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办公室,翻开所有受害人的资料。
研究了一个通宵之后,我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共通点。
苏警官来到我的办公室问我:是不是有了新的发现?
对!我摊开受害者的资料给他:十六名受害者,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的习惯。
是什么?他问我。
她们都喜欢在深夜的时候去理发店洗头,而她们统一的失踪时间都在去洗头之后,然后就再也没有任何的消息。仿佛在那一晚之后就开始人间蒸发了。
你是说,这不是巧合,凶手很有可能是理发店的人?他带着疑问的语气问我。
之前崔悦的心理分析认为,凶手很有可能经常被客人投诉,嫌弃。这些内心的郁闷很有可能造成他犯罪的根源。他也许是剪头发的师傅,也许是洗头的学徒,因为曾经或者现在的工作中帮客人洗头,令到客人不满意他的工作,经常辱骂他,批评他。
他很憎恨这种女人,自己选择了一种报复的方式,在帮她们洗头的时候,出其不意地将她们活活溺死,在水中用锋利的利器一下一下地将她们的头颅割下来,而且乐在其中。
从而,他选择猎物并不是随机性的,他要猎杀的通常是一些外表比较美丽,但实际上要求很高,很难侍候,而且脾气比较暴躁,这就是他选择猎物的首要条件。由于很有可能是受害者主动去理发店的,所以她们肯定都是那间理发店的熟客,而且她们去理发店的时候只有一位师傅或者学徒,或者理发店的老板,只有她们单独两个,凶手才有下手的机会。
我说完之后,摊开手说:我们要搜查的范围,就是要找到这十六名受害者共同光顾过哪一间理发店,而且那间理发店还是比较私人的,只有一名师傅和学徒,学徒会比较年轻,比较容易冲动,应该不太会想到这么周密的杀人计划。
那么就只剩下师傅了!苏警官说出了我的下一句。
我怀疑一个人,但是他暂时还没有什么嫌疑,他只是符合犯罪嫌疑人的特点,但他看上去没有杀人的动机。我一边在研究照片,一边在告诉他。
苏警官严肃地说:既然有可疑,就要去继续查下去。
我知道,我看着照片说:我正在找他的可疑之处。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态度让他生气了,他一声不响地离开了。
这时候,我可没有时间去顾及他的情绪了。我从口袋里拿出我的放大镜来查看照片上的细微之处。
有人在门外敲门。
我看也不看就说:进来!
你在研究什么?她问我。
就算我没有抬起头,也知道她是崔悦。
我在找一些很奇怪的东西。我故作神秘。
犯罪嫌疑人没有再弃尸,是不是代表他正在寻找新的猎物?她问我。虽然她的语气表现得很无所谓的样子,但是她还是很紧张这件案子的。
找到了!我大声地喊着。
找到什么了?她也好奇地探头过来。
我用笔在照片上做了一个标记:你看,这里是我昨天在“菲嫦”理发店拍下来的照片。我圈出来的地方,你看到有什么不妥?
她用手指着照片:浴缸的隔壁很潮湿,也不像是最近弄湿的,应该是长期的漏水造成的潮湿。
很好!我不禁赞扬她。
那你再看看,照片里面还有哪些不妥?我继续问她。
她看了很久都没有结果,最后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我兴奋地用笔将浴缸的两边画了出来,你看,浴缸的两边有两道很浅的抓痕,其实抓痕本来不是很浅的,只是有人用了化学物品将浴缸漂白了很多,将抓痕的痕迹弄淡了很多。一间普通的发廊,浴缸那里怎么会有这样的抓痕呢?还有人刻意去隐藏它。
原因很简单,有人在那里帮受害人洗头的时候,趁她们毫无防备,用力将她们的头按进水里,按道理来说,洗头的浴缸,里面的水是不能超过我做好标记的地方,但是你看照片里面的一条横横的痕迹,说明那条痕迹就是平常水的容量高度。
他超过了,当然他并不是无意的,他是故意将水的容量增加得那么高,为的就是可以快速地溺死她们,在这个过程中,她们会挣扎,所以就会在浴缸的两旁留下很深的痕迹,但是就被人刻意地隐藏起来了。
我们昨天看到的那个老板就是犯罪嫌疑人?她恍然大悟地说。
不!我不同意她的说法:这些照片只能证明凶手是在那里杀人,并不代表他就是凶手。
我们总得去证明一下,他是不是凶手吧?她有点生气了。
也对,我们走!我穿好衣服就和她一起离开办公室了。
我们并没有回到上次的理发店,而是去了附近的一间比较大型的理发店。
你好,欢迎光临!我们刚进门,就有学徒招呼我们了。
我找你们的师傅。我简单地说着。
有什么事?一位年龄大约四十岁的大叔走过来问我。
看他的年龄最有资格做老师傅了。
我拿出照片给他:认识这个人吗?
这个我认识,叶兆强嘛!他笑着说。
他的为人怎么样,简单说说。我命令他。
他还是同样的笑容,但是从他的笑容里面,我看得出有讽刺的含义,也许他们是认识的。
他一边忍住笑,一边说:他以前是这里的学徒,那时候他刚刚十七岁左右,刚刚出来社会,什么经验都没有,又什么都不懂,所以就在我这里做学徒。
他做得怎么样?我问他。
他摇摇头说:怎么说呢,他是这里所有的学徒里面,资质最差,表现也是最差的一个。每一个学徒都要从洗头开始,我已经教了他很多遍了。可他还是做得不好。
我最记得的,他每次都会得罪一些女客人,那些女客人总会讽刺他,辱骂他,说他没用,不死也浪费空气。
他生气了?我有点紧张了。
他皱着眉头说:那倒没有,原本我也以为他会很生气,但是他好像一点都不介意。慢慢的,他就学会了剪头发,另起炉灶了。
就在街尾那里开了一间“菲嫦”理发店。原本我想过去和他叙叙旧的,但是我没有去。
我沉默了,冷冷地说:因为女客人骂他的时候,你没有帮他,反而落进下石。
他羞愧地低下了头。
我拿出了一部分受害者的照片给他看,这些女人你有没有印象?
他摇了摇头:如果是熟客,肯定会有印象,但是这些好像真的没有见过。
我的大脑在三百六十度快速地思考:十六位受害人,所有人的头颅都没有找到,只有一个被发现了,而且还被剁成了碎肉。
为什么呢?犯罪嫌疑人为什么要选择暴露她的头颅呢?那么多女人,为什么偏偏选中她?
她对他而言,一定还有更加深的含义。
到底是什么呢?
她的尸体从九十层的高楼摔下来,尸体因为受过冷冻,所以摔得粉身碎骨。她的尸体需要冷冻,是因为防止她的尸体变味,她是最早的受害人,甚至是第一个受害人。她才是最主要猎物,其他的只是替代品,承接了他对她的憎恨!
我拿出李文卿的照片给他看,他很快就认出她了:我认得她,怪物李嘛!她就是一个怪物,脾气又暴躁,要求又高,而且很喜欢骂人,嘴巴又狠毒。
一般都是我帮她洗头的,但是那天我很忙,我就让叶兆强去帮她洗,结果呢,把她弄得很生气,她一边躺在浴缸那里,一边在那里破口大骂,用词更加难听。
她骂了什么?我问他。
他一边在回忆,一边在说:她好像说,你不行就不要做了,就特么一个废物,你有什么用?!趁早去跳楼!摔个粉身碎骨你也是一个废物!一个影响市容的废物!
她真的这样说了?我感觉得到,他的愤怒了。
那天我也在场,所以我记得特别清楚。他很坚定地说。
走!我拉着崔悦往外跑。
你回去向法庭申请搜查令,我单独去找叶兆强。我紧张地说着。
不行!你一个人去会很危险的。她大声地说。
我抓住她的双臂:听我说!我不会有事的!只要你拿到搜查令,带苏警官过来,我自然有办法找到那些头颅。
她终于同意了。
现在是下午四点左右,我将要和一个变态恋尸魔单独谈判。
理发店没有生意,他面无表情地坐在浴缸前面。
我慢慢地走近他:你是不是从小到大都特别平凡?
他没有看我:对,我一直很平凡。
经常被人骂。被人欺负,完全没有存在感?
我从一出生开始,就带给身边的人很多麻烦!
我摸着公仔模特的头:因为你忽视自己的生命,所以连别人的生命都选择忽视?
他依旧没有看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开始将他内心的记忆一一说出来:你出来社会工作,你很努力地改变自己的过去,想要认真地做好每一件事,但是你却处处碰壁,做学徒遇到一个不懂体谅你的师傅;做错事不会谅解你的同事;做事情达不到标准被一些客人辱骂!对不对?!
他突然狰狞地笑着站了起来,看着我说:继续说下去。
我摊开手说:你小的时候,做错事,你妈妈就会将你的头狠狠地按进水里,你不停地挣扎,求饶,但是没用。她用这种方式来惩罚你,长大了以后,你就用同样的方法来惩罚其他人。
水给了你恐惧,也给你带来了满足,享受,让你不能自拔。
你每一次活活溺死那些女人,你的心都会异常的兴奋,你无法停止自己的行为,也逃不出这个阴影。
他靠得我很近:你不要乱说!十六条人命可不是谁都负担得起。
我稍微后退一步,笑着说:我可没有说有十六名受害者,你怎么知道的?
他很快反应过来:新闻上有报道。
我摇摇头说:消息还没有公布。
是吗?他的笑容更加狰狞了,我只是猜猜的,原来我猜对了?
我小声地说:我在抛弃尸体的塑料袋里面发现了有洗头水的成分,你逃不掉的!
他也很小声地说:洗发水,每一间理发店都有,你奈何不了我。
对了,我听说,受害人的头颅不见了,你找得到那些头颅再说吧!他得意地笑了。
叶兆强先生!这张是法庭的搜查令,我们要对你住的地方进行搜查,请你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苏警官及时地出现了。
我们来到了叶兆强的家里,他住的地方真可以称得上豪宅了,地方又大又明亮,还有一个超级大海景。
崔悦对我说:那是他爷爷继承给他的,他爸爸去世之后,他就是合法的继承人。他爷爷在半年前也去世了。
我疑惑地对她说:奇怪,申请搜查令应该没有那么快吧?至少要等十二小时才可以颁布下来。
她小声地说:那是假的!我临时做了一张假的搜查令,你给我放心吧,他看不出的。
我给他一个白眼。
苏警官灰溜溜地对我说:所有的地方都搜过了,没有发现。
叶兆强在我背后笑着说:搜不到就走吧,不要浪费纳税人的钱。
我没有理会他,独自走进了一个房间。
崔悦也跟着进来了。
我站在窗台前,突然变得沉默了。
她在我背后说:这是他的房间,刚才已经搜过了。
这是他的房间?我的心里有了疑惑。
一套价值三千万的房子,还对着一个无敌大海景。
房间里面还有一张价值三万元的睡椅,据说是美国制造的,有助于睡眠。这样昂贵的一张椅子,有大海景都不愿意对着,居然对着一面墙壁?
我走到椅子摆放的位置,在背后的墙壁摸索着,没有发现。
我生闷气地敲了一下墙壁,发现有回音,里面是空心的?
将墙壁拆了出来,果然有暗格,暗格里面有一个开关按钮。
我的心跳得很厉害,轻轻地按下按钮……
天花板上面的瓷砖一字排开,形成长长的一条线。
一张张死人的脸皮正从天花板上面,从上往下,看着我们。
每一张脸皮的眼珠都已经爆裂了,脸皮已经被热水烫得皮都皱了,活像一个老太婆一样。
眼睛突兀,舌头伸了出来。
头发已经被活活剥了下来。
我想起理发店柜子上面的公仔模特的长发,第一眼看到那长发我就已经觉得怪怪的了,原来那不是模特的头发,而是十五位受害者的头发。
苏警官来到房间,发现了天花板的人头,愤怒地将叶兆良拷了起来,揪着他的衣领说:你将她们的人头挂在天花板上面,你每天晚上都在看着她们睡觉?你真的睡的着?你就不怕自己会有报应?不怕她们会回来找你?
他丧心病狂地笑着说:我为什么要内疚?
她们全都是贱人!
活该!每一个都该死!
他无可救药地看着天花板上面的人头说:
每一个晚上,我看着她们的头颅,我都会异常的兴奋!你看她们多愤怒!多可怜!
我走近他,在他耳边说:她们以后都会存在你的内心里面,你永远忘不了她们,因为
theyareyournightmares!
我迅速地逃离了现场,我实在无法忍受一个这样的房间。
生活就像一面镜子,你怎么对待它,它就怎么对待你。
许仲文。
我拿着一束鲜花,一个人来到了墓园。
我按照她的遗愿,将她和她的家人安葬在一起。
我将鲜花放了上去。默默地看着墓碑上的照片。
她不喜欢百合,她喜欢玫瑰花。崔悦在我身后说。
我看着墓碑说:无所谓了,人都已经不在了,是不是玫瑰花根本就没有关系。
你答应张珍尼的事,你做到了。她似乎很忧郁。
但是有很多事情,我阻止不了,你了解那感受吗?
她从背后抚摸着我的手:我明白,但是我们还是要活下去的,既然阻止不了,就要去挽救。
这个就是我们的使命,不是吗?
我转过身问她:现在,有些事情可以确定了吗?
她没有说话。我看着夕阳临近黄昏的景象。
夕阳下,我和她牵着手离开了墓园。
将来我们有了孩子,你说做法医好还是做心理医生好?
不要做法医吧,整天要对着尸体,我可不想孩子像你一样。
那就做心理医生吧。
律师会不会更加好?
那还是医生吧?
还是做警察吧……
我们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黄昏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