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师对于黄雁如的到访,早已习以为常。
她的登门造访,在这个月已经是第五次,不过她可以谅解,毕竟都是为了案件的事情。
调查的进度如何?是不是又遇到棘手的情况了??她直接地问着。
关于一些犯罪的心理,需要请求你的意见。雁如表现得很谦虚。
她倒是见怪不怪,你问吧。
如果杀害董艳父母的凶手在多年以后,突然回来不断地探望她,还给予她鼓励和各种各样的礼物,这说明什么,凶手内心存在内疚的感觉?
不……她皱着眉头反驳着,以我对凶手的心理研究多年,我从来没有放弃或者改变过自己的立场,我依然认为凶手是冷血、无情,毫无人性,无法感受正常人的情感的一个怪物。
雁如艰难地说着:可是……他体内的病毒……
她明白她想表达的观点,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然后继续说:首先,影响他行为、情绪的主要因素的确是病毒的存在,可是病毒有时候只是副作用,滋扰了脑部的部分功能,但是主导他的行为思想的控制权依然在他的手上。
好比一个人生活在一个充满杀戳、邪恶气息的地方,完全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可是那个人未必也会沦为那样的怪物,如果他的内心是善良的,思想、价值观都是属于正常的,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受影响,这个就是一个人的定力。
但是凶手很明显是没有定力,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和行为,那是因为他所做的一切全是他内心深处的欲望所导致的。
并不存在身不由己这种说法,他完全可以控制自己不去犯罪。
可他最后还是沦陷了,这个就是他自作孽不可活。
那我明白了。雁如低着头,小声地说着,突然感觉自己太过于感情用事了。
孙老师问她:对了,你为何要这样问?
她努力地自我调整了语气,回答着:根据我们的调查,董艳在过去的时间里,曾经有过多次的自杀记录,可是每次住院的时候,都会出现一个非常神秘的陌生男人前来探望她,每次都会带一点小礼物给她,并且鼓励她好好地活下去。
孙老师接着问:那么,他送了哪些礼物给她?
有风铃、贺卡,还有书籍。都是一些古灵精怪的礼物。她简单地说着。
啊?!不会吧?真的是这些东西?孙老师似乎表现得很惊讶。
有哪些不妥当的地方吗?她反问着。
孙老师颇为伤感地说:“那时候我还是普通的心理分析师,实习的那种。资料搜集就是我的日常工作。当时我调查过董艳的母亲的喜好,她最喜欢的小礼物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些,而且她的房间也摆满了书籍和贺卡,每一封的上面都写满了浓厚的祝福,字体也非常漂亮。”
她的每一个爱好和习惯都被我记录在案的。
可是……她艰难地说:董艳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母亲的喜好和习惯。
孙老师说:那是因为,她妈妈从来不让她进去自己的房间,而且她那时候还小,对这些现象都没有很深刻地察觉到。
那,凶手为何要送董艳这些礼物呢?她提出了疑问,脸上满是焦虑。
孙老师狠狠地捶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后悔不已地说:“哎呀,我为何会如此粗心大意呢?这么一点小细节都没有注意到。”
董艳和她妈妈其实长得很像,无论是眼睛,身型还有笑起来的脸容都是一模一样的,仿如同一个人。他不停地给她送礼物,不断地鼓励她,目的就是……
他把董艳当成了她,一个爱的替代品,他甚至妄想着,董艳长大以后会与她更为相似,同样那么性感、美丽、充满诱惑的身体、令人产生无限遐想的声线、柔情似水、温柔体贴的一面。
他让她振作起来,坚强地活下去,是因为他在等她长大,然后用对付她妈妈的手法同样地对付她!
她不敢想象地说:……太可怕了!她还那么小,他这都不放过她?
孙老师放慢了自己的思维,例举着某种发生的可能性。
或许这样说吧,董艳的母亲遇害时才三十几岁,这是女人最为丰满、性感、成熟的一个年龄阶段,估计他不会那么快下手,但是董艳要是到了三十多岁那一年,那可就说不定了。
要尽快找出凶手了。孙老师显然在逼她。
她胸有成竹地说:这个很简单,我们只需要查一下火车、高铁,机场的出入记录,便能找出可疑的名单。
不不不……孙老师闭着眼睛说:凶手胆敢从其他城市过来,必定早有准备,交通运输那些记录不会有发现的。
啊,对了,我刚刚接到法医的解剖验尸报告,报告上大致地指出,在郭楠的胃内找到牛肉的残余物质,搭配的食材和口味都不是正宗的菜谱,我们怀疑凶手的职业表面上与厨师毫无关系,实际上他对烹饪有着无比执着的决心和坚持。
他就像一个怀才不遇的失落家伙,去到哪里都没有人认同他,个个都觉得他制造的食谱是一个笑话,纯属是异想天开。
他得不到认同,可能会到处和别人说,他会做独一无二的牛肉菜谱……
慢着……!你刚刚说什么?孙老师严肃地问着。
他得不到认同……
不!不是这一句,而是最后一句!
他会做独一无二的牛肉菜谱……
没错!就是这一句!孙老师兴奋地喊着,大步流星地跨出办公室,转眼来到尘封不计其数旧档案的档案室,翻箱倒柜,兜兜转转之间,终于让她找到一沓铺满灰尘的文件。
她用力地拍打着上面的灰尘,双眼充满着期待地拆开档案包装纸,井然有序地翻动着残旧的纸质文件。
雁如好奇地问她:孙老师,你在找什么?
她很激动,很兴奋地说:我在找当时后厨所有师傅录的口供,你读一份,我读一份,看看哪里不对劲。
雁如感觉很枯燥,不是很有耐心地念着:我当晚在家里睡觉……
我当晚去了外地……
没有不寻常的地方啊。
孙老师催促她:给点耐性,再读多两份。
她无精打采地翻动着下一篇笔录,循例地念着……
到了最后,她念了结尾的一句便会结束。
“其实我做牛肉很好吃的,那些肉质很滑,很嫩,我做菜真的很好吃……”
孙老师像中了大奖一样,喊了一声:停!就是这一句!赶紧看看,这一份笔录是谁的!
嗯?她好奇地翻到最开始的那一页……
时间回到凌晨的一点多钟,医院的病房内,一名神秘的男子的右手被冰冷的手铐锁住了,他放弃了挣扎,乖乖地听完了蝙猫的回忆,只说了一句:你们就是这样怀疑到我头上?
蝙猫点了点头,接着说:我们的主管把那一份笔录翻到首页,发现了你的名字——弗兰西。
起初我还不敢相信的,直到我再次回想董艳当时看到你的情形——急促的呼吸,有点弯的腰部,低沉的声音,这些都让我联想到,当时那个凶手很有可能在死命地咳嗽着,嘴角的唾液就是这样来的。
再加上布鲁当天在饭店看到你的时候,你的确咳嗽得很厉害,他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已经开始怀疑你体内蕴藏着的就是那可怕、足以致命的病毒!
可是,两件案子,无论是多年以前的那宗,还是最近发生的那宗,我们都没有足够的证据逮捕你,所以只好用一招引君入瓮,引你出现。
只要我们散播消息,新闻媒体都在报告当时的幸存者董艳再次因为情绪问题而企图自杀不遂,现以进入昏迷状态倒在医院里。
变态的你,必然会漏夜坐火车或者飞机过来探望她!
果然不出我所料,你没有让我失望,没想到你真的出现了。
他捂着嘴巴,剧烈地咳嗽着,几乎没有力气地反驳着:你们可以说我是杀人凶手,但是绝对不可以说我体内有病毒!
蝙猫狠狠地说:你不用装蒜了!你体内的变异病毒,就是在那个充满昏暗、满是性交易的小村庄染上的。
良姐,你还记得她不?她也是死于艾滋病,现藏在小村庄的山上。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黯然起来……
你体内的病毒也是从她身上感染回来的,那里的气温很高,你们在性交的时候又没有做任何的安全措施,她体内的艾滋病传染给你,但是你体内的基因使艾滋病产生了变异,演变成新型的、未知的病毒。
那晚你参加了化妆舞会的派对,在自己的脸上贴上了骷髅的纹身,喝了很多酒,体内的热量导致病毒的侵蚀感染了你的大脑,使你失去了自控能力。派对上性感的女人何其多,可你一个都不喜欢,你最爱的依然是董瑞的妻子。
其实你在那之前,曾经写过很多封信给她……哦!不!不好意思,信件不是你写的,而是郭楠代笔,你念出来,他便写在纸上。因为他输了股票,欠了很多钱,你把所有的钱都借给他,他也心甘情愿地为你代笔。
这就是为什么会在信的表面找到咖喱渍和字体上的形态和结构,看起来是完全没有感情,因为写信的是一个人,构思信的内容又是另外一个人。
他痛苦地捂着脸,蝙猫继续地说下去。
你起初或许只是想侵犯董瑞的妻子,根本没有想过要杀人,可是董瑞的极力反抗使你怒火中烧,再加上你体内病毒的滋生,使你胆大包天、丧心病狂。你把杀人当作一种乐趣,当成一种游戏,虐杀使你获得感官上、精神上的愉悦快感是不是?
他的眼神变得很可怕,眼睛都红了起来。
你杀害董瑞两夫妻以后,迅速地跟着郭楠一起逃到珠海,重新开始生活。没想到你体内的病毒感染力实在惊人,它不但使你犯下无可挽救的错误,还使你重滔覆澈,再一次杀害自己的老板,侵犯他的妻子,还将她的腹部剖开,那血腥的场面别提有多令人胆颤心寒。
你三更半夜找他们,做了一顿饭給郭楠吃,就是你一直精心研制的意大利牛肉面。
可惜他始终不欣赏你,这时候你很愤怒,看到他妻子的时候,竟然有一种看着董瑞妻子的感觉,于是你再次被体内的心魔所控制,历史再度重演……
区别在于,多年前的案件证据不足抓不了你,现在的这个案件证据齐全,这回你怕是逃不了了。
他很痛苦地捂着头部说:抱歉!我真的控制不了自己,每次看到他们身上的鲜血从表层皮肤涌出来的时候,我的心都会异常的开心,非常满足,那感觉比服食毒品更为兴奋、情不自禁、无法自拔……
他说着说着,竟然独自不知不觉地开始陶醉起来。
蝙猫狠狠抓住他的衣领说:“就算是这样,不代表你可以滥杀无辜,杀害几百条无辜的生命!!“
他推开他,像看着一个怪物一样说:什么几百条生命?!你在说什么?
蝙猫从身后变戏法般拿出一沓照片,全甩在地上,大声地喊着:这些全是世界各地的失踪者的名单,他们多半是新婚的夫妻,都在同一时间内失踪,时间上与你犯下第一宗案件开始,刚好是吻合的,你还想不承认?
他很无辜地喊着:冤枉啊!前面那两宗杀人案,我承认是我做的,可是这照片上的男男女女,我真的一个都不认得!你要不信,大可以调查我的出入境记录,我根本很少外出,除了从珠海过来这边探望她之外,我甚少外出的!
蝙猫这才想到关键的这一点,被他这么一说,他便感到不妥当了。
假设弗兰西真的与那些失踪案无关,那么制造失踪案件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呢?
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下一步计划是……
难道说……
突然,他感到身后有人,正欲转过身去,背后受到很重的袭击,他再也站不住了,双膝盖跪在地上,晕乎乎的大脑再也无法正常思考、判断、运作。
在他临昏迷之前,只听见一把冷若冰霜的声音!
跟我走吧,我需要你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