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大宅的命案疑点重重,有太多的细节显得无明无尽,棱模两可,亲人之间的关系,说不出的冷漠情感,漠不关心的态度,令我对案件越来越感兴趣,于是我向情报科询问,这个部门也很愿意配合我的工作,给了我一个地址,让我上门去找张富东,这是他私人公司的地址,我按照上面的地址,绕了好几个圈,向经过这里的路人问来问去,才勉强找到“富东有限公司”很随意的名字,公司位置的风水一般般也就算了,招牌是很重要的,但那块牌木的质量真的不行,我这个人自问已经对其他事物很没有追求了,我个人都无法接受这个牌匾。真弄不懂他为什么会毫不介意的。我依照墙上的指示,兜兜转转坐着电梯来到了四楼,连凭租的楼层数字都那么的不吉利,光线又不充足,给人一种阴沉沉的感觉。最糟糕的要来了,他的公司有一个前台接待处的,但那个位置已经空缺着,也就是说,如果我要找他,连通传一声都省了。想到这里,我便轻轻地把门推开,里面的办公电脑有二十至三十台左右吧,全是imac一体机,投资还挺大的,不过电脑桌上一个人都没有,电脑是开着的,无人问津。四周围一片死气沉沉,我看了看墙上的大钟,已经十点三十分,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今天是星期一,又不是周末。门口对着的中央位置,有一个独立的办公室,看来他的办公室就是在那里。我走过去,发现门没有关上,轻轻地推开着,发现张富东蹲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收拾着地上的纸屑和纸张,文件柜的文件夹全部被一扫而空,砸在地上,办公室乱得一塌糊涂。我想蹲下去和他一起捡,突然停电了,四周围一片漆黑,他好像早有准备似的,点燃了蜡烛,放在四个角落里,苦笑着说:欠了几个月的电费,所以被切断电源而已,不用担心,我早已经习惯了。
我收拾了一大堆纸张,随便看了几眼上面的字,在我手里的是辞职信,最起码有六封,昨天才生效的文件。他笑着说:”很抱歉,管理人事的职员今早离职了,所以很多事情来不及处理,这些人事档案,我待会还要存进电脑里。”我停止了手头上的收拾动作,问他:这样看来,你的公司目前已经陷入一个很严重的经济危机,你的下属为什么没有上班?他面无表情地说:我已经拖他们的工资拖了好几个月,我都说了,再熬三个月,所有的资金就会回笼,到时候我就可以一次性付清他们的薪酬!可是他们大多半要供房子供车子,每个月还要固定还信用卡的钱,可谓是全身都是债务。他们当然不会理我,也不敢把所有的希望全放在我身上,所以他们要走也是很正常的,我不会责怪他们。剩下的烂摊子,就由我一个人收拾吧!我一定可以的!他乐观主义的态度倒是令我哭笑不得,老实说,被逼到这种程度,还没有完全崩溃,他的心理状态已经很好,换了其他人,早就跳楼了。不然每年那么多自杀的案例是无缘无故的?
对了,你来找我干嘛?他终于收拾好办公室的杂物,有多余的心情问我。
有一些事情想问问你,关于你们家的凶案。我决定把主题先隐藏起来,免得开门见山,他会提不起任何回答的兴趣。他伸了伸懒腰,打了一个呵欠。我看着他那布满血丝的双眼好奇地问着:你多久没有睡了?他走到办公室的抽屉前面,把抽屉拉了出来,把安眠药丢在桌面上,耸了耸肩说:我已经很久没有自然入睡,最近全靠安眠药才能睡得着。走吧,我请你喝咖啡,我们可以慢慢聊。
星巴克的咖啡甘香醇滑,香味迷人……他如痴如醉地说:喝了那么多的咖啡馆,始终是星巴克的味道最好。我把咖啡杯推到一旁,强迫自己不要喝,因为医生说我最近喝咖啡的次数很频繁,对大脑神经不是很好,所以现阶段,我是绝对不能碰咖啡的。他看着我没有要喝的打算,打量着我问:干嘛不喝?咖啡不适合你的胃口?我微笑着说:“医生说我不能喝太多咖啡,所以很抱歉。”
“对了,可以简单说说,你和你妈妈的关系吗?”我开始进入主题。
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我,而是问:“介不介意我在你面前吸烟?”
请。我简洁地说着。
他烦躁不安地点燃了香烟,叼在嘴里,含糊其辞地说:也就那样吧,没有什么特别的。
你昨天看到她,似乎没有多大的反应,连招呼都不打一声。我故意刺他的软肋。
他无所谓地摊开手说:反正也没有感情,没有必要打招呼的。
她好歹也是你妈妈……
哎,他示意我停止说下去:我只是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她就已经嚷着要离开这个脆弱的家,当时我拉着她的衫尾,哭了很久,让她不要离开我们,可她不听,一意孤行地离开了这个家,临走之前还因为我缠着她,甩了我一巴掌!在我左边的脸上!这一巴掌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就像一个充满耻辱的印记一样!她从来就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
“可是,你与你父亲的关系似乎也不是特别的好。”我势要一问到底。
他脸上的不满与愤怒减轻了很多,转为苦笑的神情:“因为我不会做生意,更加不懂得经营一家公司。你就看这家公司就知道了,管理不善,资金严重不足,他每次都勒令我把该公司倒闭,免得资金大量流失。可是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坚持,有自己的原则,这家公司我长久以来的心血,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倒闭,所以我只能向他求助,让他投资稍微多一点的资金给我就好,我一定可以熬过去的。可是他从来就没有想过给我机会,我们因为这件事吵了很多次架,每次都弄得不欢而散。纵使家里出了重大的事情,我们的感情也没有恢复过来,这个空洞怕是一辈子都填补不了了……
就算他不肯资助你,你们也不用老是吵架吧?我疑惑地问他。
他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从容不迫地说:“你不懂的,我父亲一辈子都那么有钱,但做不到富豪级别,就因为他胆子不够大,没有幻想力,不敢去冒险,不敢去拼搏!我们这个家弄成这个样子,全是因为他的性格问题。”
我暂时地保持沉默,不好作评价。
他好像在生自己的气一样:哪有这样的父亲,那么多钱,都不肯用来救自己的亲生儿子。简直就是见死不救!
我胸有成竹地说:你的意思是,你还欠了其他人很多钱?
是的,他惭愧地说着,仿佛做错事的小孩一样。
在那一瞬间,我做出一个很大胆的假设:杀害你家人的凶手,会不会是和你有财务纠纷的人,或者欠贷公司的收债人?
他抱着自己的头,不敢想象地说:天哪!欠债而已,该不会杀人那么严重吧?
我知道不应该吓他,所以赶紧收回自己刚才的话:没有,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法治社会嘛,怎么会如此明目张胆呢?对不对,没事的。
他冷冷地说:不……会的。说罢,他在我面前慢慢地脱下左手的手套……其实我一直都感觉很奇怪,他为什么老是会戴着一副灰溜溜的手套呢?不觉得很麻烦吗?直到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他那手套被脱下来以后,光溜溜的手指本来应该有五根的,但他中指那里缺少了一根,皮肉很完整,被活活切下来的,空出了一截。我看着他那被剁下来的手指,心有余悸地问他:是谁做的?
贷款公司追债人做的,他们说,我再不还钱,下一根被切断的就是大拇指。尽管我只是当他们在开玩笑。他若无其事地重新戴上手套,结账,然后默默地离开,一如既往地潇洒前进,只留下我一个人错愕在混乱的时间当中。
黄雁如在老伯的带领下,来到一家小院子前面,老伯指着左边破旧又铺满灰尘的房子说:左边的房子是严老太太的女儿和她丈夫还有外孙小时候住的地方,右边的房子是她自己用来给自己住的,我们这些老人家偶尔都会进去替她打扫打扫卫生,清除令人厌烦的灰尘。黄雁如在莫名其妙的牵引下,往右边的房子走了过去,推开门,的确是半点灰尘都不曾有,但……严老太太的房子空空如也,连一张椅子都没有,床都被搬空了,黄雁如站在狭窄的房间里,看着零件老化的收音机,不禁问着:“你们除了打扫卫生以外,还搬走了她的东西是吧?“老伯理直气壮地说:“她人都不在了,那些东西留在这里也是浪费,还不如让我们拿回去算了。反正我们也需要。”黄雁如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个不可理喻的老人家,强行把要说出来的言语压抑下去,吞咽着唾沫,问他:“严老太太脑溢血死去的时候,就在这个房间里面吗?”老伯指着床上说:“对,就是躺在床上那里,脸色朝红,两眼垂下,皮肉紧皱着。那天我过来找她一起吃饭,然后想着顺便一起去市集逛逛,没想到怎么叫她,她都没有反应。我脑海里冒着不好的念头,尝试着试探她的呼吸,才发现她已经在睡梦中病发死去了。”
“她女儿和女婿呢?”黄雁如好奇地问着。
老伯嗤之以鼻:“谁知道呢,他们两个小年轻,整天就躲在屋子里,不知道有多恩爱!妻子又不出去工作,整天穿着暴露的衣服,光着脚丫子到处闲逛;丈夫从早上忙到晚上,深夜时候才回来,就可怜了他们的小孩,整天孤孤单单地在家里呆着,要不是严老太太偶尔带着他出来玩,他简直就像一个没人要的孤儿一样,可怜得很。”
黄雁如尝试着问:“他们的小孩,性格都很孤僻吗?”
老伯唉声叹气地说:“那孩子啊,整天戴着小帽子,把自己藏在无人的角落里,一声不吭的,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外婆都拿他没办法,奇奇怪怪的行为,偶尔会自言自语。有时候不高兴了,就会拿着石头砸向可怜的老树身上,总之那小孩肯定是非常的不开心。但是在我印象中……他们两夫妻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这条村子里。
黄雁如抱着怀疑的态度疑惑地问着:“你如此肯定?这条村人口那么多,或许哪天走了你也不可能发现吧?”
老伯心急如焚地纠正着:不是啦。根据我们这条村的习俗,无论是谁要离开这条村子,都必须要接受村里的洗礼仪式,浸过母子河,跨过火盆才能离开;那小孩离开的时候一样全部都做遍了才离开的。不过那天的天气很奇怪,阴沉沉的,他脸上全程无表情,临走的时候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这样走了。他外婆就在院子门口看着他离开的。
黄雁如举高左手,疑惑地说:“那会不会他们不喜欢村里的习俗,又或者从第二个出口离开了,而你们却不知道?”
老伯老怀安慰地说:我们这条村虽然是封闭了一点,他们两夫妻的性格又比较开放,但也很尊重村里的习俗,他们不会无声无息地离开的,我甚至可以说一句,他们肯定还在这条村子里。
她留意到他用了“开放”两个字,好奇地问:“你刚才说……他们性格开放?“
老伯不怀好意地说:那当然了,他们两口子整天就爱做那些事情,还不懂得关上窗户。有一次的夜里,我还在田野中看到他们小两口在弄那些事情呢!多开放啊!
“你真的很肯定他们没有离开过村子里?“
“是的,非常肯定,他们小两口绝对是无缘无故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