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八落的店铺,乱七八糟的停车位胡乱地摆放着各种不知来历的车辆,浅绿色的垃圾桶一字排开,边上肮脏不堪,盲头乌蝇在上空盘旋飞动着,发出烦人的声响。
一幅幅凌乱的画面凑成我对熊银居住小区的第一印象,我能说的第一个字就是:乱;两个字:很乱;第三句话: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乱。
“地段偏僻,位于郊区,交通又不便利,最重要的是租金便宜,对于上班一族而言,这里简直就是天堂,他们住在这里,我觉得很正常啊。”
苏警官对眼前的现象毫无感觉,我皱着眉头说:“可是……她毕竟是一个较为时尚、年轻的女生,不可能会甘心住在这种地方的。”
“酒吧的经理说了,她住在这边还不到半年,那是因为和男朋友分手了,她才搬来这边居住的。换言之,属于短住的类型,当然不可能长住啦。”他的措辞,让我不知所措。
这里的治安估计很差吧?我自言自语着。
“嗯哼,你可以挑选治安好一点的地区,不过租金贵一点而已。”
别浪费时间了,她住在哪一栋楼?我问他。
原本这个时候,我应该一个人呆在实验室温习解剖学或者替死者做血液检测,可是这个家伙突然找到我,硬要扯上我,来死者的家里进行查探。当时我就郁闷了,凶案特别调查组该不会只有他一个人吧?查探的事情不用找我也行的,可他却表现得非常委屈说,凶案特别调查组的探员各奔东西,各个地区都在同一时间发生了凶杀案,所以人手方面是严重的不足,凑巧他是新人,这宗案件的影响性质比较小,所以这是他首宗独立调查的案件,他渴望成功,渴望在上司面前耀武扬威一把,所以他一定要成功破获这宗案件,改写他在上司眼里的价值与位置。
一个人只有创造了价值,方能被重视起来。
人手不足是一个梗,从人道主义上来说,我是应该帮助他的。师傅一个人独处思考的时候,最不喜欢别人打扰他,所以说……随他出来办案也是没有办法之中的办法。
根据酒吧经理提供的地址,我们一起来到了天山阁,瞎子都看得出来,这栋楼宇年久失修,早就应该被列为危楼了,但是拿来出租……估计还挺划算的,这里的业主估计在等待政府的拆迁与重建。
“这里的房租究竟多少钱一个月?”我看着跌落的墙灰好奇地问着。
大概是100到150吧,含水电费。他很自然地回答着。
在当时的那个年代来说,算是比较中规中矩了。
我们沿着阶梯式的楼梯往上走,每走一步便会传来泥灰掉落的声音,附近的空气并不流通,灰尘滚滚,时不时以强行的形式灌进我的鼻子里,传入呼吸肺道。
我数了一下阶梯的层数,除了第一个只有三层,其余的均有八层,逐渐把楼层的整体高度硬是拉高了不少,当初设计这建筑物的设计师估计也是别出心裁。
在胡乱地数阶梯之际,我们来到了501号房。天哪,我居然连续数了五层楼梯的数量,简直惊人!
面对着锈迹斑斑的铁门,被撕了一半的挥春,表面像铺了一尘厚厚的灰沫一样的地毯,铁门的边上还残留着半死不活的门铃。
我指着白中带黑的门铃问:这玩意还能用吗?
他说:不知道,我们是来调查的,用不着按门铃,再说了,里面压根就没有人,更加不用敲门。说罢,他拿出后备钥匙准备开门。
酒吧经理当然没有熊银出租屋的钥匙,这钥匙还是他以警察的身份向包租公索要的,执法者的证件有时候效果还挺好的,比我说上一万句来得方便、直接。
在我胡思乱想之际,门在刹那被打开,里面还有一扇木门阻挡着,我随手一扭,门顶上随即掉下一堆厚厚的灰尘在我的肩上。他幸灾乐祸地笑出声音,被我无情一推,他的身影瞬间进入客厅的范围。
踏入客厅的第一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破烂不堪的沙发,唯一能坐的真皮表面都穿了一个极具喜感的大洞,中量的棉花暴露在空气中,如果你细心看一眼,其实不难发现,棉花里更深一层的是更具喜感的弹簧;被灰尘完全覆盖的茶几,一只绣着可爱、简单图案的杯子孤独地放在那里,水是倒满的,可是已经融混了来自天花板上的灰尘。
我猛然想起自己出租屋也有这种情况,杯子要是不拿盖子合上,第二天你就会发现水的表层躺着无辜的灰尘;要是更恶劣一点,在夏天气温高得要炸掉的晚上,到了第二天你就会发现一只大蟑螂或者小蟑螂的尸体漂浮在水面上,此时的我,心情是极度奔溃的。
为了不让这种奔溃的情绪侵蚀我全身,我决定找个沙发挨靠着。
哇……这里真的……是出租屋耶。他在感叹着。
废话。我骂他。随后,我徒步移动到客厅中央,发现厨房是空空如也的,一个锅,一只碗都没有,垃圾桶里满是饭盒和其他另类的垃圾,它们很委屈地被缩成一团团的,硬挤在窄小的垃圾桶里。
这样看来,熊银没有做饭的习惯,她平时在出租屋里都是喊的外卖。
我随手捡起地上一张卡片,上面写着“老鲁餐馆”,后面写满了各种特式小炒和别具风味的粥,很普通的招牌菜式,没有特别的地方。我把卡片藏了起来,客厅传来他的声音。
“熊银的行李还挺少的,只有几套衣服,连个鞋柜都没有。”他从某个小房间里走了出来。我问他:“有没有惊人的发现?”
小房间或许有,你进去看看吧,我先上个厕所。说罢,他便往卫生间那边跑过去。
我以客人的身份走进了她的房间,门口挂着一串小小的风铃,轻轻一碰就会发出清脆的声音,不知为何,我从小就是这样,看到风铃就会很开心,尤其是它发出响亮声音的时候,我总会忍不住傻笑。
房间内昏暗一片,该死的窗帘把阳光遮住了。我快步走过去,把窗帘往上拉,阻挡阳光的物体在徐徐上升,一丝丝的光线斜照在我苍白而又毫无精神的脸庞上,同时也刺激到我的眼球。光线的充足使我发现了她书桌上的书籍,一字排开,一切显得井然有序。
排列的顺序是根据作家的名字进行分类的,例如蔡骏、饶雪漫、张爱玲……等等,在我弯下腰欣赏这些外表美丽的书籍时,突然发现书本存放的位置和顺序调乱了。例如饶雪漫的作品穿插到蔡骏那边去,张爱玲的穿插到饶雪漫那边去。我不禁环顾着房间的布局,发现客厅的摆设虽然和随意,很混乱,可是房间内的摆设却是悉心设计的,一物一体都整理得井井有条,摆放有序。从整理房间的视觉来看,她估计有强迫性的思维和习惯,必须要整理得那么齐整,那书籍的分类摆放乱了,她不可能没有发觉和重新整理的。
我用手在书籍的上面横扫着,摸到其中两本书籍上面没有任何的灰尘,除此之外,我还把其中一本书凌放于空中,互相交缠的一部分黏在一起,一张细小而不起眼的书签掉落在地上。我慢条斯理地自言自语着:纠缠在一起的页面是熊银的习惯阅读位置,书签产生了移位,书皮的上方非常干净,显然是一尘不染,这与其他铺满灰尘的书籍截然不同。
很明显,这出租屋有人回来过,可这个人什么也没有做,只知道回到她的房间,从书架抽出两本书籍阅读,然后放回去的时候随心所欲,看上去是区别不大,可是却暴露了有人进来过的事实。
她的钥匙早已经被当成一般的物证,上缴到证物房以作呈堂证供。
除了包租公手上的钥匙以外,不可能还有第三把钥匙,除非这个人是她的重要朋友或者……情人。
秘密情人!她的秘密情人曾经回来过!我不禁喊出声音。
他站在我身后,幽幽地说:在一个女性的出租屋里,我找到一双男性的拖鞋和各种的生活用品,看来他们曾经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
是的,我赞成他的猜测,估计还很开心。啊?他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我随手抽起一本书,掀到某一个页面,胸有成竹地说:他回来这个房间,阅读桌上的书籍,估计就是为了重温他们彼此的回忆吧。
书里面有他们的故事?他问我。
不不不!我有点着迷地说:与回忆没有关系,我倒是想看看,熊银在遇害之前读到那几页了,这样就可以从那几页的内容推测她当时的心理状况。
就算是这样,我们也没有办法得悉这个秘密情人的身份。整个房子我都找过了,别说是照片,就连一点点关于秘密情人的线索都没有。
看来他真的很害怕这种不见天日的爱情会曝光,所以任何一点可以联想到他的线索都被悄悄抹走了。他气急败坏地说着。
我点了点头说:有道理,她既然如此爱他,自然舍不得丢掉任何一样属于他的东西,大概这就是得不到人也要得到他的东西的偏执逻辑吧?
他回来,不仅仅是为了回忆,更重要的是,为了消除自己以前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
我重新把注意力回到书籍上面,心里想着,那两本书是一尘不染的,它位置被移动的时间不会超过两天,或许是昨天?
突然,他用手在替我的肩膀清扫着,我紧皱着眉头问他:你在干嘛?
“刚才开门的时候,天花板上的灰尘洒落在你肩膀上,你的衣服很脏啊!作为有精神洁癖的我,当然无法忍受这个污渍。”
原来你有精神洁癖。我想讽刺他。
可他却摇摇手说:非也非也,这只是偶然性的问题而已。
我会心一笑,突然心中闪过一丝念头,仿佛找到破绽了般。
你怎么啦?干嘛定格了?他问我。
噢!苏警官!你真是天才!我不禁夸赞他。
啊?他又陷入了一片迷惘,全然听不懂我突如其来对他的称赞。
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碰一碰运气?我运气一向不错的说。我的左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我们匆匆忙忙地离开那一片破旧不堪,租金便宜的地区,坐上稀有的计程车,在患得患失的城市里,寻找着一间又一间的书店。
我倚靠在车窗前,焦虑不安地问司机大哥:哪间书店面积最大?
车突然停了下来,司机煞有介事地说:前面那间就是了。
世事如此凑巧,说到就到。
我一路向前,直奔散发着老味道的书店,到了收银台前面,我开门见山地询问收银小妞:你好,我想寻找一本书。然后我在白色单据上写出了书籍的名字。
她瞥了一眼楼上,接着说:二楼的最右侧,有你最想要的东西。相信我,你不会感到绝望的。
我转身上楼,尚未搞清楚目前状况的苏警官,一路跟在我后面,招手不停地喊我的名字,但是我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到书架的面前,看着明确的分类化,从左往右寻找着我渴望的东西……
突然,我眼前一亮,兴奋地喊着:找到了!说罢,我把新包装的书籍从书架上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