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人待在办公室,桌面上放着全是关于这件案子的档案和资料。
现在只剩下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奥莉的危险就会大幅地增加。
最关键的问题是,我们无法得知奥莉被囚困在哪里,假若曼妮和她待在同一个空间里,奥莉的处境就会更加的危险。
目前的形势较为危急,一方面,奥莉的父母知道疑犯抓到了,他们的情绪很激动,吵着嚷着找米伦,民警在不断地劝他们冷静下来。
而另一方面,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唯一的线索,就藏在这堆档案里面。
可是关键在哪里呢?
斯佳丽突然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撞到我的桌子上,由于冲击力太大的缘故,我桌子的档案被撞翻了,全散落在地上。
我有点生气地说:你干嘛?!把我的档案全撞跌了!
她忙着道歉,然后不停地帮我把档案和文件給捡起来。
我烦躁地收拾着地上的文件,收拾的过程中,无意中捡到一份档案文件,上面写着的报告是《律政风云》的剧照和详细情况。
我的眼睛突然停在那里了!
慢着!当时拍摄《律政风云》的场地,现在还保留着吗?
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目瞪口呆的,定格在那里。
我屁颠屁颠地跑去找玛丽阿。
还好,这时候的她,乖乖地坐在办公室里,坐着椅子上,百般无聊地转来转去。
我双手撑在她的桌子上,把她狠狠地吓了一跳。
她拍着胸口说:你差点吓死我了!
没事,情况危急,体谅一下。我无比乖巧地说着。
她叹了一口气说:说吧,想查什么。
当时拍摄《律政风云》的场地在哪里?可以查得到吗?我问她。
话音刚落,她的手指已经在键盘上飞跃地跳动着,并且神气十足地说:你要知道,我是无所不能的,什么东西查不到。
ok!搞定!
呐!这就是当时拍摄的场地。现在都还保留着。
拥有者是谁,有没有写名字,那个场地的房子。我问她。
额……那个恐怕不好查。她艰难地说着。为什么?我好奇地问她。
那个房子是集资的,由几个人一起投资的,说不上是谁的。她简单地说着。
那个不管,你给我查查,集资的人有哪几个。
接下来,她说了一连串的名字,说着说着,我突然喊停了她。
因为我听到了最想听的名字。
没错,就是他!
果然是这样!米伦真的太固执了!
《律政风云》的结局,他也要重拍!
曼妮就是最好的主角!
米伦坐在审讯室里,从容自得地盯着空气,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扭开门走进去,双手撑在他的前面,一字一句地说:你挺聪明的,懂得把奥莉藏在你父亲和别人合资买下的房子,这样我们就不会轻易地查到他的身上。
他听了我的一番话之后,神色大变,眼神凝固着,扭转的身躯也停止了。
我对着蓝牙耳机说:黄主管,他没有反应,相信我们的推断是正确的。可以准备行动了。
你……他这时候应该很气愤的,但却努力地压制下去了。
那栋古老的房子,位于城市较为偏僻的角落,难怪当初要选择这里作为拍摄场地。
军装人员时刻戒备着,徒步而行,一队人分为三小队,分为前面、中间、后面,互相掩护着。
他们在门外表明了自己的身份,里面却没有一丝的反应。
黄雁如轻轻地使了一个眼神,他们便爆门而入。
刚刚冲进去,房子的周围便弥漫着刺鼻的油漆味,他们都不禁皱了一个眉头。
房子犹如陷入了黑洞般,伸手不见五指。
空气又不流通,待久一点都会发疯。
他们的探照灯探测到客厅的某个角落里蜷缩着一个人。
她的双手双脚被牢牢到绑住,嘴巴被堵住,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她的生命在流失。
报告!发现人质!周围很安全!可以解除戒备!
救护人员随着一声令下,已经赶了进来,替她松绑,然后抬她上救护车。
她被推上车,经过黄雁如的身边的时候,她竟然在对着她笑。
黄雁如也礼貌性地笑了一下。
军装人员报告着:发现一个小房间!怀疑里面藏着有人!
她发号施令:各单位戒备,爆破组准备!
他们拿着灭火器,撞了一下、然后又撞一下,到了第三下的时候,门已经被撞开了。
站在她眼前的军装人员,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好奇地问着:你们怎么了?
他们没有回答问题,而是一字排开,让开一条路给她。
她怀着人类应用的好奇心,充满戒备地走了进去。
这个小房间空气比客厅的空气还要糟糕。
客厅的油漆顶多弥漫着油漆和装修的气味,但是这个小房间里,弥漫着的是一股古老的气味,灰尘满天飞,房间里的一物一体,全都铺满了灰尘。
从房间灰尘的厚度来看,这里最起码荒废了二十年。里面放着一张大床,床的上面也铺满了灰尘,她忍着难闻的气味,慢慢地走近床边,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条铺满灰尘的骨架,然后往上看,她看到了尾骨和髋骨,然后就是肋软骨,接下来就是颈椎骨,最后就是一个骷髅骨头。只见床上睡着一副骷髅骨架。
一切都保存得完好无缺,它的嘴巴微微张开着,似乎在死前遭受了某种巨大的痛苦一样,整副骸骨随着灰尘的覆盖,都被染成了灰中带黑的颜色。
它的锁骨到赤骨,是以平躺的方式摊开着。
手指骨朝五个方向伸展着。
整个房间犹如白骨精躺在白骨洞的感觉,一切都显得太诡异了。
在床的旁边放着一面镜子和梳子,仔细一看,其实还有一个相框。
黄雁如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套戴上,小心翼翼地拿起相框,用左手摸干了相框上的灰尘,玻璃被擦干净以后,相框的主人的模样逐渐地呈现在她眼前。
她的眼睛、头发、脸庞、笑容都一览无遗地呈现在她面前。
看着自己手里的照片,她不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原来真的是你!
看来小燕的分析和推断都没有错,你真是害死他了……
把骸骨带回去吧。她面无表情地下了命令。
这次的行动,黄雁如除了带回奥莉之外,她还带了一副令人触目惊心的骸骨。
她只给我一个小时的时间,让我迅速作出检验。
其实验尸骨的经验,我还是很少,不过我可以尽力尝试。
骸骨通过浸泡之后,已经洗涤干净。
现在,它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躺在我眼前。
首先,区分一副骸骨的性别,要从它的骨盆开始判断。
这副骸骨的骨盆宽大且矮,骨盆壁光滑而菲薄。
我随手拿起一块骨头,骨质方面较为轻巧,骨盆上口呈椭圆形、前后宽窄。
盆腔宽而浅,呈圆桶形,我顺着检查骨盆下口,它的宽度较为宽大。
耻骨宽短而低,而且富有弹性。我用手轻轻地按了一下。
我拿出工具为耻骨弓量度了一下角度,发现它的角度较大,保持在90~100度。
它的闭孔近似三角形,髋臼较小,骶骨短宽,弯曲度较小。
坐骨大切迹较为浅宽,坐骨结节是朝外翻的,坐骨结节间距较远。
根据以上种种的迹象表明,这副骸骨的性别是一名女性,从骨头的成色和生长的程度来看,她死亡的时候,年龄大概是四十多岁。
肩胛骨到桡骨那里为止,都没有骨折的现象,也没有明显的伤痕;股骨到胫骨之间,也没有受伤的迹象。
也就是说,她在生前,并没有遭受过虐打或者袭击。
至于死亡原因,就要从大脑开始判断,可是她的尸体都化成了骸骨,大脑早就被空气分解了。
不过大脑作为盘踞在头盖骨内部的神经细胞,它经历了哪些变化,我相信它的头盖骨会老老实实地告诉我的。
现在我要做的就是,检骨验脑。
我用粘土重塑令骸骨的主人面部逐渐恢复她本来的样貌,再透过大脑重组技术,把她的大脑以死亡时候或者一年之后的形态重现在计算机里面。
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为此我特意邀请了脑科权威的专家来协助我。
经过一个五个小时的时间,终于完成重组。
现在她死后大脑的状态就这样暴露在我的计算机里面,从这里,可以看得很清楚。脑回宽,脑浅沟,脑水肿,小脑小脑扁桃体疝形成,丘脑部见一灰白色质。
脑科权威专家看着电脑的示意图说:很明显,这副骸骨的主人,在生前是患了脑癌的病人,癌细胞迅速扩散到她脑部的各个区域,对脑部造成了影响。
从大脑的情况来看,她患了脑癌之后,一直没有及时就医,也没有吃过任何抵抗病情的药物。
所以我很肯定,她是死于脑癌的。
现在基本可以判断,这副骸骨就是曼妮的。
曼妮退出影坛之后,心灰意冷,带着米伦躲在屋里。
她天天愁眉不展,满怀心事,米伦知道她是为了电影的事而耿耿于怀。
后来他父亲去世,曼妮随后也患了脑癌,但她却拒绝看医生,拒绝治疗。
天天躺在床上,身体的情况一天不如一天。
终于,在某一天的晚上,她的脑里的肿瘤产生破裂……
她死了,心有不甘地躺在床上,安然死去。
其实并不算安然,因为临死前,她必定是非常痛苦的。
对于脑里生长了一个肿瘤的人来说,痛苦是必然的。
我扭开审讯室的门,坐在他前面。
他忧心忡忡地看着我,似乎在期待着我的下文。
我们救回奥莉了,已经送往医院治疗。
他紧张地拉着我的手:我的妈妈呢!你们是不是抓了她!放了她吧!整件事与她无关,所有事情都是我自作主张,她完全不知情的!
小燕是对的,他有严重的妄想症。
我紧紧地按着他的手,一字一句地说:米伦,曼妮在二十多年前已经因为脑癌复发而死亡。当时你亲眼看着她倍受痛苦,受癌症的折磨。
直到她死去……
不!他激动地拍着桌子!她没有死!她一直都在我身边!只有她才会陪我说话!
我撇了一下嘴脸,当时你目睹她死亡之后,你不愿相信、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于是,你在心底里的潜意识,默默地潜移默化,逃避、对你母亲的死视而不见。
不听、不闻、不看,导致你失去了很多重要的东西。
人面对巨大挫折和打击时,会陷入一个哀伤期,复杂性哀伤。
你会产生一种妄想,觉得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你,她一直都在你的身边。这个是哀伤期的必经阶段,当这个阶段过了之后,人的自主意识会恢复常态。渐渐地认清现实,接受自己失去的人或者事物。
心理医生也会对你进行一个行为认知治疗。
只可惜,你沉浸在哀伤期太久,一直抽离不了,也没有主动去找心理医生。导致你潜意识产生的妄想症越来越严重。
你所谓看到的“她”只是一团空气罢了。
他很激动地站起来,揪着我的衣领说:不!你说谎!你骗我!
我打开桌面上的手提电脑,把他在服装店自言自语的片段播放给他看。
你看,这个就是你,你当时是不是在和你妈妈说话,但是你看清楚了,那里根本没有人,你在自言自语,你在和空气说话!
那是因为你妈妈已经去世了二十多年,是你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罢了!
他不敢相信地看着电脑屏幕,捂着头部,痛苦地趴在桌子上,低头痛哭。
这时候的他,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充满着复杂的情绪。
我把曼妮的相框从后面拿出来,轻轻地放到他面前。
相框的玻璃,经过我反复的擦拭,已经变得光亮无比。
我默默地走出了审讯室。
小燕双手抱在怀里,饶有兴趣地看着我说:不错嘛,你也挺有做心理剖析的潜质。
我谦虚地说:那也是根据你提供的方案说出来而已。
她突然不说话了,可怜兮兮地看着坐在审讯室里的米伦,眼里有说不出的感觉。
我也被她感染了,呆呆地说着:他以后的生活该怎么办?二十多年的信仰一下子全没有了。
她面容不改地说:以后的日子只能靠他自己了。谁也帮不了他。
谁又能拯救谁?我们要面对的只能是各自的命运。
突然想起《无间道》的台词。
“我以前没得选择”
谁又可以自主选择自己的命运呢?
米伦的案件总算完结了。
这次的案件最终结果还不算太糟,米伦因为患有严重妄想症的缘故,法官对他的判刑会酌情处理,从人道主义来说,至少不会判死刑。
奥莉的情况就不太乐观,因为她被囚困了一段时间的缘故,她康复以后,会出现微焦虑的症状,害怕一个人独处,害怕一个人待在阴暗的空间里。
她甚至害怕坐计程车,连小刀都不敢轻易触碰。
负责心理辅导的心理医生也说了,她目前的情况,要完全康复,必须要一年以上的时间,而且要对她进行行为认知治疗,这段时间里,她必须要熬过所有的恐惧感。
也好,她只需要时间上的康复。
我单独一人来到墓园,艾伦的父母站在她的墓前,悲痛万分地凝视着她的墓碑,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我轻轻地放了一束玫瑰花在墓碑前面,虽然我不知道她喜不喜欢玫瑰花,但是玫瑰花应该是每个女孩都很喜欢的吧?
谢谢你来拜祭她。她的妈妈悲痛地说着。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说吧。
艾伦到底喜欢做什么。
翻译,这是毋容置疑的。
不!你错了!她选择翻译专业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你们。
不会的!她很喜欢翻译!
我悄悄地拿出一份口供,递给他们看。
这一份就是图书馆里面的管理员的口供,他很清晰地指出,艾伦每次前去,都会停留在电影类、剧本类的书架上。
却对翻译类的毫无感兴趣。
你们一点都不了解艾伦,嘴上是很爱她,实质上呢,爱的定义是什么,你们慢慢想清楚吧。
我的身影消失在夕阳下,徒留下一双悲痛欲绝的父母,他们互相拥抱在一起,对明天充满的是期待还是恐惧?
绝望还是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