
从周一平手中把木雕拿回来,周奕言感知了一下,发现其中被灌入了一缕罡气,封锁阴气、乾门大开、六门转念、阴极反阳……镇宅的效果的确比一般开光的神像还要好,还给叶伯,沉吟片刻,转头问三娘:“小东是跟谁学的法术?”
三娘的思绪还沉浸在叶伯讲述的事情中,表情发呆流泪,周奕言叫了她好几遍才回过神来,说道:“他的一个远房亲戚,只认他不认我,小时候就把他接到南方去上学,后来他有缘认识一个很厉害的法师,从小就学习法术,这些我都不太清楚,他离家之后,回来的不多。”
周奕言点点头道:“如果我没猜错,徐小东其实是一个降头巫师。他用的那些法术,都是诅咒类的巫术,我对这方面不是很了解,只是看过相关的资料。”
他手捧着那只木雕乌龟,端详着说道:“我见过徐小东的真身,的确是个人形偶,当时还在想,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鬼魂形态,现在才明白,这是湘西那边的一种黑巫术,叫人心鬼偶,关于这个,还有一个传说:
这原本是衣冠冢的一种,有人客死他乡,尸体没法带回去,或者残缺不全,就用木头雕刻成中空的人偶,把人烧了之后骨灰填进去,再放入内脏,带回家乡,为了方便让人一路扛着,所以下端做成把柄的形状。
本来这样是没什么问题的,不过后来据说是有人在做人偶的时候,误用了五阴木中的一种,结果触发死者怨念,魂魄不散,变成厉鬼,闹出大事。这件事让湘西的黑巫师得到灵感,把人偶的制作工艺加以改进,利用铅汞定灵、阴木生魂,选取心脏——因为心脏是五脏之首,最容易吸收灵气。
巫师依靠这种法子制造出怨气深重的厉鬼,当作鬼仆来驱使,这就是人心鬼偶。徐小东大概就是想把自己变成人心鬼偶,跟那个鬼母火拼。”
说着看了叶伯一眼道:“按照你说的,他应该是用某种诅咒类法术杀死自己,将一身罡气转化成为怨气,再加上用冥王殿前阴气最深的血槐做成人偶,成鬼之后修为更深,还有下葬位置的选择,我虽然没看到,但可以猜到,一定也是选取了地穴口这样的地方。
再者,还有那个雪琪的帮助。这一系列积累下来,徐小东下葬之后魂魄又修炼了七七四十九天,简直不想成超级厉鬼都不行……”
说完苦涩的笑了笑,摇了摇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把自己变成人心鬼偶,这本来是最邪恶的黑巫术,没想到会用在这么正派的地方。徐小东,我佩服你!”
叶伯转头对三娘道:“你可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疯?”
三娘迷茫的摇摇头。
叶伯叹了口气,道:“当小东下决心做那件事的时候,他怕你反对,提前没有告诉你,但没想到你还是发现了,他当时已经死了,如果放任你不管,怕你到我家去闹,让我没有办法继续进行计划,更担心你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伤害你自己。
所以情急中,只好暂时把你魂魄打乱,本想事情结束之后帮你复原,可是没想到他失败了,没机会回来……”
三娘听罢,双手捂脸,哭泣不止,口中不断呼唤小东的名字。
周奕言等人也动容不已,一时无言,没有人注意到,窗外的天色越来越阴沉。
半晌之后,三娘情绪好转一些,抹着眼泪说道:“我以为我是受太大刺激才疯的,没想到小东那是保护我……在事情前几天,我就意识到小东情绪不对,看他出门,就在后面偷偷跟踪,正好看到你对他做那一幕,却是误会你了……”
周奕言突然想到,刚把三娘救醒时,她听说叶小萌的家世之后,立刻同意去她家里住,大概就是做好了行刺叶伯、为徐小东报仇的准备。
叶伯道:“误会倒不怕,其实你疯了的这些年,我也一直暗中接济你,但也不敢做的太明显,生怕别人误会。你手上的镯子,就是小东死后托我给你戴上的,说是能保你平安。”
三娘轻轻抚摸自己手腕上的镯子,泪水不断落在上面。
叶伯让叶小萌把三娘送进卧室,找珍婶去陪着她,出门之前,三娘突然返回,扑倒在周奕言脚下,哭着说道:“大侄子,小东是为了全村人而死,不管他现在变成什么样,他本性肯定还是好的,我求你救救他,超度他的亡魂,我求你……”
周奕言郑重的答应下来,让她放心。三娘这才跟叶小萌一起离开,进入卧室。
过了一会,叶小萌返回,把门关好,来到周奕言面前,试探说道:“徐小东,是不是回不来了?”
周奕言点点头,“不管徐小东初心是什么,人心鬼偶都是最邪恶的亡灵形态,三魂七魄早就不纯粹了,没办法进入轮回道,连受刑洗脱罪恶的机会都没有。我想,徐小东在最初选择这么做的时候,也是知道这个结果,还能义无反顾去做,的确让人佩服。”
周一平立刻叫起来,“好人就是这个结果吗,这也太不公平了!难道阎王爷也铁石心肠吗!”
周奕言看了他一眼道:“不要胡说,这是天地大道,阎王也没权力改变,更没能力改变。”
叶伯道:“其实,小东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自从他看了封印石上的那段文字之后,就把阻击鬼母降临当成自己的使命,毕竟他是第一个发现古井的人,而且凑巧有机会成为法师,最重要的是,他有叶家血脉。”
周奕言惊道:“他有叶家血脉?”
叶伯艰难的点点头,压低声音,说道:“他的生父母,其实就是叶家村的人,因为一些原因,不能抚养他,所以交给三娘,我这么说你们也该明白,不用深究下去了,以免败坏别人的名声。”
周奕言隐约明白了什么,点点头道:“有这几方面的巧合,换成是我,我也会把自己当成是那个拥有使命的人。”
叶伯道:“不用换成是你,本来就该是你，一开始我也认为封印石上提到的人,是徐小东,但现在我明白了,徐小东错了,大家都错了,那上面提到的叶家后人,是你,不是他,真正有实力终结鬼母的人,是你!就因为你姓周，让我们误会了这么久。”
周奕言深深吸气,这一点,他早就想到了,当下点了点头。就在这时,房间的玻璃窗上传来一阵滴滴答答的声音。
“下雨了,窗户关了没有?”周一平随口说了一声,突然眉头一皱,猛然想到什么,起身朝门外奔去。
周奕言紧随其后,连叶伯也激动的让叶小萌扶着自己出去。
下雨了!整个牛头山干旱到现在,居然下雨了!
大家站在门廊下,看着细密的雨丝不断落在地上,浸润着干裂的土地,心情异常激动。
“终于……下雨了啊。”叶伯伸手接住一些雨丝,说道。
周奕言率先走出院子,看到不断有人走出家门,来到村道上,激动的挥舞双手,庆祝下雨,还有不少人把家里的铁盆拿出来,用木棍敲打盆底,当作敲锣,场面一时间欢庆的好像办喜事一样。
只有周奕言表情凝重的抬起头,望着天空中那朵浓厚的乌云,喃喃道:“这雨不对!”
周一平离他最近,听见这话问道:“怎么不对了?”
周奕言拱着手心,接了点雨水,汇聚在手心里,随手摸出一枚五帝钱放进去,雨水立刻以肉眼所见的速度被五帝钱吸收,化作一层黑灰。
周奕言捻起五帝钱,手指轻轻一弹,黑灰震落,好像烟雾一样腾空而起。
“怨气!”周奕言看了一眼说道,神色十分凝重,“这不是正常的雨,这叫怨鬼泪,是厉鬼调集附近水源,以自身怨气雾化成水,然后像雨一样淋下来!”
叶小萌父女也听见,说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周奕言没空回答,用太乙拂尘蘸了点口水,画出一道灵符,念咒点燃。
青烟袅袅上升,组成一个“敕”字,从乌云中横切过去,割成无数碎片,向四周慢慢散去。
云散人现,一抹清影立在云端上,手中捧着一只净瓶,用柳条蘸着,不断向下挥洒成雨滴。
周奕言注目望去,由于离的太远,完全看不清对方的样貌,只能通过身体轮廓判断出是个女人,穿着雪白的大衣。
“是她!”叶小萌捂嘴叫起来,她一眼就认出这是昨晚见过的那个女鬼,也就是徐小东的女朋友雪琪!
“快来看啊,仙女显灵了!”
不远处有人看见雪琪的身影,激动的喊叫起来,把天上的一幕当成了仙女赐雨,大家瞠目结舌,不少老年人当场下跪,对着天空中的魅影参拜叩首。
“还真把自己当成观音身边的玉女了。”周奕言冷笑起来。
周一平用胳膊碰了碰他,“喂,上去弄她啊。”
“怎么上去?”周奕言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神仙,不会腾云驾雾。”言毕,寄出血噬剑，手蘸朱砂,在剑身上画了一道赦令符,一遍咒语念过,龙泉剑凌空颤抖,剑身上释出一道紫气,一飞冲天,击中雪琪的身影,当场将其击碎,连同乌云一起烟消云散,雨也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