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木梳，一下一下的梳理不是很长的短发。
芳姐，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举止木讷，眼神呆滞，口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老公，我们结婚有十多年了，这是我第一次给你梳头，手劲儿大了你要提示一下，免得把你弄疼。”
芳姐这可是魔怔了？
要知道死人怎么可能开口说话，现在是黑夜，她梳的可是死人头。
有才的躯体在渐渐僵硬，芳姐感觉他的体温已经消失，余下的是一把冰凉。就头发还像生前那样，保持应有的温度，稍稍触碰一下他的头皮，她就感觉浑身麻酥酥的不自在。
在乡村，人死之后，要换上几件，几套，要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
芳姐亲自给有才换上衣服，仔细检查了他身上到底有没有伤痕，或者说是被人伤了要害暴毙。但她细细检查之后，并没有发现伤痕，当然，就除了他绊倒在抬扛上膝盖处一团淤青，其他还好。
“我的老天爷，你到底得了什么急症，怎么就不声不响离开我们了？”芳姐泪如雨下，一件衣服一件衣服的给有才套上。
孩子们听见芳姐的哭声，哪还有心思弄年饭。
两个孩子依偎在门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的妈妈在给一动不动的爸爸穿衣服。
失去至亲的痛苦，是难以名状的难受。
两个孩子傻呆呆的目视这一切，感觉不止是天塌了，就地有会很快下陷。
芳姐哭累了，傻傻的坐着，手捉住顺在躯体两边有才的手，轻轻抚摸，嘴里说：“老公你该修建指甲了，指甲这么长，不好看。”说话，她起身拿来剪刀，一个指头一个指头的帮有才剪掉指甲。
两个孩子看妈妈，就像看陌生人，看她说了哭，哭了说，偶尔还笑一下，顿时吓住。不由得，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不知道是谁带头，撒丫子就跑。
两个孩子跑出门，天已经漆黑一片。
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在守岁。
唯独他们要守候已经死了的老爸，还得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这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的。
再加上，妈妈那种神情，他们俩是真的吓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跑出家门，可也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求助。
要是那些爷爷们知道妈妈在给死了的爸爸梳头，换衣服，他们一定会狠狠责怪她的。
大的姐姐叫珠珠，小的叫楠楠。
两个孩子跑着跑着猛然站住。
“姐，你怎么了？”
珠珠透过黑夜望向慕千羽家的老屋，很认真很小声的对弟弟说：“老屋那个人很厉害，要不咱去找他？”
楠楠愣住，他年纪小，不知道谁对谁错，但听大人们悄悄议论说老屋来了瘟神。
珠珠比较有主见，她对弟弟说：“我们去老屋找他，或许能帮我们。”
“他们说他的瘟神，会带来厄运的。”
“不会，我偷偷看过那个人，他长得很好看，还有一个小姐姐，也很好看，听人说他本事不小，要不我们就去试试？”
楠楠哦了一声，牵住姐姐的手，想到什么又说：“他会不会吃人？”
珠珠眉头一挑说：“瞎说，没有人吃人的，那是电影演的，现实中没有人吃人的。”
楠楠天真的扬起头，看黑沉沉的夜空，若有所思道：“我听老爷公说那个人吃人的社会，难道不是吃人吗？”
珠珠笑了，拍打一下弟弟的小脑袋说：“你瓜兮兮的，老爷公说的那是旧社会，我也听老师讲过旧社会的人活得很艰难。”
楠楠又哦了一声，小脚啪嗒啪嗒跟在姐姐的身边，小手死死抓住姐姐的手，深怕一不小心就被丢了似的。
慕千羽跟米倩已经歇下。
现在他专注于捉鬼这件事，听力，嗅觉，各方面都在戒备中。
沙沙、沙沙、啪嗒啪嗒，哎呀！
躺床上的两个人神经质坐起，一骨碌爬起来下床，点灯。
米倩紧张兮兮的问：“是什么动静？”
“有人来了。”千羽麻溜的穿戴好衣服裤子，信步走出去，走出屋子里，手举蜡烛到了门口。轻声问：“外面的是谁？”
外面的人正是楠楠跟珠珠姐弟俩。
珠珠拍打一下门说：“我是珠珠，我妈妈叫芳姐。”
楠楠也急忙说：“我是楠楠。”
珠珠楠楠的名字慕千羽没有听说过，但听两个孩子稚嫩的童音，加上他们俩提到芳姐，他毫不犹豫开了门。
黑夜中，两个可怜的孩子，手，脸蛋，还有鼻头都冻得绯红，可怜巴巴的站在门口。
“快进来。”
千羽伸手把两个孩子拉进来，顺势带进来一袭冷风。
米倩也出来，看见两个孩子，惊讶自语道：“这是谁家的孩子？”
“芳姐家的，你赶紧去倒一杯热水来。”
米倩答应中去提来暖水瓶，各自给两姐弟倒上一杯热水。
两姐弟迫不及待接过，千羽叮嘱说太烫，小心别烫了。
珠珠楠楠喝了水，这才把妈妈的事告诉千羽。
不得了，芳姐这是要出问题的前奏。
千羽来不及多想，一把抱住珠珠，米倩抱上楠楠直奔芳姐家。
芳姐丝毫没有察觉孩子离开自己，她还在我行我素的对有才说话。
衣服裤子都穿得差不多了，就只差洗一把脸。
当她起身去倒水的时候，才发现屋子里空荡荡的。孩子们呢？芳姐嘴里喊珠珠楠楠，满屋子里的找，不见人。顿时她就像疯了一般，冲出敞开的门，在黑夜中慌不择路的跑，边跑边喊两个孩子的名字。
慕千羽跟米倩还有两个孩子是听见喊声的。
珠珠急忙答应：“妈妈，我们回来了。”
芳姐听见珠珠的应允声，迅猛跑来。看见千羽跟米倩各自抱了一个孩子，护犊子心切，没有想那么多的芳姐冲将上来，试图从两个人手里夺走孩子。
“芳姐，我是小慕。”
听到慕千羽说话，芳姐停止了疯狂的举动，怔怔的看向他们俩，垂下手说：“是你们，吓我一跳。”
“是我们……”千羽抱住珠珠朝他们家走。
芳姐拦住说：“把孩子给我。”
千羽被拦住去路，大惑不解道：“芳姐，孩子们来求助我，我不能不管，你有什么难处尽管提，可别跟我客气。”在千羽的记忆里，芳姐的公公婆婆都是老好人，只是老人去世得早，没有来得及看见长大了的慕千羽回来。
“没什么事，大过年的两个孩子不懂事，给你添乱了。”芳姐说话，喊珠珠，喊楠楠下来回家。
米倩也不解其意，但不得不放下楠楠。
千羽也放下珠珠。
两个孩子规规矩矩回到妈妈身边。却不舍离开，仰头央求妈妈带上千羽大哥哥跟米倩姐姐回家。
“傻孩子，大过年的去打扰人，还好意思说这话？走，咱们回家，爸爸在家里等你们回去吃年饭。”
本来千羽是要跟米倩回老屋的，乍一听芳姐这话，他心里咯噔一下，断然决定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