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整晚没有睡,心事重重地坐在沙发上,等待着她的梦中苏醒。阳光渐渐照耀在墙壁上,清脆的鸟鸣声不断从阳台响起,换了平时我或许会趴在阳台上欣赏着这奇迹般的生命。自从我休长假开始,我一直没有出去过,闭门思过似的,惩罚自己,不让自己出去。事实上,田青打了无数次电话给我,每次我一按掉就重新关机,或许警局里遇到最新的谋杀案,但那已与我无关,我目前是休假的状态中,现阶段内我是绝对不会瞄一眼关于死尸的照片,更不愿亲眼目睹死亡。尽管我很好奇,警局接的案件是什么情况。但我一定要坚持自己的想法。好比现在,我在守株待兔,等待crazy从房间里出来,在等的过程中,我还是决定阅读书籍。一本《斯大林传》足以令我如痴如醉地沉迷在书本的世界里,若非门与金属的碰撞声产生巨大的效应,我还真没有发现她已经穿好睡衣,踏着乱七八糟的拖鞋,整个人躺在沙发上,懒洋洋的,习惯性地打开电视,这一回我没有关掉她的电视,而是默默地坐在她身旁,她这才意识到我可能一整晚都没有睡,像看着怪物一样凝视着我:“你该不会一整晚都坐在这里吧?”
“嗯……我睡不着。”我坦白地说着。
她觉得很奇怪:“不会吧,你今年贵庚了,还学人家失眠。”
“你昨晚去了哪里?”
“一整晚没有睡,你就是为了得到一个无谓的答案?”
“不完全是因为这个,但是你最好回答我这个问题。就现在!”我的语气稍微重了一点,她也终于妥协。
“我和朋友去酒吧玩。”
“去酒吧之前呢?”
“图书馆啊!”
“噢,明白了,我没有其他问题。”
她突然笑了起来,我问她笑什么,她告诉我,如果她的父母像我那样,不问那么多,她或许也不会厌倦那个家,资本主义气息浓重得一塌糊涂的家。
我摇了摇头,苦笑着:“我不爱管别人的事,更何况听你的语气只是一般朋友而已。”
“没准发生了其他事情,而你又不知道的呢?”
“如果真的发生了,你应该通宵完才回来,而不是在凌晨时间段归家,再说了,你脸上只有疲倦不堪的表现,我很难相信,你会有其他的事情发生。”
她放弃与我争辩:“无论怎么样,你弄清楚了,可以让我安静看一会电视了吧?”
“求之不得。”我抱着手提电脑回自己的房间,将门反锁上,企图隔绝电视机发出的声音。
这时候我已经收到阿怪最新的电子邮件,联合前面那几封,这已经是第六封电子邮件,我把他发给我的东西都小心翼翼地保存起来,包括他在邮件内容中所描述的每一个情节,如果他真的要把查案的所有经过以发邮件的形式备份给我,那么我的责任就是,安安全全地保障这些邮件的稳定性,避免它受到数据上的攻击与侵害。现在,我只需要阅读他寄给我的第六封邮件……
to:许仲文
抱歉,我突然又想称呼你的全名了。这世界原来是很奇妙的,它就像一双上帝之手,牵引着所有未知的一切,所有的事情仿佛都在瞒着我接二连三地发生,而我却全然没有察觉到,当我发现这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以后,一切已经是变得那样无可挽救。是的,我目前的状态就是这样,得知张律师没有杀人的嫌疑以后,我们又找到了郭小姐,她可是一名舞蹈家,凭着精湛的舞步踏足名人界已经十多年,名利双收,简直就是舞蹈界的教科书,她的身型简直就是为艺术而诞生出来的,只是年纪大了一点,动过美容手术也看得出瑕疵所在。这不,她现在又与一名风度翩翩的男子在练舞,看舞步的风格应该是森巴,轻快的音乐在伴随着他们彼此的舞步跳动着,虽然郭小姐的动作很细微也很谨慎,但我也能看得出,她在时不时都偷偷摸摸“非礼”男舞步的屁股,那脸上的神情更是放荡不羁,春风得意。我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她还没有承认什么,我就已经猜到七七八八了,不过我还是想她亲口承认这个事实。
“美绝!美绝!这位女士的舞步真是美绝!光是那销魂的舞步,放荡不羁的神情就已经闪爆评判的眼睛了。下一届的舞王大赛我一定投你一票!你绝对是实至名归的。”
她快要被我赞上天了,得意忘形地笑,笑后问我:“你们是谁?”
张慧慧迫不及待地说:“你好,郭女士,我是四有保险有限公司的保险从业员,这一张是我的卡片(她没有接过去),这次找你呢,主要是想与你谈谈关于续签你一直投资的那份保险。“
她的脸色说变就变,冷酷无情地说:”你走吧,我不会考虑续签的。以前梁先生还在生,我信得过他,才答应签合同的;现在他都不在了,我是不会再续签这种鬼东西,你们快点走吧!我要继续练舞了。”
我呵斥张慧慧:“哎呀,人家不愿意和你续签,你就别瞎搅和。郭太太!你这件晚服真的很高贵耶,连珠片都打造得独一无二,熠熠生辉,一定是出于名师之手,光是一块珠片估计也值两万块。”
她惊愕不已:“哇,小伙子!看不出你还挺识货的。”
“不过可惜就是少了一颗,一点都不完美,哎呀!又要花钱去补珠片了。”
她有点支支吾吾,神态一点都不自然:“噢,没事,钱还是小问题。我要失陪了。”
我的脸色突然变得很严肃,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精致的珠片:“且慢!不用去补了!你那件晚服上的珠片在我这里。”
她很惊讶地指着珠片说:“奇怪,它怎么会在你这里。”
“一点都不奇怪。我叫阿怪,阿探员,这一块珠片严格上来说,是从梁宇先生三天前遇害的千禧酒店房间内的垃圾袋里找到的。至于梁宇先生则死在自己酒店的房间内,但是酒店房间内的女性物品越来越多,所以我开始怀疑,梁宇先生的房间内,不止出现一个女性,而是好几个,当然郭女士你!就是其中一个!这一块缺失的珠片就是最好的证明。”
“随便拿出这么一块破烂珠片,就说是我在凶案现场留下来的,我才没有那么容易上当呢,反正我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她很高傲自大地陈述着,两手却在不停地互相搓动着。”
我只好使出最狠毒的一招杀手锏:“噢,不是你的,那我就放心了。你知道的,千禧酒店是五星级服务的,它那里出了命案,我们警方当然会尽力调查,但是又一直苦无线索,所以我想来想去,只有一个方法可以使用,那就是……将凶案现场的珠片登在报纸杂志上,你知道的,郭女士是公众人物,谁不曾见过你那件晚服,万一让同行的舞蹈家认出那块价值连城的珠片,到时媒体杂志的攻击目标就会集中在你身上……你知道的,那些人为了赚钱,哪种文字都能写得出来,到时候一定上头条,期期卖断货,全世界都知道郭太太你……与四有保险公司的区域经理有不寻常的关系,去他的房间谈事情会弄得连珠片都脱落下来,想象力稍微丰富一点的,都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是吧?如果你没有话要对我们说,那我们就去登报纸杂志了,据说曝光费不小的。”
“我给你钱!”她像失去控制一样,脱口而出。
“噢,现在要贿赂警察,不好意思,这宗案件涉及到收买警察,这是廉政公署的工作,看来警察和廉政公署要一起对付你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终于开始有点害怕了。
“既然不是这个意思,那么我请你认认真真地给我讲清楚,你究竟去梁宇的房间做什么,为何会在他的房间里找到一块如此特别的珠片。”
“那天我去和他谈续约的问题,在他那里留下来的,但是你别误会,我真的没有杀害他。每次我去找梁宇,都是大堂经理替我按电梯的按钮,他可以替我作证,梁宇遇害那天,我没有去过酒店,最近一次是一个星期之前。”
我与她很热情地握手,她却有点摸不着头脑:“谢谢你的合作,我也相信你没有杀害梁宇先生,再见。”
是的,郭女士有时间做证人,她的确不太可能是凶手,如此一来,我们又白走一趟,但最起码已经证实,曾经有两名女人去过死者的房间,有着并不寻常而且很暧昧的关系。就在这个时候,张慧慧女士接到了今天内的第三个电话。
黄雁如去了一趟苏美美小女儿生前就读的幼稚园,还好虽然很多年过去了,但幼稚园还在,并没有被拆除。她按照档案上的记录,找到当时负责小女儿那一班的老师,显然这位老师已经年纪老迈,记忆力已经大大不如以前,但表达能力完全没有问题的。苏萍是小女儿的名字,当她问起有关于苏萍的过往,这名教师似乎有点印象深刻,总是不断的叹息,感慨良多。
“苏萍这孩子……怎么说呢?有点让人心疼不已。”
“具体是怎么样,可以简单说一点吗?”黄雁如问她。
“读幼稚园在很多家长看来,只是扔给我们照顾一天而已,其实提前一点读书认字也是一件好事,所以很多家长派送孩子过来多半是隔三差五,有时候甚至一个星期都没有来过。”
“我只想知道关于苏萍的情况。”黄雁如维持着耐心,重复道。
“苏萍这孩子很爱学习,字写得比其他小朋友用心和公正,她对学习是充满热情的,但她偶尔都会向我哭诉,爸爸妈妈不让她经常过来上课,非要将她留在家里。对此我找过苏美美女士谈过话,她则表示为,因为失业期间,很多事情无法兼顾,根本没有时间送她过来。其丈夫也不争气,死气沉沉的,又爱喝醉酒,没有赚钱的能力……总而言之,就是一个不是那么幸运的家庭,残缺不全的。”
“苏萍在学校的短期表现怎么样?有没有与别人结怨的可能?”
“这个……可能会有,因为苏萍这个孩子很倔强,而且什么都爱抢,出风头,争食物那样的,偶尔会给人一种蛮不讲理,不可理喻的感觉,为此她还和班上的其他孩子有过争吵。”
“在苏萍遇害之前,有没有发生过一些特别的事情,或者让你印象深刻的现象?”
“也没有特殊的地方吧,只是她在失踪之前那一个星期里,情绪很激动,动不动就跟别人吵起来,上课的时候注意力都不在课堂上。”
“然后呢?”
“然后我跟苏女士说了,她女儿目前这种状态不太适合上课,让她先休息两天再回来上课。苏女士很爽快地答应了,匆匆忙忙地带走了女儿,两天以后,苏萍没有按时回来上课,我打电话过去,她才慌里慌张地告诉我,苏萍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她找不到她,很担心,很是忧虑,还问我有没有见过她。”
“苏女士当时给你的感觉是怎么样的?”
“嗯……怎么说呢,就很普通啊,就是一个不见了孩子的妈妈,非常心急地想要找回孩子那种状态。说实话,那时候报纸上报道她杀了苏萍的时候,我简直是无法想象,甚至是不敢相信,她那么疼苏萍,怎么会无缘无故杀了她呢?”
“根据当时的结案报告所说的,苏萍是在报案失踪之前已经遇害,或许苏女士在演戏呢?”黄雁如尝试地问着。
“不可能的!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那么苏女士的演技已经到达巅峰状态,或者属于炉火纯青的地步。我宁愿相信,对于苏萍失踪的事她全然不知情,也不是杀害苏萍的凶手,也不会去相信一个勤劳勇敢的女人会杀害自己的女儿。如果说要真的怀疑起来,我觉得苏女士的丈夫最为可疑。”
“这话怎么说?”黄雁如好奇地反问着。
“这家伙本来就是重男轻女,苏萍命案曝光以后,他一点感觉都没有,照样是喝醉酒来过日子,而且苏萍在生前还曾经告诉过我一件事,但那时候她还很小,我只当她在开玩笑,所以没有当真,现在想想,倒是觉得可能性挺高的。”
“关于家庭的事?”黄雁如试探地问着。
“不,是关于他父亲的事!她说……他经常过分亲密地亲她脸颊,还抚摸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那动作让她感到浑身不自在,很恶心但又摆脱不了,她情绪失控多半是因为这个,她感觉很困惑,但我告诉她,这只是家人与家人之间的一种亲密行为举动,这是很正常的。”
黄雁如若有所思地说:“你的意思是,苏萍一直被父亲非礼,但没有人相信?”
“是的,因为从开始非礼的时间与她失踪的时间极为接近,两者不可能是偶发事件,所以……”
黄雁如这才留意到她的衣袖和肩膀有瘀伤,她想问她,但是她执意坚持是自己不小心碰伤的,语气中带有四分伤感,眼神中有躲避的嫌疑,支支吾吾地告别了。
她顿时感到前路茫茫,不知所措。究竟这一宗案件牵涉到多少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