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我都做着同样的、非常奇怪的梦。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老是心神不宁,田青昨晚漏夜致电给我,追问我复验尸体的报告放在哪里了,我很淡定地告诉她,一直放在我办公桌上。她这才缓和了说话的语气,我原谅她冒冒失失的行为,枪击案发生到现在,仍然没有半点的头绪,高级官员一定把她逼得很紧,她嘴上虽然没有很明确地表示需要我的援助,但我也听得出她语气中的弦外之意。
她从来不会向别人求助;暗示或许会,但不是经常。
在我房间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副白板,上面用黑色的马克笔画出了枪击案的每一个受害者,及其年龄,遇害地点,家庭情况,以及受害者与受害者之间的关系……这一切其实并不重要,好吧……我们开始研究枪击案的发展路线。
首先a路线,头一批遇害的警务人员通常是二十岁以下的年轻人,他们具有年轻又活力的心态,做事积极又勤奋,在警校表现优秀,在朋友眼里是好好小子,在长辈眼里是长进乖巧的标签,他们分别遇害的顺序为甲、乙、丙;行凶者对待枪击他们的行为表示愧疚与于心不忍,但又如此的无可奈何。
到了b路线,行凶者的枪击对象年龄也随之产生了变化,显然是处于不断地上升的趋势。第一个受害者是多年以前的老警察,曾经潜入过黑社会组织担任过卧底的工作,后来任务完成,他得到南非居留权的许可,还能改名换姓,一直在那边生活;直到他回来这个原来的城市,才被枪击。换个角度去思考问题,如果是仇杀,那么肯定是他曾经的卧底身份导致其招来横祸,那么这个行凶者的年龄则是处于四十至五十岁左右,最起码与卧底探员的年龄是非常接近的,因为这样才能推测,行凶者非常熟悉他的那段卧底生涯;如果不是仇杀,那就很难断定行凶者的杀人规律以及杀人动机;到了第二名受害者出现的时候,那个极度有可疑的疯子突然出现,但是很显然,他是不足以杀害任何一个人,只是他的出现过于凑巧,那种感觉就像……有人故意地背后操控着这一切。
我把所有受害者的照片粘贴在同一块白板上,我依稀记得,其中有一对是父子。
按照被抢去的枪械的子弹数量来推测,已经死了五个人,子弹也用了五颗,但是不排除行凶者另寻途径获得子弹,万一他的子弹从来没有增加过呢?那他就只剩下一颗子弹,这么说……他的目标人物只剩下最后一个?那么这个人是谁呢?我把五张照片叠在纵向的位置上。
他们三个……他们三个……最后,我心有余悸地瞪大了眼睛,从抽屉里翻出李局长的照片,双手不断地颤抖着,慢慢地放了上去,再用实线将李局长的名字和照片连接在一起,我在旁边加了一个巨大的感叹号!
行凶者的下一个目标是李局长!!或许是最后一个?因为他只剩下最后一颗子弹了!
我拿起电话,刚要致电给李局长,突然电话接入另外一个陌生号码。
“糟了!许医生!李局长在家中遭遇不明袭击,目前已经送进医院接受治疗。”
是钟警官不慌不忙的声音,我缓缓地放下手中的电话。
我赶到医院时,很多人都聚在深切治疗部外面,他们焦虑不安地嚷着,发出不同的声音,只有钟警官远远站在距离人群之外。我走了向前,她叹息着说:“李局长还没有度过危险期,医生说他的情况并不乐观,能不能熬过今晚都是一个问题。”
“究竟发生什么事?是谁发现李局长被袭击并且送他进医院的?”我紧紧地盯着透明窗户的病房内部情况。
李局长身上缠满了纱布,脸庞的左侧贴着ok布,双眼紧紧地闭合着,神情极度扭曲,在那样的奇怪光线下,我似乎看出了他的苍老,这是我头一回察觉到的现象。血压和脉搏不断地慢慢跳动着,看来他的呼吸很虚弱。
“我本来研究出行凶者的下一个目标人物很有可能就是李局长,于是我想去找他,提醒他,让他小心一点。可是我敲了很久的门,都没有人回应,我还在纳闷的同时,突然撞出一个男人,他慌慌张张地逃离李局长的家中……看他的神色真的很慌张。”
“慢着!你的意思是,你并没有当场抓到他?”我不耐烦,而且极度不满意地反问她。
“是的,很抱歉,我让他给逃跑了。”她羞愧得低下了头。
我摸着自己的下巴说:“没理由的,以你的身手,那家伙不可能跑得掉,你让那个他逃了,是不是因为你们认识?”
她支支吾吾地嚷着,显然被我说中了,看她那闪烁的眼神,我胸有成竹地问:“从李局长家匆匆忙忙逃走的是……那个疯子?”
“他虽然在现场出现过,并且很有可疑,但我知道,以他的实力是不足以伤害任何人,更何况他是没有恶意的,如果没有人主动惹他,他一般是不会主动攻击对方的。”
我不怀好意地说:“那你上一次的遇袭又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因为……我动了他的私人物品吧,所以他才当我是仇人似的。”她慌乱地解释着。
“无论怎么说,那个疯子始终是嫌疑最大的。”
“可是……”她欲言又止。
我冷冷地说:“查案是不允许加入个人情感的,我希望不要让你的私人感情影响了你的判断。”
“我知道。”她的眼神在漂移着。
“不要浪费时间了,我们先去一趟李局长的家里吧。”我拉着她离开。
李局长的家被袭击,这是一件很严重的案件,影响是极之恶劣的。
工作人员纷纷封锁现场,不断有人在现场拍照,钟警官把证件戴上,民警才让我们进去。
我走进去,望着地面上的玻璃碎片,花瓶被打碎,门是完好无缺的,没有遭到破坏;我循着地上的血迹,看着血的鞋印走向的趋势,慢慢地拐进了另外一个房间,这个房间距离客厅是很接近的。里面的物品乱作一团,尤其是档案文件被翻得乱七八糟,全翻倒在地上,很多被翻过的档案文件,上面都沾有血液,更清晰的甚至可以看到一只手掌印的形状,血红色的,看上去是挺惊心动魄的。我蹲了下去,左手抚摸着这些被翻倒在地上的档案文件,心里不禁起了一丝丝的疑惑:“袭击者究竟要找什么东西呢?将档案室翻得乱七八糟,他究竟要找什么资料呢?”看着鉴证科将一把水果刀放进证物袋子里,钟警官在描述着:“李局长脸上的伤痕均是由一把水果刀造成的,显然这是一把凶刀。”
我好奇地问着:“为什么他家里放着那么多的档案文件,都是关于哪些方面的?”
“大概是一些法庭的审讯记录、行政会议的品格审查还有各种大小事务的档案,只要他想拿来研究,都可以私自保留一份,就因为他是局长,他绝对有这个权利和资格,将这些资料留起来研究。“
我默默地将所有的档案文件复原,按照所有的编号进行还原,很快就全部还原,原本我以为还原所有的档案文件就能找到丢失的那一份档案的时候,我才发现袭击者真是狡猾,他没有只带走一份文件,而是带走了好几份,这样我的调查头绪一时之间就没有进展了。袭击者拿走的档案究竟是关于什么的呢?这与他袭击李局长有没有关联?
最早期的一份档案文件是1970年开始的,换言之,我们如果要从档案文件开始入手调查,其调查范围可谓是相当的大。
钟警官皱着眉头说:“从李局长脸部的伤口来看,他曾经被人逼供过,脸庞上的割痕是一刀一刀地刺下去的,很显然,行凶者不熟悉档案的分类以及摆放的位置,于是只能逼问李局长,但他最终有没有妥协,这就不得而知了。”
我若有所思地说:“他现在伤势严重,昏迷不醒,确实有很多疑点是无法解释的。”
她指着楼上的方向说:“李局长的儿子那房间也有东西被翻乱了。”
我根据她的指示,踏上了阁楼,找到了李局长儿子的书房,他那所谓的书房其实就像他房间那样,堆满了许许多多的书籍,不过这个书房里的书籍全是英文版的,真的一点都不夸张,两个大书柜,里面塞满了英文版的书籍。
美洲文学、英国文学、美国文学、法国文学……
均用自制标签将其区分开来,我沿着左边的书架一直往前观察着……到了尾端那里,我看到一个大大的空档子,所有的书架都被塞满了,唯独我左手边的这个是没有被塞满的,但是其他地方也没有被拿出来看的书籍。我指着那一处地方问:“这里原本放着一本什么书?”
钟警官没有回答我,但她倒是说出了一个现象:“袭击者除了很憎恨李局长之外,他还拿走了现场的某一些东西,而这些东西很有可能就是他的下一步计划!”
我表示赞成:“现在地铁站已经实行高度戒备,行凶者不可能还有机会作案。”
如果依据之前的推测,李局长也是行凶者的目标人物,那么这个推测是准确的,因为他的确遭到袭击,并且危在旦夕、生死未卜地躺在医院里,但是他明明还有一颗军用子弹,为什么没有使用呢?现场的东西被拿走,被拿走的东西是关于档案之类的文件,所以我更加有理由相信,行凶者的计划在进入这间房子的时候,就已经产生了改变。因为他发现了那一份不知名的档案,找到一个更加值得他去对付的目标人物,所以他放弃了用枪,改变用刀来虐待李局长,第一当然是为了报仇;第二李局长很有可能认出他的样子,他这样做也是为了杀人灭口。
不过他千算万算都算不到,李局长没有当场死亡,还在抢救阶段,换言之李局长有机会醒过来,案件才有侦破的可能。
鉴证科的同事在外面走了进来,他在向钟警官报告着:“我们在现场没有发现李局长的手机,相信被凶徒带走了。”
我惊讶不已地转过身,慢慢的,心生一计……
晚上我回到家里,crazy躲在房间里,高声朗诵着一段听起来很熟悉的英文,但我就是记不起来是哪一篇的文学作品或者诗歌之类的。我悄悄地推开她房间的门,侧露着一半的空隙,偷偷地看着她,不仅声情并茂地朗诵着英文,还像《重庆森林》里面的王菲那样,在床上跳来跳去,拿着台灯不断地摇晃着脑袋,简直是到了忘我的境界。我甚至怀疑她是磕了药之类的,不过算了,我现在没有心情管她,要跳就让她自己跳吧。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笔记本电脑,发现它最近有点卡顿的情况发生,但是影响不大。我一如既往地打开了阿怪发过来的邮件,再次沉浸在他那一边的谋杀世界里……
to:许医生
原谅我这几天的思绪是非常的混乱,很多事情无法及时一一地回忆起来,那曾经发生了什么事。容许我慢慢地那些荒谬的经过慢慢地回忆起来……
首先,控制中心已经在案发公寓进行科技测试。
在凌晨一点四十分左右,报案中心接到一个求救电话录音,这一段录音听起来不像是恶作剧,于是科技组已经将这一段录音重新播放了一次。
“救命……有人要杀我……救命……他是变态的……”
录音时长四十三秒。999报案中心当时已经第一时间打电话过去咨询具体情况,但电话那头一直传来忙音,并没有人接听。
录音时会伴随着奇奇怪怪的杂音,例如电信干扰信号的声音,其咬文嚼字的效果奇佳,按道理来说,一个人处于危险的状态,情况又危殆,她口齿不清才是正常的情况,可是她偏偏说得一点毛病都没有。她为什么不直接报警呢?而是将一段求救的电话录音发送出去,而更为诡异的是,她在喊救命的同时,似乎缺少了一点点重要的元素,貌似她怎不怎么感到害怕,更像是她照着剧本来念台词那样的感觉。
但无论如何,那一段电话录音则代表了她遇害的时间段。
控制中心还在工作,法医在另外一边检验着尸体,我无奈地走过去。
法医似乎很不愿意接近尸体似的,只是象征式地翻动着尸体,用鼻子凑近着死者的头发,他在闻她的秀发;紧接着他又拿出一张白纸,在上面胡乱地写着某些东西。
捣鼓了一阵子之后,他终于弄好,重新站起来,深呼吸着,企图在释放着潜藏的压力。
我问他:“尸体的情况怎么样?”
“不怎么好。”他简单地说着。
我突然感到一阵寒冷,室内的温度奇低,冷气貌似正在逐渐散去,但我依然感觉到低温气候。
“死者的身上被捅了超过二十刀,而且刀刀都是属于皮外伤,是不伤及要害的,最致命的只有插入心脏的一刀,可以说是一刀致命的;除此之外,我还发现死者的头发曾经被人燃烧过,从头发被烧焦所散发出来的气味进行分析,行凶者应该是用打火机进行燃烧的,现场找不到有汽油存在的迹象,烧头发可以说是行凶者的突发奇想,事前是毫无预谋的。“
我若有所思地说:”这么说,行凶者只是想虐待死者,在她身上刺了那么多刀,但是没有一刀是致命的,到了差不多的时间,他就一刀刺穿死者的心脏,以此结束她的生命。“
”那死亡时间呢?“我问他。
“从尸体的僵硬程度来看,死亡时间大约是凌晨两点左右的时间段,死者身上并没有防御性的伤口,换言之她是来不及保护自己,或者根本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
我问他:”还有没有其他的发现?“
他皱着眉头说:“在茶几上我找到一杯白开水,但已经凉了,旁边放着一盒安眠药,其被摘下来的药物数量之多,是足够致命的。”
我疑惑地说:“难道死者在遇害之前曾经想过要自杀?”
“嗯……绝对有这个可能。可是她偏偏被杀了,究竟是为什么呢?”
阿娇从我身后经过,郑重其事地向我宣布:“我们找遍了整间公寓,有大量的财物完好无损,没有贵重物品丢失。”
“死者的身份呢?”我问着。
“我在死者的身上找到一张身份证,你看了就会明白。”
我接过死者的身份证,看着上面的名字,有点惊讶不已、不敢相信地望着阿娇,他不以为然地说:“是的,没错,她就是上一宗女死者的姐姐。我还在房间里找到她们一起出去旅游时的合照。”
“不过很奇怪的是……她们那张合照上被染满了鲜血。”
我困惑地凝望着四周,在墙上找到挂历,恰巧被翻到了六号。
头发被烧焦,身上被刺伤……死亡时间在凌晨两点钟左右……
我走到窗口那边,寒气已经散得七七八八,我不禁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