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在酒店的第五天,布鲁外出找线索了,徒留我一个人在这里等待他的消息。
其实我并不觉得他这一次的外出,会有哪些特殊的收获,但是我很清楚一件事,我一直在等一个扭转局势的快递。
接到黄雁如一个小时之前发过来的短信,内容是,我想要的东西,将会在两个小时之内收到,那是一份复印件,原件她不能寄过来。
随着一声敲门的响动,我要的东西终于到了。
我二话不说做了签收,匆匆忙忙地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封尘封多年的信件(其实已经打开好几天)
信件上的收信人是1990年的女受害者,写信的人自然就是极度痴恋她,暗恋她的变态狂。
两宗案件的案发前后都一模一样,都是同样地接到同样的信封,然后命案便发生了。纵使是相隔了那么多年,他的作案特征,犯罪手法依旧没有半点的改变。
但是在我看了最新女受害者收到的信封后,心里开始产生了一丁点的怀疑。
根据布鲁的说法,在1990的信封上的字迹处找到几处咖喱污渍,而郭楠是专长做咖喱饭,第一个合理的疑点已经成立;第二个疑点,笔迹专家对比过信封上的笔迹和郭楠以往的笔迹,证实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也同时证实那封信的确是郭楠亲自写上去的。但是有一件事很奇怪,就是他写信的笔迹实在过于工整了,毫无瑕疵,字体四四方方的。
随着信封上的文案内容,写信者当时的心情和情绪应该是很激动,心猿意马,很心潮澎湃才对,一个人如果在极度兴奋的情况下撰写信件,无论他的写字习惯有多么的良好,他的字迹难免会一两下的转折点会较为深刻一点的,例如做爱的爱字,很明显这个字是高潮所在,爱字的最后一笔,线体应该会产生轻微的变化,例如写破纸张,或者笔水的深浅程度有所提升;还有,他写的每一句话并不附加感叹号而是简单得非常的句号。当一句爱的宣言,一句肯定的话语的后面,为了令阅读信件的人印象深刻必然会附加感叹号,以此吸引人的眼球,可是这个写信的人不但全程没有用过感叹号,写信的格式和规范也很马虎了事,一整封信念起来是充满了邪恶和猥亵的感情色彩,可是如果从字面、字迹上判断,我绝对可以用八个字形容:极度敷衍、毫无感情。
这就恰恰印证了一个看似不可思议实质却是逃脱不了的事实,信件是郭楠写的,但是原创并非他,他只是肩负着写手的角色,另外一个人负责念,他负责写,由于念的人很有感情,深有感触,但是他毫无感觉,于是在字迹上显得平平无奇,就连格式和规范上也毫不讲究。
因为信件是他写的,自然难免会滴上咖喱污渍,至于案中提及到的唾液成份,相信是凶手在阅读信件时,突发性地剧烈咳嗽,把唾沫残留在信封上,于是造成了海市蜃楼的一幕,以为唾液和字迹都是他的。
凶手没有勇气亲自写信,原因是他受教育的程度很低,甚至连字迹也很丑陋,歪歪斜斜的,也是我这一点的猜测,使我在郭楠妻子的信封上找到相同而且巧合的结论。
第二封信的字迹可谓是张牙舞爪、东倒西歪,不仅语法错误,比喻也不恰当,连自己的“己”和已经的“已”都很分不清,可见撰写第二封信的人,受教育的程度并不高,文法上的造诣也很一般。
但纵然是这样,他依然要冒险自己亲自写一封信给她,大概是因为……他爱她比爱她更深入,更深刻!
而且第二封信的化验报告也出了,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找到有着相同成份的唾液,证实是同一个人的唾液。
然而郭楠半年之前的体检报告指出,他并无身患恶疾,更别说体内蕴藏病毒一事。
对于他是凶手的迷雾层层,如今拨开云雾了,同时也传递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信息。
这位所谓的病毒杀手,估计隐藏在四位后厨之中,在黑暗中,我们无法看到他,他却可以轻易看到我们。
这种失去重要形势的感觉很糟糕,我必须要控制好情况。
黄雁如带着苏枰,钻过一条又一条的暗巷,她依照他的指示,找到这一片的地带。
属于性交易工作者的一个聚集地,这里没有房子,没有桌子,全是荒山野岭的。
躲在黑暗中的女性,手里拿捏着寂寞的香烟,吞吐着短暂的烟圈。她们躲在阴暗的巷子里,等待着前来寻花问柳的客人,不论年龄,不论男女,只要有需要的,她们都会尽量满足,在这个炎热的夏天,她们的情绪越来越高涨,心神不宁,急躁地寻找着一个又一个的目标。
他很害怕,似乎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场合,连忙用手捂着自己的半边脸,小心翼翼地问她:带我来这里干嘛?
寻找艾滋病毒的传播者!我相信,凶手当时就是在这里沾染上病毒的!
只要我们找到她,自然对凶手的身份有所掌握。
他表示不满:事情都过了那么多年,那个女人估计已经因病逝世了吧?怎么可能还在这里生活?
她早就猜到他会以此理由推搪,胸有成竹地说:或许她真的死了,又或者她没有死呢?艾滋病毒的死亡率虽然普遍是高,但总要试试吧。
他不敢四处张望,只能低声地说:就算她没有死,我们要找到一个多年前的性工作者,还是有很大的难度的。
她倒是很有信心,神秘地笑着,我自有妙计。
随着午后的时间推移着,炙热的阳光照耀在大地之上,他们走着走着,离开了暗巷,全身被散漫的阳光包围着,炙热的体温在逐步上升。很快他便抹了一把汗在手心里,眉目紧皱着。
此时此刻,男男女女裸着上身,在阳光的底下调着浪漫的气氛,暧昧的动作,深邃的眼神,彼此的身体在互相摩擦着,汗滴互相交缠着。
她身为一名探员一名警察,目睹这种淫乱的场面,有点沉不住气了,正欲掏出证件表示自己的身份,却被他按住了。
不要随意暴露自己的身份,在这种地方被敌对,调查工作很难展开的。
对于他的劝告,她倒是欣然接受。
一个拥有黝黑皮肤的女人前来勾搭他:帅哥,一个人?要不要我陪你?
他做了一个不必的手势,黄雁如好奇地问她:咦?看你的皮肤那么黑,估计待在这里也有好一段时间了吧?
被人问从事特殊职业的她,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个男人旁边还站着一个年轻貌美,肤白靓丽的女生。只是她从刚才一开始便凝视着地下,才没有被注意到。
来这种场合寻欢作乐,居然还带着女朋友一起过来,你的思想还挺放得开的。她冷笑着调侃,带着深沉的嘲讽。
不……其实你误会了……她是……
黄雁如轻微地展露着证件,用低沉的声音介绍了自己:警察!
她立刻被吓得想转身就走,但被拉住了。
他唯恐天下不乱地附加一句:你握她的手臂,不怕感染上艾滋?
她瞪了他一眼,严肃地说:闭嘴!
别慌!我不是来抓你的,但是有一些事情需要你的协助。
他们重新回到了没有阳光的地面,她带着他们回到自己住的地方。
狭窄的住所,简陋的摆设,房子里全是用过的避孕套。她住的地方没有一张椅子,她直接坐在床上,从裤兜里掏出皱巴巴的香烟,向他们索要打火机。
很可惜,他们两个都没有吸烟的习惯,她只得从床头翻箱倒柜地找那无比珍贵的打火机(在此时此刻是的)
最后终于被她找到了,香烟被点燃,叼在嘴里,她眯着眼睛,很客气地问:两位警官,有什么事赶紧问,问完快点走,万一被我的姐妹发现,我和执法人员有来往,肯定会被孤立的。
他们没有位置坐,只好站在原位。
黄雁如问着:看你的样子,估计连身份证都没有。
她盘起双腿,仿佛在冥想。
“我是私生女,连户籍都没有。我一出生便被遗弃在这个可怕的环境里。”
他带着开玩笑的口吻说:“我最擅长猜测女人的年龄,你今年估计有二十五岁了吧?”
她不禁一笑,显得有点开心:我看起来有那么年轻吗?
1990年,你当时多少岁?黄雁如严肃地问着。
大概13、14岁左右吧,具体的时间,我也记不清了。
你们当中,有哪个是患了艾滋病的?她直接地问着。
对于这个问题,风尘女子似乎毫不在乎地说: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那些客人心理变态,又不喜欢戴套,说不舒服,最终导致她们有一部分患了性病。
所以你说,不戴套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
1990年的夏天,有那几个是患了艾滋病的?她尝试着缩窄范围。
对于这个问题,她根本不用回忆,张口就问:你问的是良姐吧?她的确在那一年的夏天患了严重的艾滋病,之后她都没有再接客,过上那种平定的生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都很羡慕她,尽管她患上了艾滋。
她满脸的惊喜:你的意思是,她现在还活着?
该女子瞥了瞥她,又扫视着旁边站着的男人,不太情愿地说:你们跟我来吧。
天文台说,今天的日落时间是六点。
她带着他们翻过一座又一座的野嶺,湿滑的青苔和烦人的蚊子让黄雁如快要忍受不了了,她那光滑无比的皮肤被蚊虫叮咬得痕痒无比,红一块,白一块的。
“良姐她住在荒山野岭的吗?”她问着。
女子回答她:“不住荒山野岭,住哪里,市区你付得起租金吗?”
对,你说得都对,问题是,我们还要走多久呢?苏枰也无法忍受蚊子的叮咬了。
上面就是了。她仿佛一点事都没有,那些蚊子对她大概没有吸血的欲望吧?
渐渐的,她的视线范围开始往两边延伸,一座矮小的墓碑以刺眼的光芒出现在她的眼球倒映里。
这里没有房子,只有一块简单的墓碑。
她扭过头问:她人呢?
女子虽然很疲累,但脸上却很欣慰,朝着墓碑的位置抬了一下头说:她就住在那里!
她快步走过去,研究着墓碑上的文字。
生于1960年,死于1991年?迷良?
女子二话不说,徒着双手在墓碑前打扫,清除着杂物。
1990年的夏天,她的确患了艾滋病,而且病情严重,体内气温不断地增高,脸上的皮肤多处出现腐烂、溃烂的情况,她总是猛烈地咳嗽着,血都快要吐出来了。
在1991年的十月,她死了,死在一个闷热的房子里,死了一个星期才被人发现,发现她尸体的时候,整个屋子臭气冲天,腥臭味紧凑在鼻子附近。
当时,几个姐妹经过商议之后,决定一起凑钱安葬她,可是她们本来就资金不足,于是只能在山上找一处地方埋葬,然后弄了一块小小的墓碑上去。
迷良只是她的化名,事实上我们连她的真名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世界有太多的人失去了自己原本的身份,孤独地在一个黑暗的环境中死去,也无人问津。
要知道,她当时才三十来岁,还很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