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忙碌碌过后,我独自一人回到出租屋,经过几番摸索过后,确认门的位置,我快要睁不开眼睛,以疲累不堪的左手一下接着一下拍动着木门,或许她生气了,故意迟迟没有开门,我变得很不耐烦,拍门的节奏显得紧凑又狂野,似乎要将我内心的躁郁感全部发泄出来,她终于妥协,打开了门,但是没有让我进去,反而站在门口,饶有兴趣地藏起双手,静静地看着我。我不想看着她,但却忍不住发出笑声:“老土。”
她牵我的手,拉了我进去,将全身无力的我甩在一张她精心挑选的椅子上,这张椅子据说有摄人心魂的效果,当然我是不相信的。
她像审犯人那样问我:“说!在我睡觉的那段时间,你究竟去了哪里?”
“干嘛问我。”我扭过头去,决定躲避她的问题。
她没有再追问下去,这就是她的优点,总懂得在最该放弃的时候懂得放弃,从不强人所难,像这么通情达理的女孩已经不多了,真的不多了。
我突然想到关键的问题,转过身问她:“你们医院最近有没有孕妇因为难产或者其他并发症在分娩的过程中意外死亡的案例?”
她不以为然地说:“这种案例每个月都有好几宗的,一点都不稀奇,况且现在每天平均会有一两个少女来医院检查,怀孕率是百分之七十,未婚先孕的概率是百分之八十。这个数据是前年开始统计的,你说吓人不?”
“那有没有一些自身原因特别惨的孕妇或者小孩?”我坚毅不屈地追问着。
“没有。”她回答得非常快,根本不用深思熟虑。
哦。这下到我不爽了,感觉她在敷衍我似的。
“啊!”她突然尖叫一声,指着我的衣服右下角那里说:“你的衣服怎么变成红色了?你去杀人?全是血啊!”
我立马坐起来,一脸窘迫,不知如何解释,但她很快笑了,拍了拍我的脸庞说:“我们都住在一起了,该不会连这种玩笑都开不起吧?”
她前后的变化太大,实在令我措手不及。看来她早已看穿一切,我只好向她坦白:“好吧,我承认,我……去了新的凶案现场,接触过死者的尸体,衣服上面的血迹就是沾染到尸体上面的。”
她并不生气,相逢恨晚地说:“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你就觉得很奇怪,明明我们从相识到同居,三个月的时间都没有,但我又好像认识了你很久似的,就连你会偷偷跑去查案,我都能预感到。说实话我只是暗自猜测的,但是没想到,我猜中了这一切。”
我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说:“这一次发生的谋杀案是与婴儿失踪被盗案有关联的,如果想找回失踪的婴儿,首先就要侦破排在前面的谋杀案,这简直是一定的。”
“所以说到底,你还是为了我?”她竟然一下子便猜到了。
是的。我很坦诚地承认了:“作为一名妇产科医生,眼睁睁地望着好不容易来到这美丽的世界的婴儿,一个个地失踪,那种滋味不好受吧?我想,你一定很痛苦。”
“我的痛苦就是你的痛苦对吗?”她就这样说着,出其不意地凑近我的脸庞,她那轻微的呼吸瞬间离我很近,某种暧昧的气息散播在周围的空气中,说时迟那时快,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她的嘴唇便印到我嘴上了,我只感觉到软软绵绵的触感,脑袋里一片空白,我的手不知道往哪里放。她像个女流氓一样,不怀好意地望着我说:“你真差劲,连接吻都让一个女人占了上风。”
“我……”我顿时变得不知所措。
“刚才你的手为什么没有放在我胸上,你们男人不都喜欢这样吗?”她似乎很有经验似的。
“够了!”我粗暴地喝止她,不要讨论这些毫无意义的话题。
那天的最后,我们没有吵架,只是相拥在一起,挤在一张床上,同床异梦。
第二天她接到医院的紧急来电,又匆匆忙忙地换好衣服便出门,田青的电话也随之而来。
我们约好在一家咖啡店见面。
窗外乌云密布,我坐在靠窗的位置,时刻留意着天气的变化情况,16:30,田青准时到达,用准时这两个字简直是强行为她辩白,她足足迟到了两个小时,但是我不会怪她,因为江红的遇害,多多少少都会让她产生了一种挫败感,仿佛谋杀的过程就在她眼前发生的那样,她既无法阻止也无法改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场悲剧在上演。她戴着墨镜,盖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低着头徐步走进来,极度慌张地坐在我对面,我递了菜单给她:“想喝点什么?”
“不用了,我们谈正经事吧。”她看上去很赶时间。
我放弃喝东西的欲望,摊开双手说:“没问题。”
“昨天我将整件事情来来回回地想了很久,始终想不明白,凶手是如何找到江红的呢?她住的安全屋的资料是我个人填的申请表格,也是我私人带她去那间安全屋,从始至终我都没有经过第二个人的手,凶手是如何得知安全屋的位置呢?”
我拿着铅笔在白纸上胡乱涂鸦着,漫不经心地问她:“你究竟想表达什么?”
她很谨慎,弯着腰,低下头,阴声细语地说:“我怀疑凶手一直在监督我的一举一动,其中包括我处理过的文件,档案、甚至是每天当中不知不觉接收到的讯息,就好像那晚有婴儿被盗,立刻就有人走漏风声给记者。”
我嗤之以鼻:“你该不会以为身边有内奸吧?”
她很坚定地说:“不!就算是内奸也不可能掌握得如此准确,他就像一个幽灵似的,随时随地飘荡在我身边……”
我脑海里瞬间冒起幽灵的嘴脸,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你最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问她。
“没有吧,我的身体很正常。”
“最近有没有尝试过,经期很不准确,又或者来的时间太长?”
“是的,有这种情况。”
“情绪会突然地、毫无预兆地高涨起来。”
“的确会这样。”
“你这是月经不调的病症。”我断言道。
她很厌烦:“我以为你只是法医,妇科病你也了解?”
“略懂略懂吧。”我慌乱地回应着,其实我懂这些,全是因为菲丽的病人记录,我抱着好奇的心态研究过一两宗案例。
“我的情况不是很严重,程医生一直在为我治疗,她是一个好医生。”
“我也这样认为。”
“但是我不能再这样下去。”
我好奇地反问她:“什么意思?”
“假设我真的一直被凶手监视,所接触到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新的线索都在他的控制范围内,这样会很危险的。”她说话的逻辑开始有点危乎其危。
“你要抓内奸吗?”我问她。
“不!并没有内奸!他是一个幽灵!一个有着魔鬼脸孔的幽灵!”她变得很激动,看上去快要失去常性了。
“你冷静一点!一定有解决的方法的。”我只能尽自己的所能去劝她。
她突然冷静了下来,发出令人心寒的笑容:“解决的方法我当然有!进来!”
一名穿着休闲服装的青春少女走了进来,扎着简单的马尾,脸上冷若冰霜,她郑重其事地介绍着:“这一位是特案组的新成员—钟乐珊。”
“你的解决方法就是找一个新人协助你破案?”我问她。
她胸有成竹地说:“非也,非也。既然目前我的一举一动全部都掌握在凶手的手里,那就是说,无论我做什么事,他都会未卜先知;那么如果我将调查的工作交给她去处理,而且是秘密进行的情况下,这样总不会有问题了吧?”
我贴近她的耳朵:“你不怕她经验不足?”
“有你在,不怕。”她似乎想找个理由脱身而去。
我带着她再次回到了安全屋,所谓的安全屋其实一点也不安全,说来可笑。
尸体已经被送走,只剩下那张疑似用来分泌的椅子,其实是用来催眠的睡椅。两边不约而同地沾染着血液,写了一半的参考功课,破碎的花瓶,湿答答的地面,稍不留意就会摔倒。钟同学应该是第一次涉及凶案现场,她对现场出现的每一片血腥区域都感到不安。我突然想考考她:“在特案组工作,最重要的是丰富的想象力以及大胆的推测,现场的环境没有被移动过,你可以尝试针对现场出现的每一样物体做出一个初步性的推断。”
“门没有遭受过破坏的痕迹,换言之凶手是以死者熟悉的身份与其打招呼,哄她打开门,让其进入屋内。凶手进入现场,出其不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击了死者,凶器相信是一个花瓶,但是纵观整个安全屋内的摆设,显然是丝毫不具体艺术的气息,这是一间新的房子,家俬之类的物体全是新的,屋内没有发现类似鲜花的植物,花瓶更不会出现在屋内,花瓶是凶手自己带来的。她说着说着突然停顿下来,弯下腰捡起一朵花芯,凑到鼻子前面闻了闻,这是玫瑰花的香味,凶手对玫瑰花的香味似乎是情有独钟。轻易制服死者以后,凶手再将其绑在椅子上,对她进行了惨无人道的虐杀。”
她停顿了一会,转身来到摆满参考资料的边上,随手拿起一张草稿纸,凝望着白纸上的素描画说:“死者不懂画画,显然这一幅画是凶手临时临急素描出来的,这是死者被折磨时的真实写照,凶手很享受死者遭受虐待时的兴奋时刻,她还很冷静地在现场完成素描的作品以后,将其掩盖在表面上,再安然地离开现场。凶手的不急不忙,就显得有点耐人寻味了。
她的分析力很独到,凶手离开现场的时间的确是故意拖延的,他要保证凶案现场的新鲜度和刺激感,似乎他在计算着我们到达现场的时间,但是安全屋外面是没有监控的,他不可能可以监视外面的情况,更别说交通状况。
为何他会如此有把握呢?在死者与田青通话过后,凶手就开始作案,他究竟在酝酿着哪些事情呢?
带着满脑海的疑问,我回到了出租屋,我用钥匙开门,屋内黑漆漆的一片,我按下灯的电源,但没有反应,我往前一步,似乎踢到一坨软乎乎的物体,随后发出一声哀怨缠绵的叫声,我的视线转移到地上,在黑暗中出现了一双会发光的眼睛,我被吓到了,灯光恢复正常,菲丽兴奋无比地跳出来:惊喜吧?!
我强忍着内心的疲惫感觉,问她:“你又在搞什么鬼?”
“今晚回来的时候,在路上捡了一只流浪猫,它叫花花。”
“流浪猫怎么会有名字?”我有点想吐槽她。
“那是我为它取的啊。”
我没有力气了,一言不发地躲进自己的房间,打开电脑,接收了阿怪的电子邮件,那细小的窗口上,倒映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to:许医生
你知道吗?根据我们的数据统计,贫民窟的妓女数量已经高达三至四万,其中患有艾滋病的案例占了百分之二十五,百分之十七的妓女在进行性交易的时候是没有做安全措施的,连最基本的隔离措施都没有实行,她们统一口径是,客人不喜欢戴套,更不喜欢隔着东西来获取快感,这样是不完美的,不完全兴奋的。
我蹲坐在尸体的旁边,法医先生低着头,闷闷不乐地研究着刚刚出来的化验报告,我饶有兴趣地夺过去浏览着,随后我望着他脸上的神情,复杂之中又带有七分的恐惧,说实话,我也有点害怕。上面的报告指出,在第二个死者的阴道内采取到精液成分,经过化验,有了结果,但是这种结果与第一受害者体内提取的精液却是两回事,换言之,在同一宗类型的谋杀案件中,我们提取到两名男性完全不同的精液成分,这一点足以令我们目瞪口呆。
假设凶手从头到尾都没有侵犯过这些妓女,他有同伙,每次作案都会带着不同的同党进行犯案,他是凶手这个总量不变,但性侵妓女的分量就产生了变化。
法医说:“根据死者的阴唇往外扩张的情况,足以可见性侵她们的男人是有多么的残暴、野蛮和性饥渴。凶手如果没有同党,他找的男人全是来自贫民窟的,他们生活在一片不见天日,看不到希望,走不到尽头的社会环境下,性欲被压抑,孤独感被侵蚀,身心自由受到严重的冲击。一旦意识到,可能有妓女愿意与他们发生性行为,他们就会表现得很兴奋,甚至很暴力,恨不得将自己的腰给折断那种。”
我疑惑地提出心中所虑:“凶手会不会是贫民窟的居民呢?只有在那里生活的人,才会清楚那一群妓女的轮廓和真正面目,她们全是为金钱服务的,灵魂早已丢失,即使人格被侮辱也在所不惜。”
法医似乎也很熟悉开膛手杰克的背景:“未必,如果凶手真的视开膛手杰克为心中最崇拜的偶像,那么他的成长背景应该与他很相似,例如他的阴茎在一次残酷的手术中失去了性交的能力,导致阴茎畸形;还有他家里应该很有钱,他有一个很爱他的妻子,或许还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什么的,没准他也是一名画家呢。我想说的是,开膛手杰克居无定所,四处流浪,在伦敦区不断地作案,他从来不会在固定一个地方作案,但是凶手似乎对自己想要的东西感到很含糊不清。”
我突然心生一计:“既然他都弄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我们可以帮助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