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柜子和抽屉中取出瓷碗,纸张,泡沫塑料杯、纸巾、消毒棉签、信封、粘土、蒸馏水、一瓶枪支用钝蓝色或者黑色)、一瓶rtx(四氧化钌)、几管强力胶以及一个平底小铝锅。接着我在数码相机上安装了微距近拍镜头和遥控快门,架设在翻桌上,再用厚厚的棕色纸覆盖着另一张桌子。彭鸿丹在这个时候走进了我的实验室,探着小脑袋问我:“你在干嘛?“嗯……没有,只是在做一些小小的实验而已。找我有事吗?我丢下手里的工作,给她倒了一杯开水。她随口说了声谢谢,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感觉。看来某些事情已经发生了。
有一户人家的小孩失踪了……她断断续续地说着,煞有介事地说:我怀疑和傀儡娃娃一案有莫大的关联。
何以见得呢?我捣鼓着手里的数码相机,漫不经心地左右他而言。
时间,地点,家庭关系,一切的种种迹象实在太吻合了,我不得不怀疑,这并非偶然事件。她很坚定地表示自己的观点和理论。
或许他只是一时贪玩跑了出去,没有和父母说而已。我尝试着安慰她。
不可能!就算是再贪玩,也不可能拖延那么长的时间,我感觉,一定是出事了。她脸上的神情愈是不安,我的思绪越是被她带动着。
搜寻队在工作了吗?我只好问她,如果再反对她下去,她必然会失控。
嗯……已经搜寻了一天一夜,目前还没有发现。不过这其实也是一件好事,不是吗?最起码没有找到他的尸体。可是人去了哪里呢?
啊……我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撑开着干涩的眼睛,轻揉着眼珠,弱弱地说:“我们去医院看望小肯尼吧,反正在实验室都想不到头绪,或许找他聊几句会有更大的突破。也行。她同意了,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抢一步走在我前面说:“我先去拿车。”
山上山儿童医院的小孩子在我们到来以后,仿佛变得阴气沉沉的,看到我们好像见鬼一样,纷纷闪躲着。她一时之间还摸不着头脑,怎么回事?我引导着她,凭着上次的记忆,摸索着模糊不清的道路,来到小孩子静坐花园的地方,上一次小肯尼也是坐在这里的。这一次他也是一样,不过他这一回没有静静地坐着,反而是对一个同年龄的小孩子拳脚相向,他竟然在欺负其他的小孩子!彭鸿丹赶紧跑过去拉开他,并且用成人的语气呵斥他:“你为什么那么顽皮?欺负其他的小孩子。”“他取笑我没有爸爸妈妈!”他语气里更多的是愤怒而不是悲伤。“就算是别人取笑你,你也不可以欺负他人!这是极度不礼貌的做法。”你放心好了,他一定会报复我的!“小肯尼咬牙切齿地喊着,对她的管教十分的不满意。话音刚落,一泼水淋到他们两个的身上,刚才被欺负的小孩朝他们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带着胜利的笑容逃离现场。他们全身都湿透了,彭鸿丹很生气,但是在小朋友面前她又不好发作,只能强颜欢笑地说:现在的……小孩子真是顽皮……我估计她当时的心里已经想着要把他撕成两半。小肯尼穿着露脚趾的拖鞋,十个小脚趾全部都湿透了,在阳光的折射下,他的脚趾没有发生变化,这使我一度感到十分困惑。我向这里的护士借了一条毛巾,装作好心地他擦干净身上的水迹,尤其是脚趾下,清洁了很多次,他的脚趾始终没有发生变化。我一脸惊愕地思考着,彭鸿丹走出去接了一个电话,随后她跑回来心情复杂,沉重地对我宣布:“很抱歉,那孩子被找到了……”我的眼珠往两边转了一圈,寻思着事情并不简单。
彭鸿丹在赶往山上别墅时,途中心情是异常的哀伤,非常复杂的,一方面她曾经极力地安慰那对可怜的夫妇,他们的孩子会没事的;而另一方面,他们可怜的孩子确实出事了。她从来都不擅长安慰别人,这一次要安慰一对夫妇,更是难上加难。警戒线已经在现场包围着,可怜的夫妇跌倒在地上,掩面而泣,丈夫倒是挺坚强的,全程都在强忍着泪水,脸上满是哀伤痛苦的表情,他正在努力地安慰着受尽心灵创伤的妻子,自己也很伤心,但是又能怎么样呢?事实就是事实,谁也改变不了。我随之而来,戴好手套,跨过警戒线,在一片草丛里,我发现了一副小小的尸体。鉴证科的同事在现场进行着采集工作,现场是一片大草丛,来来往往的人流甚多,要发现可疑的线索可能需要长时间的筛选和排除。他惨白的脸容,戴着金丝的眼镜,脖子渗透着暗红色的血液,有一部分已经干枯,手掌微微蜷缩着,侧着身子躺在草丛里,他的鞋子和校服的领带都不翼而飞,可怜的脚丫子只剩下穿着袜子的表面。我重新蹲下去,用戴着手套的手,轻轻地把他的遗体扶正,歪着的身躯下浮现了一个娃娃类型的物体,我拿起它,大面积的苍白脸庞,全是黑瞳的大眼睛,稀疏的头发,充满着恶毒的嘴唇,左边的手里还握着一把沾满血腥的镰刀(尽管那血腥两字是我自己加以构思幻想上去的)他的遗体顺着温热的气温躺在草丛上,我抬起他的颈部,仔细地检验颈部表面的伤痕。伤口的大小以及形成的过程几乎是大同小异,粘稠血液的皮肤细胞顽固地缠绕在左侧的颈部边,丑陋的伤口暴露在阳光下,一切显得是如此悲凉。宽度和长度全是一样的,往往又是一刀致命,她的推断没有错,这是第五宗同类型的案件。根据尸温的探测,他死去的时间最起码有三至四天,尸体已经在高度腐化,引来嗜腐肉如生命的蛆满满地爬满了尸体的附近。难怪妻子如此伤心,她看着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孩子,健健康康地长大成人,现在死了也要变得面目全非,每一个当妈妈的,实在是于心不忍啊。我检查着尸体的手臂,发现他的手肘有被擦伤的痕迹,肩膀也被咬伤过,浅而易见的牙印在阳光的照耀下还能看得很清楚。威利常常和其他的小朋友打架吗?我问正在安慰妻子的丈夫。
他茫然地摇了摇头:威利有时候脾气是挺大的,可是他又不至于会和别人打架。他性格一般挺文静的。
我无奈地告诉他:在他的手肘处找到淤痕还有被咬伤的痕迹,他最近估计有发生过打斗。
不……不可能的……他一直都很乖。难道他在学校里被其他的小同学给欺负了?不……
我尝试着更换另外一种说法:在小威利失踪之前,他的行为举止有没有哪些奇怪的地方?
“他最近也没有多大的变化,偶尔和哥哥闹着玩,其实也没有很特别的地方。”
我停止和他的对话,转眼悄悄地问彭鸿丹,发现尸体的过程是怎么样的。是谁发现的。
她准确无误地告诉我,是维斯发现的尸体,不过很奇怪的是,他发现尸体时,并没有表现得很惊讶或者很震撼,甚至连一点害怕都没有。全然面对着这一切,看着弟弟的死亡,看着弟弟的遗体变得面目全非。最为离奇的是,他居然丝毫不感到伤心或者难过,还能躲在一旁的角落里自娱自乐地玩着足球。接着她又问我:威利的尸体有没有被移动过,他是在室内还是在室外遇害的?她这个问题倒是挺关键的,我严肃地环顾着周围的环境,清了清嗓子说:小威利的尸斑只有一处地方,期间尸斑的位置并没有移动或者改变过,他的皮肤长期遭受细菌的滋生和感染,遇害时估计在室外,这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凶手没有转移过尸体,杀了人之后,直接把尸体遗弃在这里,丝毫不做处理工作。看来……他还挺猖狂的。她拿起用塑料袋装载着的娃娃,眼里满是哀怨地说:难道这真的是一个充满诅咒的娃娃?每次的命案现场都有它的踪影。我默默地接过她手里的娃娃,勇敢无畏地盯着娃娃的脸庞看:“我不相信诅咒,可是这娃娃的背后一定隐藏着很重要的关联线索。”被我捏在手里的她,显得很无助,很无辜,可依旧是一副恶毒的嘴脸,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尤为触目惊心。我紧紧地捏着娃娃,彷徨无助地看着现场的林林总总,痛心疾首地扭头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对伤心欲绝,对明天失去一切希望的夫妇,等待着他们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命运呢?没有人知道,在无尽的黑暗里,我们只有不断地向前走,才能找到光明的出口。
黄雁如经过一整夜的休息调整,她目前已经精神十足,脑袋灵活,对周边的一切感到非常灵敏。一大早上,她的电脑上已经接收到田青发送给她的工作报告和调查进度,调查报告上的文献内容很是让她惊讶,但她很快便恢复正常,变回以往的镇定自若的表情。她心里很清楚,翰林是一个十足十的死变态,这一点已经是无可否认的了。莫斯只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嫁错丈夫,开始了自己的悲剧人生,连累数以百计的无辜生命。这是她的罪孽,她无从狡辩也无从躲藏,她必须要偿还犯下的罪孽。包括亲手杀死自己的小女儿,但是关于这个说法,她一直保持怀疑的态度,莫斯从一开始只是很激动,语无伦次地表示,自己的小女儿已经死在她手里,这是无容置疑的事实,她不允许再有人提起这件事,一旦提起,她心中的怒火自然就会火上加油,谁也克制不了。在她的眼里,莫斯从来就不是一个毫无血性,大奸大恶的女人,她明白,了解这个女人,在她内心深处必定隐藏着无法倾诉的哀痛,现在她要引导她说出真相。
她再次来到莫斯的牢房里,莫斯今天似乎心情不错,对着窗户在画画,画框上摆着一幅正在传作的作品:一条川流不息的小河流,被阳光的温暖所包容着,生机勃勃的草地,戴着帽子,坐在草地上的小女孩,只看到她的背影,看不到她的脸庞。左侧摆放着很多她的作品,具体风格和眼前这一幅是不相伯仲的,同样充满了朝气蓬勃,充满了神秘,寄托着无限美好的希望。只是没有人知道她此时此刻的心里在盘算着什么。她盘膝而坐,抖动着大腿,活像一个大小孩似的,一下子年轻了十几年。随着牢房的门被打开,她意识到有人进来了。
莫斯友好地问:“警官你来了?”
她干笑了一会,然后说:“看来你今天的心情还蛮不错的。”
是的,要保持好心情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观察着莫斯过往的作品,内心深处默默地做了一个决定,抚顺着额头前面的碎发,笑着说:嗯……狱警先生似乎要带你出去散步。
非常乐意。她优雅地站起来,拖着懒怠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踏向未知的明天。
黄雁如在莫斯离开了以后,像变戏法一样,变出一个正方形的大纸箱,她把莫斯的作品全部塞进纸箱里,同一时间,她警告驻守牢房的狱警,无论莫斯的态度多么的强硬,立场有多么的坚定,都必须要尽量拖延她寻回自己作品的时间。她看着一幅幅的作品,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详细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