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逐渐昏暗起来,他独自一人守在街头的尾端,捏着自己的下巴,等待着一见钟情的酒吧的开张营业。据说这家酒吧的老板在黑白社会上很有势力,后台也很强硬,这样才能坚持营业多年,依然可以做到在不倒闭的情况下,顽强地生存着。
要知道,经营酒吧,要是没有后台,没有关系,基本做不长。
当街边的夜灯随着节奏般响了起来,欢声笑语也随之活跃着,一见钟情的招牌从左至右闪动了一遍,钟字是红色,情字是紫色,这似乎隐喻着某些可能。他用脚踩了踩地上的空易拉罐,抖动着鼻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还没到八点钟,酒吧内部已经热闹非凡,纸醉金迷的舞步,装饰着原始的欲望,在蠢蠢欲动着,某种邪念在人群里得以滋生。
他自然而然地坐在吧台前面,调酒师热情好客地询问他:先生,请问喝点什么?鸡尾酒?
不!我是来找人的。他一本正经地说着。
调酒师反而乐乎乎的:来这里的人多半是寻欢作乐,应该是找乐而不是找人吧?
警察!我要见你们的经理!他懒得废话。
调酒师立刻收回了嬉皮笑脸,低沉地咳嗽着,然后说了句:请稍等。
此时,他大概感觉到,周遭的环境事物起了某些变化,来来去去都是那些,例如卖淫的性工作者和贩卖迷幻药的不良少年,都在静悄悄地离开,所有肮脏的交易都发生在黑夜里,其中酒吧尤甚。
肥头满面的经理从后区钻了出来,满脸五星级服务式笑容,怀着笑意表示要与他握手,两人在短短的一分半钟的时间内互相自我介绍,也懂得了对方的立场和坚持。
这个人你应该认识吧?他掏出了一张年轻、性感美丽的照片。
经理眯着眼睛,嘴角歪斜着,不假思索地说:熊银嘛,我知道,她在我这里工作也有一段时间了,前天在电视上看到新闻,说她在厕所里被人奸杀,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
他收回了照片,脸上的反应略显不安。
经理懂他脸上的反应,颇为轻松地说:在这个争分夺秒的时代里,没有人会为一个陌生人的不幸而感到惋惜,我们这种反应的才是真实的。那些表示同情的,多半是伪君子!
真小人好过伪君子?他轻描淡写地说了句,然后转移话题说:熊银她……有没有男朋友?
有,就是那个吃软饭的窝囊废嘛,她早就放弃他了。就是一个不思进取,思想老化,极端平庸,毫无竞争力的社会垃圾。当初也是我劝她离开他的,不然一直这样沉沦苦海,那才叫悲哀。你说是不是?
面对经理的嗤之以鼻,他毫无感觉。因为他知道刚才提及到的,指的是谁,可是他要寻找的是另外一个人。
除了正牌男朋友之前,还有第二个秘密情人吗?他知道这样问,是很唐突的。
经理也见怪不怪,回忆了一阵子然后回答:的确有一个男人对她很好,一直都很照顾她,不过他的身份很神秘,她一直不肯透露关于他的一切,只是在傻痴痴、万分陶醉地凭空赞美他。真是傻得可以。
他环顾着四周,做着嘴形给经理看,经理立马明白他的意思,艰难地说:我真的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我只知道他是有妇之夫,因为她让我看过他们的合照,他故意躲开自己的脸庞,不让照相机拍到,只拍到右手的五个手指,我就是因为这样才发现他右手的戒指,所以我猜他是有妇之夫。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黑白分明的照片说着:这张照片是她一直放在私人储物柜里面的。
他刚刚拿起酒杯,瞬间又放下,目的只为了看经理手里的照片,在一片灯光的照耀下,他很清晰地看到右手戴着的戒指的位置。是的,这个戒指所戴的位置并非结婚而是热恋。照片里所戴的位置与熊银所戴的位置是一致的,一对戒指毫不保留地出卖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他甚至感觉到,他的身影就在他的眼前,他即将要抓到他。不对,找到他的物证还不足够,他还需要其他的辅助。
她在附近有租房子吗?他好奇地问着。
经理听了之后,非常热情地拿出一张白纸压在吧台上,兴高采烈地写出她的住址,好让眼前的这位苏警官尽早离去,免得阻碍他做生意。要知道一名警察长期在酒吧逗留,很多暗地里的交易是无法进行的,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尽早离去。
经理给了他地址之后,他痛痛快快地把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问经理:多少钱?
经理点头哈腰,连忙恭敬万分地说:不用,就当是小弟请你喝一杯。
谢谢。他随口说了一句,随之扬长而去,消失在嘈杂不堪的酒吧里。
我趴在实验台上呼呼大睡,旁边堆放着大量的法医系书籍,关于人体解剖这一富有深度的学问,我仍然没有完全掌握,我甚至连解剖刀都不敢轻易拿起来,可是人体的每一个器官我都记得一清二楚,就是不敢随便对某副尸体进行学术上的解剖。稍有空余的时间,我都会翻开解剖学的书籍慢慢地阅读。
我知道不能耗太多无谓的时间,我不能太过满足于实习生这个身份。
等到我真正成为法医那天来临,他或许会美美地称赞我一句。
随着桌子的一阵剧烈震动,我的睡意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啪的一声!一份检验报告从天而降,落到我眼前,师傅用那沉郁的声音说着:死者肛门的排泄物检验结果已经出来,主要成分有乳果糖,硫酸镁,酚酞,液体石蜡,甘油,大黄,番泻叶,芦荟等等……我皱着眉头说:这些都是泻药的化学成分。死者在遇害之前吃了泻药?还是食物中毒呢?他在白板上,写下泻药的主要种类和特质:渗透性泻药,此类泻药主要包括乳果糖、白色合剂、复方硫酸镁散等。乳果糖属于糖类泻药,当它进入肠结后会分成小分子的有机酸,可起到增加粪便中的水分、防止粪便过干过硬的作用。白色合剂、复方硫酸镁散属于镁盐类泻药,其主要成份是硫酸镁,具有增加粪便中的水分及刺激肠壁收缩的作用。渗透性泻药适用于中、重度便秘患者,但它只能短期使用,否则会引发起水解电质紊乱及高镁血症。
假设死者去公共厕所,是凶手杀人计划的一个重要环节,那么死者无意中吃了急性泻药,这说明什么?他的凝视着我,我若有所思地说:我检查过死者的医疗记录,发现她的肠胃并没有出现过便秘或者消化不良的情况,换言之她是不需要吃泻药增加排泄的效果,假设有人在她的食物里下了泻药,然后她被逼去公共厕所解决,凶手在这个时候便出现了……看起来像是一个精密的杀人布局。
师傅拿出现场拍的照片,一张张地摊开在桌面上,我们来研究死者当天的衣着。紧身的白衬衫,中度的化妆程度,她往自己的身上喷了浓密的香水,脚下穿着十寸的高跟鞋,鞋的两边还绣着蕾丝,在阳光下看起来,特别诱人。她如此精心打扮自己,估计有约会。
我也随手拿起一张照片说着:死者的内衣没有遭到某种程度上的破坏,可见他没有侵犯死者的胸部,这是性罪犯的普遍行为,我很奇怪的是,他为什么不攻击死者的胸部,而是专攻下体呢?还有……死者究竟在哪里吃到的急性泻药呢?
换句话说,我们只要找到死者生前在哪里用过餐,便能锁定一个范围,展开地毯式调查。他很满意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通知苏警官吧。
这时候的苏警官,还没有自己的办公室。我找到他的时候,他也在忙其他的事情。
“什么?死者生前曾经服食过泻药?他手里拿着一份档案,疑惑地反问我。
我点了点头说:只要我们知道她在遇害之前,去过哪家餐馆用餐,或许会找到关于凶手的踪迹。
可是,我们又如何得知死者在遇害之前曾经去过哪些餐馆呢?他倒是挑中了难点。我回答他的问题:在死者的体内找到大量尚未消化的食物,可大部分均是一些类似于稀饭之类的小米粒和肉碎,相信她临遇害之前估计是吃了一点粥,然后被凶手趁机在粥里下了泻药,接着一直尾随死者,直到她进入公共厕所里,他才伺机行凶。
苏警官总结了一点:换言之,凶手很熟悉死者的日常生活,对她平时喜欢去哪些地方,见哪些人,做什么事情,他都掌握得一清二楚,说不定凶手就是某间餐馆的工作人员或者……老板?!
“实际上,有预谋实施犯罪的凶手,在准备计划到真正下手这一过程中,他必然会经过一轮的跟踪和观察受害者的一举一动,这个跟踪的时间大致上会维持一个月或者半个月以上,到了真正作案的时候,或许是受害者做了某些举动而刺激到他。例如当天计划去约见某人,这个是触发凶手内心憎恨的一个主要原因。“
一个女孩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分析着案情。
苏警官向她打着招呼:小孙,你怎么来了?
她微笑着说:没有,刚刚路过你们这里,听到你们在讨论案情,内心一时好奇而激动,所以不禁发表了一点点个人意见,你们不介意吧?
我正欲要说话,却被他强行按了下去:没事,一点都不妨碍。
见色忘义的家伙,早晚要出事。我心里在呐喊着。
你的意见很宝贵,我们会很重视的。他在睁着眼睛说瞎话!这家伙!
嗯……依我所见,凶手极有可能非常痴恋死者,一直偷偷地跟踪她,她遇害那天或许是要会见自己的秘密情人,这一事让凶手知道了,他很生气,很愤怒,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因爱成恨,铸成大错,痛下杀手!她在忘我地演说着,已经忘记这里并非她的主场。她甚至用手撑在办公区域的隔栏板上,却丝毫没有察觉。
他像乐坏了一样,不停地鼓着掌,在空旷的中央办公室里,他的掌声徘徊在空气中的任何一寸角落,显得现场的气氛有点尴尬。
我该走了,再见。她眨着眼睛,转身离去。
亏他还笑得出来,回过头看着我,颇为不满地说:干嘛?就算她的理论并非准确,而且抱了大量的主观感,你也不用这副表情吧?
我轻度蔑视他:就算你想泡她,也不用作出一副如此迫不及待的神情吧?你知道你自己刚才的那一副表情就像某种交易者一样。
胡说什么呢!他死不承认。
我继续追问下去,他才勉强承认,不过承认的却是另外一个事实。
“小孙是很好,不过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喜欢的是她妹妹!“
噢……原来这家伙是走讨好政策来泡妞,果然与众不同。
小孙是哪个部门的?我问他。
他随口地说:心理分析部。
我差点忘了,心理分析部早在2000年初已经正式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