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平市的小村庄,是所有的退休老人的养老处。
他们在退休之前所经历的工作都是隶属政府部门所提供的。但是唯一不一样的是,这里住的基本都是老人家,唯独只有一个人在村庄里面显得比较年轻,至少在年龄上和外貌上和其他老人都格格不入。
他的名字叫向慈。
他在退休之前,隶属犯罪调查科的最高管理层,在职期间破案无数,抓捕了大量的非法分子。
但是很奇怪,在他申请退休之后,居然提前了三年,就主动提出立刻生效退休申请。
于是就这样,他成为了整个犯罪调查科破案率最高的警员,也是退休最早的。
原本提早退休,政治部一向是不允许的,但是念在他在职期间破案无数,而且临退休之前还破获了一宗接近四年的悬案。
于是特此批准他提前退休。
而在他退休之前所破获的这宗接近四年的悬案,也就是如今闹得满城风雨的模仿者案件:割喉狂魔事件。
小村庄里面居住的都是和蔼可亲的老人,所以我没有让李沛跟着我来,而是选择一个人探访。
经过我沿路查问,终于找到一栋很隐蔽的小房子。
这小房子已经很残旧了,大门的锁已经锈迹斑斑,给人的感觉就是,只要用硬物一击,就会粉碎。
我站在他门前,思考了一会,用手轻轻地敲门。
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里面睡觉还是做什么,我敲了五分钟左右,他才过来开门。
看到他的第一眼,他戴着一副黑框的眼镜,少量的白发贴在额前,那双充满防备的眼睛透露出一丝丝的疑惑。
你是谁?他似乎很害怕看到陌生人。
我简单地介绍自己:我是高级法医许仲文。
找我有什么事?他听到我是法医,内心的防备开始减弱了。
我长话短说:这次前来主要是为了九年前的割喉狂魔的案件,有一些关于细节方面的事情想要问你。
他很快就拒绝了:对不起,我没有时间!
他正要关门,被我挡住了。
这件案件的细节关乎最近的割喉案,所以很重要。请你配合。我保持着自己的礼貌。
他还想关门,我吐出一句话:欧阳复苏还有两天就要执行死刑了!
他的神情开始有了一些变化,分不清是悲伤还是无奈。
他喃喃地说着:果然,还是避不了,要来的早晚都要来!
我顺利进去了。
他住的地方实在太乱了,大厅一堆垃圾囤在那里,没有清理,发出阵阵恶臭。
饭桌上也没有被子和碗碟,只有数不尽的外卖盒,还有各种各样被吃完的杯面。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已经成家立室的男人所居住的地方,他的老婆和家人呢?
我走到客厅的中央,看到墙上挂着一幅照片,照片里面的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年轻女子,怀里抱着一个婴孩。她旁边还站着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这男人笑得很温暖,很灿烂。更重要的是,我认得这个男人。
我惊讶地看着他,他无所谓地说着:
照片上的是我老婆和女儿,我们很多年前已经离婚了。
她们现在已经移民去加拿大了。
其实吧,原因我已经猜到了。
是不是你经常查案,忽略了家人,所以……我试探着问。
他苦笑着:对,是我忽略了她们。
她们离开我也是明智的选择,她们要的我根本给不了。
我将放在照片上的视线转向放在电视机上面的奖杯和类似于嘉奖的纸质,黏在墙上。
你获了很多奖耶!我用一种羡慕的语气对他说。
他无力地说着:都是年轻的往事,我现在已经老了……
我看着黏在墙上的嘉奖:罪恶克星?
他摇摇头:罪恶福星才对!
他说完之后,就去给我倒了一杯水。
我们站在电视机前,他问我:你想问什么问题?
我从包里拿出一本探案日记给他:你还记得这本东西吗?
他苦笑着:当然记得,这是我探案的笔记。
当年我退休之后,已经将它放在档案室里面了,你怎么找到它的?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着:因为我找不到当年抓捕割喉狂魔案件的细节,所以在档案室里面找到了你的探案笔记!
他不敢看我的眼睛:那件案子不是已经完结了么?还提它干什么。
因为我觉得割喉狂魔的案件不是那么简单,可能另有真相,我要找出真相!
那,找我干什么。他问我。
因为你是当年唯一一个接触这件案子的神探,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与真相紧紧相扣。
他有点紧张了:当年的细节,我已经一一记录在你手上的探案笔记里面了。
不用专程跑来问我,我已经不记得那件案子了。
我回答他:没错,当年那件案子的细节你的确记录得很详尽,但是仍然有一些你没有记录在里面。
嗯?例如呢?他似笑非笑地问我。
我一一地为他讲解:
第一,你只是记录了发现割喉狂魔的犯罪证据经过,并没有记录审问的过程。
第二,你没有让割喉狂魔描述杀人的过程,只是草草了案。
第三,这件案子从头到尾,疑点太多,很多地方根本解释不通。
你作为屡破奇案的神探,不可能没有发现这些疑点。
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但是你一定有所隐瞒。
没有!他粗暴地打断我。
你知道真相,只是你不肯说罢了。我开始向他逼近。
我不知道!他还是不肯承认。
我走到奖杯前面,将其一扫而光:你算什么罪恶克星!你是懦夫!不敢说出真相的懦夫!
我没有!他越来越激动。
欧阳复苏还有两天就要被处决了,如果你现在不说出真相,以后就没有机会说了。
一条人命就在你手上,说不说就由你自己决定!我喊完这一句,就打开门,正要离开。
他突然喊住我……
他开始描述当年的情节:
当时我抓到欧阳复苏之后,一直询问她行凶的过程,但是她一直闭口不提,只是不断地强调:所有的人都是她杀的。
我让她重演杀人的过程,她只能大概地描述,没有很细致。
很明显,她并不符合连环杀手的心理分析。但是表面种种证供的矛头都指向她,她根本跑不掉。
我也尝试过独自去寻找真相,但是始终一无所获。
毕竟欧阳复苏有太多的杀人动机,从证据上,物证上,逻辑上,她已经是公认的凶手。
当时的政府给我们施加了很大的压力,一定要尽早落实欧阳复苏的判刑。
我已经没有能力再拖下去了,只好跟着程序来走,将所有的证据提交上法庭,任由法庭判刑。
我问他:探案笔记被撕下的那一部分到底是什么?
他不肯说,保持沉默。
我突然之间就明白了。
最后面被撕掉的那一部分记载的应该是你对欧阳复苏的看法吧?
你当时觉得这个女孩很有可能不是凶手,但是迫于形势,你不得不逮捕她,将她当作替死鬼。
后来,你内心越来愈不安,无法面对自己的良心。
所以你选择提前退休,不愿再接触案子。探案笔记后面那几页,你也撕了。因为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也有自私的时候。
我说了!那时候我是迫不得已!他很生气地揪着我的衣领。
我甩开他的手,进入他的房间。
发现他房间的墙壁全是关于割喉狂魔的报纸,他一直很关注这件案子。
但是我留意到他没有用电脑。
你有多久没有出去了?我问他。
他从客厅来到房间门口,一脸疑惑地看着我说:很少出去,除了买一些日常用品,我基本都在窝在家里。
那么也就是说,关于模仿者的案件,你并不知道。我发现自己有点紧张了。
什么模仿者?他一脸无辜地看着我。
我从包里拿出一份本地的报纸递给他:
最近出了新的割喉狂魔。第一个受害人就是你当年救下的那个幸存者。
这个新的割喉狂魔似乎是接着完成欧阳复苏没有完成的事情,所以第一个受害人就是她。
我将有照片的那一页展示给他看,他顿时变得黯然失色:想不到,我救了她,她还是难逃一死!
我继续将报纸往后翻:受害者不仅仅是她一个!已经死了四个,如果再抓不到新的割喉狂魔,只会有更多的受害者!
但是我又可以做什么呢?大局已定,欧阳复苏注定难逃一死!他心灰意冷地说着。
站出来,对广大媒体交代整件事情的真相!欧阳复苏根本不是凶手!我冷冷地说着。
他显得有些激动:
你认为广大媒体会相信我的话?当年的案子总结是我做的,报告也是我打的,你现在让我去告诉他们,凶手另有其人,而且这么多年一直逍遥法外。他们会怎么看我,会觉得我抓错人,让真凶逍遥法外!
而且我们现在也没有真实的证据证明欧阳复苏是无辜的,贸贸然去开记者招待会,只会引起群众的恐慌。
再说了,她还有两天就要执行死刑,你觉得还有机会吗?
我狠狠地说:只要我有一息尚存,就不可以有冤假错案的发生。你是警察,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况且如果欧阳复苏真的是无辜的,不可以让她无辜枉死,这样不仅仅害死了一条无辜的生命,而且还让当年的割喉狂魔一直逍遥法外。
你觉得这样对惨死的遇难者公平吗?我问他。
他释然地笑了。
我果然还是老了,年轻人一定要好好坚持自己的原则啊!
好,我答应你,在广大媒体面前公开自己的想法。
但是我已经没有能力抓凶手了,剩下来的就交给你了。
我沉默地将地上的奖杯捡了起来,递给他:
谢谢你,你始终都是罪恶克星!我释然地对他说。
我打电话给苏警官:
立刻给我准备一个记者招待会,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