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榄是精神病院的简称。
钟警官一脚踏在精神病院的范围内,在一片草地的旁边,摆放着一条又一条的长椅,阳光很充足,甚至晒得有点猛烈,患有精神病的患者东歪西倒地斜靠在长椅上,痴痴呆呆地张开着嘴巴,嘴角边流淌着唾液,整个身体像僵硬了那样,动弹不得;躺在草地上的患者则是千奇百怪,他们穿着的服饰很奇怪,有模仿医生的;有模仿科学家的;有模仿警察的;有模仿律师的;最严重的竟然有人模仿希特勒和犹太人,他们竟然要好得拥抱在一起。
“第三次世界大战快要打起来了……希特勒又要重生了……”
“哥伦布好像又发现了新大陆,在美洲的隔壁耶……”
“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影响了绝大部分人……”
他们在草地上的言论是那样的不靠谱和天马行空,一个个都非常严肃,尤其是犹太人的,他们的头顶放着一块小小的帆布,形状像帽子,因为他们很抗拒以脑袋对着上帝……不过他们那是妄想症,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犹太人。
钟警官望着稀奇古怪的他们,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理论上,他们没有穿着统一的衣服,就很难分辨出哪一位是精神病患者,哪一位是工作人员,哪一位是精神科医生;他们连医生袍都有,很难分辨出谁是真正的医生。所谓的精神病院其实也不完全是外界所描述的那样惨烈,最起码在精神病院的范围内,他们有着各自的人身自由,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除了限制范围之外,他们也蛮自由的。最重要的是,她进来这里那么久,一个保安的工作人员都没有看到。
她走着走着,不断地眺望着前方出现的陌生人,她很希望遇到一个正常人或者工作人员,突然经过她旁边的一名男子很严肃很冷静地问:“看你的样子不像这里的病人,你是否要找人?”
“是啊!”她略显激动地喊着,眼里尽是期望。
”你要查探的人与你的工作有着莫大的关系。“
”是的。“她满怀期待地凝望着眼前的这个男子。
他神秘地反问:”那么……你知道我是谁吗?”
“精神科医生!”她自以为是地喊着。
“不完全是……听清楚了……我只说一次!”
“嗯嗯!”她激动地答应了。
“其实我就是……黄飞鸿!我要大战哥斯拉!哈哈哈……!”他像个孩子一样,撒腿就跑,无忧无虑,天真无邪,既好笑又让人厌烦,原来她遇到了一个神经病。她失望地转过身去,一名中年男子戴着眼镜,文质彬彬,抱着胸口胸有成竹地说:“这个病人患有严重的认知障碍,将两样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物胡乱地绑在一起相提并论。”
她以为这名男子也是神经病,于是故意地说:“那可不一定,黄飞鸿没准是哥斯拉的表哥呢?”
他的眼珠左右摇摆:“女士,你没有认知障碍,但是你说的东西毫无依据,而且是信口雌黄。”
“你才是……”她刚要呵斥他,突然停住了,疑惑地问着:“你是正常人?”
他风趣幽默地说:“难道我的样子看上去是不正常的吗?”
她打量着他问:“你是前来探病的家属?”
“不……我很高兴你会这样想,但是事实上,我是这里的精神科医生,你可以称呼我为高仁。”说完,他把自己的证件轻轻地挂在胸口处,证件上面的照片比他本人还要年轻,很显然这是他年轻时候的模样。
“你在这里做了多久?”
“很遗憾……三十几年了。”他谦虚地说着,时而有点腼腆的感觉。
“那么经你手治疗的精神病患者一定有很多了。”她再次满怀期待地问着。
“也可以这么说,他们成功康复又能重返社会生活,是绝对不容易的。”他严肃地说着。
她递了一张照片到他的手里:“请问你认识这个人吗?”
他只看了一眼,就抖动着肩膀说:“认识,这位患者是惩教署转介过来给我的,他是我所有病人之中,最特殊最奇怪的一个。”
他们正式坐在办公室内谈话,他的桌子很干净,除了几本哲学的书籍以外,还放着一幅小孩的照片,这小孩的眼睛大大的,特别精神,倒映着蓝色的眼球,纯天然金黄色的头发,微微咧开的嘴巴,穿着淡蓝色的衣服,小小的拳头握得很紧,背景是淡黄色和纯白色的混合体,他在笑……嗯,看上去挺像意大利人,对于高仁办公桌上出现这样一幅小孩照片,对她来说,的确很奇怪,但她不会问,因为他是医生而已,仅此而已。
“原来你是警察,还真看不出,还要是特案组的成员。”他很客气地将双手放在办公桌上。
“是吗?我哪里不像警察了。”她略为不满地反问着,眼神里充满了挑衅。
“嗯……很少有警察像你那么白痴和低能。”他毫不保留地批评她,神情是那样的骄傲和嚣张。
她懒得与他斗气:“我们还是谈谈何日的案件吧。”
“他是惩教署转介过来的。他的情况比较特殊,我在他身上花了不少时间,但是他很抗拒我那一套治疗方式,在某一天夜里,他偷偷地溜了出去,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他的个人档案一直备份在我的个人电脑里,因为他没有被治愈,这个档案就无法结束。”
她不太耐烦地说:“我只是想知道,何日为什么会发疯,具体原因有哪一些。”
“其实……何日是患了很严重的幻想与妄想的混合症状。”
“什么意思?”她问着。
他维持着耐心说:“简单来说,就是典型的逃避型人格。何日是警察,他在事业上可谓是顺风顺水,平步青云,步步高升是指日可待,事业对于他来说,根本不是问题,所以事业不会是他病发的最主要原因;真正令他患上精神病的是与他谈恋爱谈了七年的女朋友。她当时嚷着要与他分手,并且扬言自己有了更深爱的人,决定要离开他,可是他刚刚买了房子,甚至连戒指也准备好,他要向她求婚;但谈恋爱和婚姻不一样,分手是不需要经过两个人同意,她很快就改了自己的电话号码,还搬了出去,躲避着他,减少两者之间的见面次数。那么问题就来了,一段七年的感情,对于何日来说,很自然是舍不得的,但他又改变不了事实,哄不了她,在已经失去她的事实基础上,他选择了躲避,将自己困在一个幽闭的空间里,强迫自己产生一种妄想上的意识形态,她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她还很爱自己。他成功地欺骗了自己,于是在分手之后的日子里,他过得很怪异。”
“首先,他家中购买的日常用品全是一式两份的,买菜做饭也是两个人,甚至连电话费也是交了两个人的费用。这种妄想型的躲避生活方式维持了好一段时间,他逐渐地出现幻觉、幻听与妄想,总以为她一直都在他身边陪伴着自己,这种妄想导致他精神上出现了亢奋的状态。例如在执行任务时,过份残暴地对待犯人;录口供时暴力地殴打犯人;粗言秽语地对待律师,酿成了一系列的工作失误,但纵使是这样,他的精神失常,一般人是察觉不到的。直到他的前女友寄了一张请帖过来给他,他看了请帖上的名字和行婚地点方才觉悟。就像一个美丽的谎言寄生于一个巨大的玻璃球体里,现在有人拿着硬物击碎了玻璃球体,谎言、妄想全部被粉碎,他一下子要面对悲催的事实和无奈的人生,他负荷不了,也控制不了处理不了自己的精神反应,于是在种种综合因素结合在一起的情况下,他的报复社会行为就这样诞生了……”
她听完之后才恍然大悟地说:“原来是感情问题导致了他的精神错乱。”
他继续地说着:“何日被判进来之后,他的情绪依旧很激动,时不时殴打这里的患者,发泄情绪;我想方设法稳定他的情绪,为他进行了行为认知治疗,使他消除了之前的妄想、逃避现实的意识形态,重新认识自己,但他大脑不听使唤,偏执的思想导致他全身机能失调,常常胡言乱语,行为异常,令人防不胜防,但比较幸运的是,他的暴力倾向已经全面消除,就像一只被拔了牙的老虎似的,不会再轻易袭击别人。”
她好奇地问着:“那他为何还要逃出去?”
他叹息着说:“精神病院始终不是一个理想的寄托地方,每天对着神智不清的患者,还要打针、吃药;面对着风言风语的隔壁左右,换了谁都想逃走,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他真的会逃走,我想……大概是因为他前女友去世的消息在报纸上刊登了出来,图文并茂地在报纸呈现着,”
“啊?死了?!”她不敢相信地张大了嘴巴。
“嗯……她嫁给了一个有钱人,但那家伙是一个追求性刺激和性暴力的死变态,她死于一次性虐待的意外事故中。”
“真是遗憾。”她觉得突然很伤感,眼睛不自觉地往下移动。
他也叹息着说:“我最遗憾的就是,没有治好他,整个治疗过程没有完成下去,不然他早就康复了。”
她决定鼓励他:“放心,还有机会的。”她刚想带他去医院见发了疯的何日,但没想到……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她当着他的面接听起来,刚开始时她还满脸笑容的,后来她的笑容便慢慢消失……
良久之后,她放下手中的电话,一脸阴沉地说:“很遗憾,也很抱歉,给了你一个假希望。”
“何日在一个小时之前,伤口破裂,急性感染死亡……”
高仁掩盖着脸庞,默默地翻出一份旧的档案文件,喃喃地念叨着:“这一份文件……恐怕也要结束档案了。”
在两个小时之前,我接到钟警官的急件,何日逝世,我表示很遗憾,但我没有给她任何的回应,因为我知道,自己对这宗案件的帮助不会很大,我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她的案件调查的新消息。
况且,我躲在自己的家里,关注着另外一个空间的案件调查进度,在那些时间里,阿怪的案件调查成为了我的首要关注要点。他那稀奇古怪的调查方式,让我的视觉效果焕然一新,他究竟想干嘛呢?这时候我已经点开了他的最新邮件。
to:许医生
在一片无人问津的环境下,我悄悄地实行计划已久的监督。
子虚显然已经对生活失去信心,他不断地强调自己真的杀了人,还说自己罪有应得。人人都当他是神经病,没人敢靠近他,史警官和我躲在角落里,我很小声地说:“他就在那里,计划开始。“
史警官装酷耍帅地说:“接下来看我的吧。“
只见他拿着一杯刚刚泡好的热咖啡,不慌不忙地端到子虚的前面,他正在懊恼不已地撑着额头,显得十分忧虑,但瞥见了眼前的热咖啡,又忍不住开口:“我暂时不想喝东西,谢谢。”
史警官柔情似水地说:“当一个人感到迷惘与无助时,静下来享用一杯热腾腾的咖啡也未必不是一件坏事。”
或许是他的语气令子虚心动,他终于抬起头望着史警官,看着他的脸庞,子虚有点出神:“你今天的发型怎么有点不一样。”
史警官的脑袋歪向一旁,慢吞吞地说:“我……只是换了一个发型而已,人有时候的确需要改变一下自己,不然就真的没有意思。”
子虚欣慰地说:“其实你这个形象挺好的。”
史警官潇洒地说:“嗯……警局其实是一个令人绝望的地方,你该不会一直想在这里逗留吧。”
子虚叹息着:“我……没有地方可去,我怕自己一合上眼睛,那些可怕又悬殊的噩梦又会浮现出来。”
史警官说:“或许你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栖息之所。”
子虚说:“不!我只需要一颗安眠药,不然噩梦总会缠着我。”
“你去我家住一晚吧,那里绝对很安全,而且你会睡得很香。”史警官朝一个男人发出了邀请,子虚还在犹豫,他抚摸着他的脸庞说:“跟我回去吧,这样你会安心一点。”
“就算是这样,我还是要吃安眠药的。”
“喝一点红酒就行,这样会很容易睡着。”
子虚笑了,史警官当着他的面打了一通电话。
此时,我的手机接到一条短信:别墅任务已经完成。
他们双双地离开了警局,我在酝酿着下一步地计划,不过要引凶手出来,我必须要沿途跟着他们,不然我亲爱的上司一旦出事,我们这个部门的前途就堪忧了。
史警官开着他的劳斯莱斯,我则坐在计程车里,吩咐司机跟紧一点不要跟丢,但又同时不能让他们发现,司机大哥还问我是不是警察,我只是告诉他,我是一名记者,我要偷拍他们的亲热时刻。他信了,还不断地追问我,他们是什么明星,这个我就没有必要回答他们了。
到了别墅,我就不用进去了,因为其他角色已经在史警官的别墅里安装了监控摄像头,我们只需要在外面的车子里监视着里面的一举一动就可以了。
镜头在切换,子虚显得很拘谨,但已经没有那么紧张,史警官脱下外套,很客气地问他:“要喝什么红酒?82年的要不要?”
子虚似乎心不在焉地回答:随便吧。“
他倒了红酒,两人坐在彼此对面。
子虚仍然惊恐未定,史警官则显得很自然,他在很陶醉地晃动着杯子里的红酒,得意洋洋。
子虚用一种赞叹的语气说:“你那么年轻,就有钱开劳斯莱斯,还有那么大的别墅住了?“
“小意思而已。“
“我觉得车子和房子是男人用来炫耀的资本。“
“但我觉得,如果不择手段,甚至是牺牲了某些东西才得到的,那就真的不值得。”
“无所谓,谁胜谁负,那些人只会看表面,不会有人注意到你成功的过程。”
我们躲在车里,空间很小,显得很拘谨,但我知道,凶手快要出来了,接下来我就要拆穿他的假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