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我从梦中被叫醒,头发来不及梳理,乱成一团,我一声不吭,闷着声音开着车,她坐在副驾驶上,心情复杂地望着窗外的沿途风景,我倒是没有欣赏的心情,一路上保持沉默与她坚持到底,我们在斗耐性,如果谁先忍不住最先跟对方说话,谁就是输了,在这样的环境下,显然我的胜利趋势明显要好很多,而且我很有把握,她一定会忍不住,最先打破沉默与我搭腔。
然而我很快发现自己错了,她根本没有打算与我说话,可是她全程显得很紧张,焦虑不安地望着窗外,手指不断地在窗口边沿上动摇着。
我们很快就到了医院,熟门熟路地摸到心中要寻找的病房,她二话不说直接推开门进去,我就老老实实地待在外面,从窗口望进去,看在她们两个彼此关心的场面,我捏着鼻子,在等待着某人的出现。
“那天我们已经第一时间赶到程医生的家中,但还是太晚了,她的额头被硬物击中,整个人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地上的玻璃碎了一地。”钟警官简单地报告着,弄得好像我是她的上司一样,我看了看鞋尖上的污迹,不经意地问着:“她的伤势很严重吗?”
“唔,缝了十七针,看来袭击她的人,真的想要她的命。”
“你们给她录口供了吗?”我好奇地问着。
她摇了摇头说:“还没呢,等她的情绪稳定了一点再说吧。”
我只能尽量暗示她:“你要记住,永远都要与时间斗快,失踪的婴儿生死未知,没有人可以保证他们的安全。”
她貌似也懂了我的意思,菲丽黯然失色地从房间里移步出来,痴痴呆呆地望着地面上,似乎失去所有力气似的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我来不及安慰她或者关心她,我和钟警官一起走了进去,在门口敲了几下,询问她是否可以进去,她同意了。
换上病人服饰的程医生显得更为性感,白泽的皮肤,在阳光的照耀下看起来吹弹可破,粉白粉白的,年轻的资本就是好,不过就是做了医生要经常熬夜的缘故,她的黑眼圈也显然易见。
“你的伤口好一点了吗?”钟警官关怀地问着,但语气上没有太多的变化,毕竟她与程医生的关系很一般,实在用不出那种深情怏怏的感觉。
程医生在试图给自己削一个苹果,精致的小手拿着水果刀在围绕着苹果在削着果皮,她苦笑着回答:“很糟糕!伤口还很剧痛,不过还得感谢你们及时赶到,否则我就会没命了!”
“你目前的状态适合给我们录口供吗?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尽快给你录一份口供,找到更多的线索抓住袭击你的凶徒。”
她的眼睛全程盯着苹果看,爽快地说:“可以啊。”
钟警官拿出简单的笔和纸,询问着:“麻烦你回忆一下被袭击当天的集体细节。”
“嗯……那天我在家中研究着第二天要处理的手术的具体细节,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在按门铃,于是我就问是谁,他只说了一句,说自己是送外卖的,我当时还很郁闷和好奇,我明明没有叫外卖,怎么会有人送外卖呢?可能他搞错了,出于多事的心态,我便隔着门对他说,我没有点外卖,他搞错了,我让他离开,可是紧接着他轻而易举地喊出了我的名字,并再次要求我开门。这下我的自信心动摇了,一个送外卖的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呢?或许真的是我的?反正我当时研究手术上的问题,弄得脑袋一片糊涂,迷迷糊糊地开了门,那个人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我根本看不清他的样子,他手里压根就没有什么外卖,我一开门他就掐住我的脖子,硬闯进去,把门给关上。我被他顶到墙壁上,我快要呼吸不了,在一时情急之下,我用脚踢着他的腹部,他的手放开了我的脖子,我想喊救命,他很愤怒,随手拿起茶几上的花瓶向我袭来,我感到一阵硬物的重击,然后感到剧烈的疼痛,玻璃碎了一地,我额头在冒着血,整个人跌到在地上;原本我以为自己这一回死定了,但是那个男人突然好像改变了主意,一言不发地匆匆忙忙离开了现场。没多久你们就赶到了。”
钟警官寻思了一阵子,好奇地问:“他为什么会突然放过你呢?”
“这个……我也不确定。”她倒是显得很迷惘。
“他说话的口音有没有很特别的地方?”
“嗯……口音蛮重的,咬字不太准确,中文水平一般般,肯定不是本地人。”她在努力地回忆着。
“他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特征?”
“这个……他的身型整体上很普通,一点都不特别,而且不是很起眼,啊,对了,他走路的时候呢,是一瘸一瘸的,他的腿貌似不是很方便,走路对他来说是一件较为艰难的事。”
“他在企图伤害你的时候,嘴里有没有说过一些很特别的话?”
“那倒没有,不过我感觉他是收钱做事的那种人。”
“为什么这样说?”
“他掐着我脖子令我无法呼吸的时候,我无意间看到他左侧的口袋里塞着一张皱了的照片,那双眼睛我认得。”
“是谁?”
“我自己,那是我最近的照片,但肯定是被人偷拍的。”
“你怀疑他只是杀手或者打手?”
“从正常的逻辑上分析,至少是这样的,这样就能解释,他为何会无缘无故袭击我,要知道我并没有得罪人。”
“你救不回来的那些孕妇,其家属不会将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在你身上?”
“最初的时候当然会,可是随着时间的过去,他们早晚也会想通并且放下怨恨的。”
“你的意思是,患者的家属不会报复你?”
“从正常的情况来看,肯定是不会的,除非那个人思想极度扭曲,而且是极端分子。”
钟警官停顿了一会,程医生也停止说话,手里在切着削好的苹果,一分为四份。
“可以简单地形容那个人当时的心理状态吗?”钟警官很冒味地问了一句。
程医生艰难地回忆着:“他的眼神是充满恶毒的,挤破了脑袋要将我置之死地,让我非死不可,我当时还以为自己这一回是劫数难逃,没想到他在最后关头竟然放弃了杀我的念头。”
“他当时会不会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说起来还挺像的,因为他在袭击我的过程中,每隔十几秒就会看一次时间,似乎在等待着某些东西似的。”
“最近有没有收到恐吓信之类的物品?”
程医生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头,无奈又脸部扭曲地说:“警官!我的头很痛!我可以休息一下吗?还有其他的问题,容许我下一次在公开场合再与你讨论。”
她这次意识到自己将时间拖延太长,略感不安地说:“很抱歉,那你好好休息吧。”
她离开了,但我没有动。
程医生的目光突然转移到门外,我的视线也跟着转移过去,一名男人站在门外,两手空空地站着,他的双眼历经沧桑,留着不可磨灭的胡子,下巴尤为茂盛,高挺的鼻子,白泽的肌肤,一张会自动说话的脸庞,让人看到就无法将自己的视线从他的脸庞上移开。奇怪,他的脸型告诉我,他不像亚洲人,至少亚洲人的眼睛不是这样的,有一种宝石蓝的感觉,深情中带有七分抑郁,高挑的身型,使他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起来都是那样的完美无瑕。
程医生兴高采烈地喊着:“你来了?”
他难得一见地展露着笑容,双手放在后面,徒步走进来,弯下身子,凑近她耳朵,喃喃地说着:“你没事吧?”这种亲密的行为,说实话我也有点受不了,但我控制住自己,没有很显然地表露出来。
“让我来介绍,这是我男朋友,斯哩。”
他很大方地与我握手,我被动地伸出手,友好又故意地问:“斯是他的姓?看他的样子貌似不是亚洲人。”
程医生不禁一笑:“许医生你真的观察入微,斯哩是欧洲人,欧洲的一个不为人知的种族,马佐利娅民族,在欧洲经历了近百年的变迁与磨练,是东方与西方结合的一个种族,不过他从小就去了很多的国家,居无定所,近几年才到了这里长期居住,这才算是稳定了下来。”
“很有意思的民族,你们的血统一定很高贵,甚至是非常罕有?”我胡乱地猜测着。
他笑而不语,隔了一会才说:“那倒是,家族之中,大部分已经因病逝世,我已经是沧海遗珠,家族中的最后一点命脉。“
我捂着嘴巴,喜出望外地说:”你和程医生倒是要好好继承下一代,好让你的家族血统遗传下去。“
程医生害羞了,拿起枕头向我袭来,但被我闪开了,我把枕头捡起来,重新还给她,小声兮兮地在她耳边说:“那我不打扰你们了。”
说实话,我从来没有想过程医生会有一个这么特别的男朋友,欧洲几乎绝迹的民族,碾转之间来到了亚洲地区生活,遇到了意中人,顺理成章地结合东方的dna,将家族之中的命脉流传下来,这就是他的使命,也是他们的宿命,每次想到这里,我就满心欢喜。我离开病房以后才发现菲丽已经悄悄然地离开了,钟警官在走廊打着电话,似乎在汇报着手头上的工作。
似乎,时间在蓄意安排一场闹剧上演,我们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等待序幕的揭开。
菲丽肯定生气了,我呼叫计程车,匆匆忙忙地赶回去,打开出租屋的门,室内黑漆漆的一片,时间在悄然流逝,我在黑暗中呼叫着她的名字,但没有反应,她又离家出走?
我从房间里拿出笔记本电脑,满怀心事地打开邮箱,连接网络,发现阿怪的邮件已经悄悄然送达到我的邮箱里,我就像追寻他侦探案件过程的旁观者似的,急于知道他的下一步行动,现在只需要知道,一封邮件的重要性。
to:许医生
史警官今晚去参加了一个名贵族的宴会,不过你别误会,他可不是被邀请的嘉宾,他只是负责今晚的保安工作,说来奇怪,那里的警卫戒备是最深严的,很难想象会发生什么意外事件。不过也好,史警官不在,我就可以坐在他办公室的位置,研究手头上这一宗开膛手杰克的模范案件。受害者的档案已经全部铺在我眼前,到目前为止,已经出现三名受害者(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除了第一、第二名是曾经遭受性侵犯之外,第三名受害者身上所遭受的创伤几乎是全新的记录,包括喉咙被剖开,身上被刺伤高达三十多处,但偏偏没有遭受性侵犯,这个模仿者似乎学聪明了,丢弃过去不应该存在的客观因素,免得为自己留下后患。
“我可以进来吗?”外面传来法医的声音,看来他的尸检报告已经完成,我捏着自己的鼻子,模仿史警官的声音回答他:“门没有锁,你随便进来吧。”
他推开门进来以后,看到我,却是一副高兴不了的嘴脸,我站起来,略显夸张地说:“不会吧法医先生,你情愿对着史警官也不愿意对着我,我们两个的魅力指数可不在一个等级上面。”
他把尸检报告丢在办公桌上,不满地说:“在这种场合,我当然喜欢史警官多一点,毕竟我把报告交给他,他就会塘塞了事,敷衍地嚷着让我离开;但现在换了是你,你肯定会让我留下来,解释手头上的这一份验尸报告,这样我就别妄想按时下班。”
我假装深明大义地说:“别这样,我们好歹也是收纳税人的钱,现在他们有人被害,作为执法者的我们,是否要做一些事情,尽量抓到那个凶手呢?要知道贫民窟那边已经人心惶惶。”
他倒不是这样认为:“少来这套,贫民窟那边根本不会太担心自己的安危,那一群性工作交易者仍然是自由自我,乐此不疲地吸毒,享受精神上的愉悦,进行着金钱的交易,她们对时间的观念似乎早已经模糊不堪……不过……贫民窟那边的恐慌情绪倒是没有很明显,但恐惧与绝望的氛围波及到我们这边的城市了,因为凶徒残忍的手法已经在电视新闻上进行报道,这一边的市民才是真正的人心惶惶。”
“这就对了嘛,事情只会越来越严重,但也会越来越明朗化,这一切就得看你手上的验尸报告。”
“我对尸体进行了再三的检验,发现凶手在下毒手的时候,是毫不犹豫的,咽喉那一刀重创是一气呵成,一次过完成,因此大量的血液会喷射到衣领附近的位置;我检查过死者的鞋底,上面的粘物,我做过化验,全是一些普通的植物或者小石头,那些植物的成分大多半是营养不良;石头本身也是暗淡无光,看来死者在遇害之前,所身处的活动范围的确在贫民窟,她根本没有离开过那里。”
“除了摘除肝,凶手还有带走死者的其他物体吗?”我自言自语地反问着。
“有一样……但不是很确定。”他艰难地拖延着说话的时间,我皱着眉头问他:“干嘛支支吾吾,这不像你的性格。”
“死者的内衣不见了,之前的那几名死者同样是没有发现内衣的,一开始我还以为她们都不爱穿内衣,但连续好几名受害者都是这样,我开始怀疑她们的内衣被凶手带走了。“
我撑在办公室上,陷入了沉思。史警官就在这个时候闯了进来,怒气冲冲地说:”岂有此理!简直是目无王法!无法无天!“他一脸的不愉快,一边解开领带,一边大口大口地喝着办公桌上的开水,我微弱地劝他:“你冷静一点,平时都不会那么暴躁的,发生什么事了?”
“不生气就有鬼了!我今晚出席那个晚会是好好的,居然有人在晚会上寄了这么一封信给我!真是气死我了!”他粗暴地将那一份信丢在办公桌上,上面的署名是:开膛手杰克。
他开始模仿寄信件给警方那一环节,没想到他会寄给史警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