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钟情似乎成为了我最喜爱去的一家咖啡馆。一份报纸,一台轻薄式的笔记本电脑成为了当下时代的流行的一幅精彩画面,精致的外观,便携式的设计都令人不禁赏心悦目。不过今晚的我,没有携带笔记本电脑外出,因为我约见了一个女孩……噢不!很多年前她才是一个女孩,到了现在,她应该算是女人了吧?毕竟她经历过一次婚姻的失败,还带着一个女儿,不过那么多年,她都没有与我联系过,不知为何,她突然以邮件的形式联系我,于是便有了今晚的这个约会。年轻时候的朋友再次相见,不多不少都会引起无数的回忆和共鸣,尽管我的回忆很简短,但那真的是我唯一值得回忆的时光。她以前也爱喝咖啡,但是她很怕苦,所以我吩咐了侍应,两杯咖啡都放了适量的糖份在里面。只是不知道,这么多年来,她的习惯有没有改变过。我拿出多年前的怀表,按下那锈迹斑斑的按钮,盖子弹了出来,发出清脆的声响,镜面玻璃里的时针和分针都在准确无误地告诉我,现在的时间是晚上的九点十分左右,还有五分钟,她一向都很顺时,从来都不会迟到,还有三百秒,我开始倒数计时,甚至在紧张万分地整理着自己的仪容。多年不见,我为了给她留下一个好印象,还特意把留了几个月的胡子给剃了。
突然,咖啡馆响起了一股轻音乐,使我情不自禁地回忆起某些事情。不知不觉中,她那久违又熟悉的声音倒是把我拉回了现实。
“你在想什么呢?”在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坐在我对面,双手合十地停放在咖啡桌上,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手指上的结婚戒指移动了位置,显得有些松动,手掌上的皱纹映照了她生活的艰苦,我把一切都幻想在脑海里,却一字不提。有些话不说穿是最尊重一个人的方式,是这样的吧?至少我是这样想的。
她穿着银白色的裙摆,镶着水晶片的高跟鞋穿在她的脚下显得格外高贵,修长的头发高高地绑了起来,涂抹着淡红色的口红,显得精神万分。脸上抹着微量的粉底,尽管没有用眼影,我也能看出她对今晚约会的重视性。不过她确实瘦了,比我记忆中还要瘦很多,难道说生完小孩后的女人普遍会变瘦?她一坐下来,便抬起手腕,观看着时间上的变化。,
“你干嘛不说话,又在想事情?”她说了第二次句话。为了避免尴尬的场面,我只好随便地附和几句:额……没事。只是我们很久没见,我有点反应不过来。
她用勺子在咖啡杯里搅拌着,面无笑容地说:是反应不过来。还是看不惯我现在的样子。
对不起,你在说什么?我抱着疑惑的表情看着她。
你知道吗?我真的老了。她忧伤地说着,眼睛不禁移向窗外。
我点了点头,松了一口气对她说:是的,我也老了,我们也老了,岁月不饶人。
可是女人的年轻是最基本的资本,失去这些,一切便毫无意义。她说话的语气似乎对生活失去了希望似的。
今晚是我们老朋友重逢的日子,气氛不应该是这样的,你觉得呢?现场的气氛过于压抑,我必须要纠正过来。
也对。差点忘了恭喜你,成了高级法医,你写的《探案记录》我一直都有看,不得不说,这些案件太精彩了。她终于恢复了一丝丝的笑容,让我倍感亲切。
是啊,不过有时候我宁愿那些案件只是一个故事,要知道我写的全是真实案例,背后是牺牲了很多无辜的祭品,展现了人性最丑恶的一面。我伤感地说出内心的想法,不知道她会不会给我一个白眼。不过还好,她的逻辑还能跟得上,神秘兮兮又带点调皮的表情说:这世界上,善和恶的力量总是互相制衡的,有了恶才需要善的存在。
对,你说得对,咖啡趁热喝了吧,凉了就不好喝。我提醒她。
她把勺子放到一旁,用左手举起咖啡杯,把那液体一饮而尽。紧接而来的是她那皱着眉头的表情,仿佛遭遇了不幸的事情一样。“这咖啡怎么是甜的?!”我看得有点出神,以前年轻的时候,她总喜欢以勺子喝咖啡,很少会一杯饮尽,除非是很赶时间的情况下,她才会这样做。“你以前喝咖啡都会放糖的。”
“谢谢了!你的记性真好,不过我的习惯早就改了,我现在喝咖啡都不爱放糖!”她用手抹干净嘴角边的污渍,眼角在寻找着洁白的纸巾,我习惯地递纸巾在她眼前,她说了声谢谢然后接过去,胡乱地在嘴角旁清理着。
我隐约记得她以前哭泣的时候,我也是这样递纸巾给她,不过她从来不会说谢谢,现在的她,确实让我无所适从。这十几年来,究竟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让她的变化如此令人措手不及。看着忙着整理桌面的她,我突然产生了一股很陌生的感觉,像一根绳索紧紧地勒着我的脖子,让我一时之间找不到原来的自己,迷失了方向,喉咙里半天说不出话。
她把纸巾扭成一团,放在桌面上,打量着问我:怎么?你又魂游四海了?
没有。我躲避她凝视着我的目光,转移视线到透明的文件袋里。她很快便注意到那尘封多年的书面报告,满怀期待地拿起透明的文件袋,格外兴奋地拿出里面的纸质文件,饶有兴趣地说:2004年……那是我们相识的年份耶。
是的,很高兴你还能想起这些,不过你拿的是其中一宗命案的验尸报告。我很遗憾地告诉她事实。她显得很不高兴,嘴里嘟囔着:我又不是文盲,我只是想看看上面的内容而已。接着,她声情并茂地念叨着纸质上的文件,死者周家好……
时间一下子回到2004年,我和陈以文躲在实验室里,他对死者的尸体进行检验,我手里拿着纸和笔,记下他口中所说的每一句话。死者周家好,年龄在二十岁至二十一岁左右,颅骨内部严重折断,颅内压过重,部分脑髓侧漏至下巴附近。口中无异物,颈部无伤痕,双臂没有淤痕,指甲干净无杂物,一尘不染。五指微微张开,手指上有污渍伴随着微量的血迹,破开很细小,较为集中,只见他用夹子把破了的皮肤表层夹出很细碎的石子,淡白色,不规则的形状,整体很轻巧,轻轻一吹便能吹走。应该是被击倒在地上后,拼命往前爬,在用力爬动的过程中摩擦所造成的伤痕,十个手指都有相同的淤痕,很明显死者当时很害怕。恐惧包围着他的全身,可是为什么他不选择爬出去反而往衣柜里爬呢?
“或许他害怕过度,一时糊涂爬错了方向而已。就算他选择爬出去,结果都是一样。当时正值深夜,正常人都在呼呼大睡了,寝室内发生的打斗都不为人知,没有人可以救他的。”我一边记录着验尸笔记,一边胡乱地搭话。他对我那短小精悍的猜测没有作出太多的评论,继续往下检查着。突然,他发出含糊的声音,颇为伤脑筋地说:奇怪了,怎么会这样的呢?
怎么了?我疑惑地把视线跟上他的位置。只见他的视线集中在尸体的膝盖处,雪白的膝盖的表层皮肤全部磨破了,淡出丑恶的伤痕,血迹在附近残留着。磨烂皮肉的力度在受伤以后逃跑是无法使用出来的,至少在潜意识中无法达到这种效果。除非他是故意如此用力把自己的膝盖磨破,可是有什么意图呢?
还有一件事很奇怪,我提出了疑点:死者的后脑勺受创伤的程度是凌驾于控制性的袭击,我估计凶手当时是想着一击致命的,可是他为何没有选择第一时间当场解决死者,反而让他爬到衣柜里之后再连续在他颅骨的位置连续暴击呢?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迫使他暂时放弃对死者的追杀,之后再继续袭击死者呢?
那就要好好想一想,有什么事比杀一个人更为重要了。
他问我:现在的年轻人都有哪些事情是很重要的?比杀一个人更为重要?
嗯……女朋友的来电?
算了吧。
或者男朋友也行。
你够了!
那我就无法得知了。
慢着!我好像想到了!他严肃地说着:有一件事比杀一个人更为重要的,就是杀另外一个人!当时的凶案现场意外地出现第三个人,凶手只好丢下周家好不管,去杀第三个人。
凶手也是用相同的钝器杀人的?我疑惑地说着。
不……鉴证科的同事在凶案现场找不到第二个人的血迹,凶手……不是用凶器杀人的,或许是用粗壮的手臂活活勒死那个人的!如果是勒死的,第一死者和第二死者的死亡时间上就差不多了。
还有第二个受害者?我自己都不敢想象,在同一个晚上,一个神秘的凶手同时在一个面积不算大的寝室里连续杀害两个人。还有一个受害者下落不明,他是否已经惨遭杀害还是说被碎尸,像南大碎尸案一样?
嗯……看来我们得要对尸体进行一次系统性的解剖,这样才能得知死者在遇害之前究竟去了哪些地方,做了哪些事情。他这样说着,我也跟着附和说:好,那就解剖吧。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你如果想早日成为高级法医,想早点毕业呢,就得尽快克服解剖尸体这一个关卡。
是吗?我接过他手里的解剖刀,双手竟然在狭窄的空间里瑟瑟发抖。
要克服恐惧只有一个办法,强行去尝试。
所以……你就真的去尝试了?她问我。回忆就此被打断,一时之间令我不知所措。是的,嗯……其实有些事情确实要做出让步。我试图让她明白这个道理。不过她似乎对我说的话开始感到无心装载,从刚才坐下来开始,她就一直在反复地看着手表,银白色的款式,我记得这是她最喜欢的搭配,只是她以前喜欢的是怀表,现在喜欢的是戴在手上的。她看着我惊讶的神情,笑着说:我还是觉得戴在手上看时间方便一点。这个当然!我勉强地做着无所谓的动作,实质内心的慌乱根本无法掩饰。“你是不是在等人?”我打开手里的怀表恢复了以往的严肃脸。其实我很在意她会回答是,虽然她的确这样回答了,可是她约的不是男人而是一名小女孩,大概十二岁左右吧?她背着一个精致的书包,扎着和她妈妈一样的头发,穿着红色的休闲服,水润润的眼睛和肌肤在灯光下显得特别引人注目。她自顾自话,一屁股坐在她妈妈的旁边,用那干燥的声音喊着:服务员,给我来一杯咖啡,少糖。“小柯!不可以这么没有礼貌!妈妈约了客人的!她很想责怪她,但是在我面前,她不希望大发雷霆。她睁大着眼睛问:”那要如何才算是有礼貌呢?“
最起码跟人家打个招呼!我感觉她快要发疯了。只见她的小女儿,双脚一蹬,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走到我面前,朝我伸出手,假装热情地说:我叫柯欣如,这是我妈妈谢其芳。我没有伸出手,嘴角微微上扬地说:我知道,我和你妈妈在很早以前已经认识。
可是我不认识你!她毫不客气地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