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美人”经过时间的侵蚀,体外的冰块已经逐渐消失、融化。唯独那发梢凝固着小小的冰块,顽固在缠绕着发丝。纵眼看起来,那些碎冰缠绕在碎发上,就像一个沉睡的冰雪女王,童话般美好。
她那沉沉入睡的姿态,实在令人如梦初醒。
只可惜,她这一睡入梦乡,永远永远地沉睡着,以后都不会再醒过来。
估计她在梦里已经找到适合自我的理想大同世界,她在那一异空间遨游天际,不必拘束于漫天烽火的现实世界。
现在,她就躺在我眼前。肉身,她估计已经完完全全地放弃了。
斯佳丽已经被我赶出去了,不知为何,我的第三直觉告诉我,这冰美人会带给我很多线索。
我肯定需要安安静静地进行检验,尽管斯佳丽不断地在外面催促我,专案紧急会议在半个小时之后便会开始。
也就是说,我只剩下半个小时的时间。
她的衣服在被推上来之前,已经脱得一丝不挂了。
面对着她那诱人的裸体,我仍然心无旁骛。
她那雪白的肩膀上,浮现那粗暴的抓痕,上面发现了四个指甲痕迹,其陷入手臂皮肉至深,可见当时行凶者使用的力度是相当的大。
脸上有淤痕,鼻子红肿,额头有被磕伤的红印,颈部有被抓破的痕迹……
她是所有的受害者之中,遭受虐打的程度最为严重的。
首先,细小的伤痕可见一斑,随处可见。脸庞、嘴巴、额头、手臂等等,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另外她的秀发浮现被强行扯断的迹象。额头的尖角位置尤为严重,她当时被扯着头发,撞向梳妆台的角落里,这种虐打的形式就像旧时代的执法人员向疑犯逼供,使用武力和残暴的方式逼他们说出真相。
随着大时代的来临,陋规常例已经被取消。
扯头发这种行为,多半被誉为拷问或者质问的残暴方式。
行凶者在拷问她?还是在质问她?这一点暂时无法考究。
她的胸口积满着凝固的血迹,连接着心脏的位置,皮肉稍微往外扩散着,呈九十度的形状,依稀可以看到毫无生命迹象的心脏。
我拿出齿镊,轻轻地掰开胸口仅有的裂缝,附近的皮肤组织早已经被粗暴切开,两边的皮肉被我扒开,我剪断连接心脏的血管,她那心脏被我小心翼翼地钳了出来,放到旁边的铁盘上。
那心脏早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前后略扁的圆锥体皱成一团,仿佛受尽了说不尽的委屈一样。
胸口的皮肉绽烂,令我大致上肯定,她是被行凶者用利器刺穿心脏,并且不断地重复着刺进去的动作,刺破心脏,出现创口血液瞬间喷出,血液瞬间降低,导致身体各个部位无法正常地供血,大脑神经细胞无法继续正常活动,脑部缺氧,继而停止工作,然后休克,宣布死亡。
从心脏被刺得稀里哗啦的程度来看,被刺的次数肯定不少,保守来说,最起码有二十几下,几乎是集中在同一时间段的,大概在一分钟二十秒左右,不排除有第二个人出来干扰他的行为,这个过程中,时间上的问题会稍微延迟一点点。
死亡原因基本找到了,可是有一件事很奇怪,他为何要把她塞到冰箱里面呢?
难道他刺穿她的心脏之后,感到内疚,所以把她塞到冰箱里,企图以冰封的方式凝固血液的流失,从而救回她?
可是,这个推断说不过去。
第一,从血案现场发现的冰箱,里面的东西被弄得一团糟。汽水被压扁了,啤酒被打碎了,很明显,她的尸体是被强行塞进去的,如果他真的想救人,最起码把冰箱里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或者敷大量的冰块在上面才是正确的做法。第二,在她被塞进冰箱之前,早已经没有生命的反应了。而且她是被强行塞进去的,这说明行凶者在泄愤,从这个现象来看,救人这一说法很容易被推翻了。
第二,冰箱的冷冻功能开到最高,他的目的不是阻止血液流失,而是要彻底冰封她的肉身、她的尸体、甚至她的灵魂。
聪明谨慎的行凶者似乎是某种程度上的封建与迷信。
他很执着于某种仪式。把尸体塞进冰箱就是最好的证明,可是他在遵循着哪种仪式呢?是否与宗教有关,暂时也无法确定。
我只能从感官上领悟到,行凶者对冰美人的憎恨。那种程度仿佛前几辈子累积下来的怨恨一样,一下子彻底爆发出来。
前提是,这世上如果真的有前世今生,真的有轮回。
在破除迷信的社会里,这种说法似乎不会被接纳。
行凶者的作案模式确实很怪异,感觉就像内心存在好几个人格,不断地控制他的思维和行为。
人格分裂造成的灭门惨案?
斯佳丽在外面大叫大喊着,她都迫不及待了。
我无声无息地拉开门,撅着嘴说:可以开始了。
专案会议的时间已经开始,当我不慌不忙赶到会议室的时候,他们都冷冷地盯着我看,我只好愧疚地朝他们弯腰,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硕大的屏幕上毫无动静,说明会议依然没有开始,他们都在等待我的到来。
局长开始发话了:各位,昨天在海边别墅发生的命案,相信你们都清楚了。
那一片全是有钱人的住宅区,他们每一年缴纳的税收足以支撑政府的日常开支。
所以上级对这件案子非常重视,他们一家无缘无故遭受横祸,惨遭灭门。我们身为执法者的,必须要为他们缉拿真凶,替他们讨回公道,令死者们沉冤得雪。
按照会议上的程序,首次发言的是法医,向他们汇报验尸的细节。当我站起来,摊开斯佳丽为我准备的验尸报告的时候,局长却突然伸出了左手,示意我坐下去。
我一时半会还弄不懂他的意图。
他头微微朝下,闭着眼睛说:这次的案件较为特殊,汇报工作的顺序暂时对掉过来。黄雁如,由你开始汇报。
啊?她和我一样,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不过很快她便站了起来,一字一句地进行汇报。
别墅发生命案的那一家人,身份已经查明。
屋主杜伊,今年三十八岁,事业有成,是一间上市公司的行政总裁,他名下的物业多不胜数,在去年的华人富豪排行榜里,他稳居第四名,一直都是第四名,从来没有发生过变化,外界称他的资产花几辈子都花不完,除了是他谨慎投资之外,最重要的是,他并没有恶劣的坏习惯。
阁楼上的女尸体,杜晴,是杜伊的妹妹。
她的品格很有问题,喜欢到处搬弄是非,大手大脚地消费,这几年都缠着杜伊的资产过日子。她最高纪录试过一天刷爆二十张信用卡,被二十家银行追债,当时是杜伊替她平息了风波。
在冰箱里发现的尸体是杜伊的现任妻子玛丽格。她在杜伊之前有过一段长达好几年的婚姻,更育有一个女儿。当时她的前夫因为生意失败,导致被逼宣布破产,欠下银行一大笔债,从此便沦为流浪汉,终日在天桥底下混日子,生活一天不如一天。在上一宗hallkitty藏尸案里,他是发现头颅的报案者。
在昨天的血案现场里,他在楼上被捅了数十刀,情况危殆,于昨晚送往医院急救治疗,现在安置于深切治疗部,医生说,他的情况极度危险,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从种种迹象表明,他可能是血案现场的唯一生还者。
但是尚未脱离危险期,目前不可以向他录口供。
至于在客厅发现的两名老人受害者,已经证实是杜伊年老的父母。母亲还好,性格较为温顺,和蔼可亲,平易近人。
父亲可能就稍微固执了一点,性格刚烈,脾气暴躁,而且有经常喝酒的坏习惯,多次试过在公众场合喝醉酒打架闹事,在警局的不良记录已经堆积如山。
据说,他儿子为了迫使他戒酒,决定把别墅里的酒水全部撤走,也三申五令,不允许他喝酒。所以这段时间,他醉酒闹事的几率少了很多。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为他在遇害的时候,喝了过多的酒精而感到费解。
他明明戒了酒,却在发生命案之前喝醉了酒,这是一个重大的疑点。
酒精麻醉了他的脑部神经,从而无法产生抵抗外在袭击的力量,这或许也是行凶者的预谋。
至于在房间里,发现的一大摊血,暂时没有新的发现,不过鉴证科的同事应该有所发现的。
黄雁如说完之后,默默地坐了下去。
妮雅恭恭敬敬地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子上,目光扫视着全场说:根据在凶案现场发现的一大摊血,我们的同事采集了血液的样本进行了化验。
根据化验结果显示,血液的容量已经大于一个正常人体内蕴含的血液容量,也就是说,血案现场可能还有一个人逃离了,但是绝对凶多吉少,他就算逃到外面,也会因为失血过度,心脏衰竭而死。
我们在血液中检验,发现了大量的酒精成份和伟哥的药物,证实他在遭受袭击之前,曾经与女性发生过性行为。
不过性行为并不可以做准,因为只可以证实他当时服食了伟哥,增强性刺激和性兴奋,但是不可以判定他有发生过性行为。
最为关键的是,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接到发现不明尸体的报案。
他可能被好心人救了,也有可能死在一个并不起眼的暗巷或者角落里。
局长皱着眉头问:他的身份追查到了吗?
嗯……虽然血液在低温的环境下,大部分已经产生变化,不过我们透过血液技术还原,再利用血液库的资料进行匹配,已经找到血液的持有人了。
他叫章赠,是杜晴的丈夫。
很明显,他是为了钱才和杜晴结婚的。
他家里从小就很贫穷,又不爱读书,终日打架闹事,逃学偷窃,屡教不改,读完初中便缀学,出来社会工作。
后来又染上了赌博的坏习惯,欠了一身债,最后是杜晴替他还清的。
根据他的个人记录,他除了在杜伊的公司上班,终日游手好闲之外,其余时间基本毫无建树,但他懂得哄杜晴开心,自然会有花不完的钱。
目前,他已经失踪,除了还在医院接受深度治疗的余宗之外,他算是第二个生还者,不过相信他也难逃一劫了。
听她这么一说,我才猛然想起来,原来余宗就是那个送进医院的唯一生还者。
还好,他没有出事,虽然尚未脱离危险期,不过对于痛失双亲的女儿而言,他是她的唯一精神支柱。
要是他也发生了不测,那简直不敢想象下去了。
对了,躲在衣柜里,避免一场厄运的女孩怎么样了?局长表示关怀地问她。
黄雁如叹息着说:她被送进了医院,一直由心理医生看护着。
她们都纷纷表示,她自从被送进医院之后,一直都不肯开口说话,眼神里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为什么会这样?局长好奇地问着。
小燕突然说话了:估计是……她亲眼目睹自己的父母惨遭杀害,在生理和心理遭受极度恐惧的情况下,产生了逃避的心理……
我们都忘记了,她是眼睁睁地看着父母被杀害的情景。
这对于她未来的成长,具有一定的影响。如果发展不好,很容易造成日后的反社会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