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从床上爬起来,顺眼瞄一眼邮箱里有没有更新的邮件,再顺便瞄一眼聊天室有没有新的留言,这个就是我最近标准的网虫生活,很惬意的生活模式。
“一梦十年”是一个聊天室的名字。匿藏在这个聊天室里的用户多半是社会上的怪癖份子,他们除了在网上的性格很奇特之外,其余的地方也是很奇特。他们在现实生活中的一举一动都不被大众所接受与同化,不被接纳,他们无处可逃,于是全部聚集在这个“一梦十年”的聊天室里。
其中有一个用户名为“出埃及记”的,经常与我在聊天室里互动,我并不知道对方的性别与名字,但是从对方那天真又好笑的举动来看,应该是女生,不过我没有问她,毕竟在网上交流需要的就是这一种神秘感,当我们熟悉彼此之后,一切就显得那么不值钱。
“出埃及记”在半夜给我留言:“炼金术!你一个星期没有上网了,究竟躲在哪里了!?”
“炼金术”是我的用户名。
我才隔了一天没有上网而已,她就将离别说得那么夸张。
看着她如此紧张我,我顿时睡意全无,满心欢喜地回复她:“我才隔了一天没有出现,不用那么紧张吧?”
很快,“出埃及记”上线了。
电脑屏幕上出现一把水果刀,以动态的形式不断地刺向我,以我作为法医那么多年的经验,刺向这个角度只会造成皮肉上的伤害,并不会致命。
我飞快地敲打着键盘:“你这样是伤害不了我的。”
她回复消息的速度非常快:“你终于出现了!我还以为你打算要在地球上消失了呢!”
“昨天喝醉了酒,浑浑噩噩地睡了一整天。前天我还有登陆聊天室呢。”
她很快又回复消息:“你在说什么?你已经差不多有一个星期没有登陆聊天室了。”她在提醒我这件事,可我却不以为然,在我的记忆印象中,我就喝醉了酒,记忆消失了一天而已。可是她很少跟我开这种玩笑的,如果她没有骗我……想到这里,我不禁将鼠标移往显示日期的位置,电脑屏幕上显示今天的日期是21号,但我隐约记得喝醉酒那天是14号,那么……中间丢失的那几天,我去了哪里呢?
在我出神的时候,一阵消息声音的响起再次将我引回了现实的世界。
“或许你真的太累了,赶紧去休息吧,不要再喝酒,不要再通宵上网了。”她居然在不知死活地开始关心我,虽然我们在聊天室经常聊在一块,但是关于我的一切,我都没有告诉她。例如我明明是法医,我就骗她是默默无闻、郁郁不得志的浪漫主义型的作家,她听到以后当然会很崇拜,但她从来没有提出过要阅读我的作品(或许她是不相信的)感谢她不会对我的作品感兴趣,否则我是拿不出作品给她的,难道我还要拿验尸报告或者自己的探案经历给她?简直是不敢想象。
为了报答她对我的关心,我决定关心她一次。
“怎么还不睡觉?三更半夜了,小心熬夜太多,急剧变丑,没人要你!”
好吧,我承认,关心突然变成讽刺,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她那头很久都没有消息,我有点心虚,连忙敲着键盘:我开玩笑的,你该不会生气吧?
“没有……我很困了,改天再聊吧。”她似乎准备下线。
我连续发了七个表情过去,企图阻止她下线。
她连续发来九个问号。
我开门见山地说:“我要与你见面!”
她没有反应。
我继续打字:“我们虽然在聊天室相处得很好,但我很想知道你究竟是什么样的。”
她问我:“你在乎的是我的外貌?”
我表示否认:“在乎的只是你的性格,你在网上那么好玩,现实生活中也一定很好玩。”
“虽然我也有相同的想法,但我觉得一切来得太快,有点虚渺的感觉。”
“那就以后再说吧。”我很失望地将最后一条消息发送过去,她已经下线。
‘出埃及记”已下线
’炼金术’已下线
我不慌不忙地敲响着桌子的木板,随着节拍响起的声音,迫使我大脑回忆起喝醉酒以后发生的事情,遗憾的是,我的大脑好像被某样东西堵住了一样,再努力去回忆,也不曾记起究竟发生过什么事。越是去回忆,脑袋就疼得厉害,我痛苦地捂着头,强忍着疼痛将电脑重新盖上。
我只知道一件事,天快要亮了。我却无心睡眠,一壶苦涩的茶陪伴我到天明,crazy七点钟起床伸着懒腰,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披着睡衣,习以为常地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看到我,她倒是很惊讶。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问我。
我有点不知所措,慢吞吞地说:“我一直都在家里啊……”
“不!她坚决地说:“一个星期之前的晚上,你跑出去喝酒,结果莫名其妙地失去踪影,直到今天我才第一次看到你。”
我看着她问:“你经常躲在房间里吧?”
她摊开双手说:“就算我不在客厅,也不代表你有回来过。”
这是第二个人对我说同样的话了。看来我真的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一个星期,我究竟去了哪里呢?
我不能在她面前表现得如此无助,于是我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就想出去,在我刚要打开门的一瞬间,钟警官的脸庞瞬间映入我的眼帘,她的神情很严肃,眼神很犀利,一股杀气涌进我心里,使我心里发寒。
“你找我?”我问她的时候,甚至是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许先生,请你跟我们回去一趟吧。”
她居然称呼我为许先生,这真是极其罕有的,只有在极其严肃的场合,她才会这样称呼我。
可是我一整晚没有睡,牙齿都没有刷,她突然让我回去警局,而且是没有凶杀案发生的情况下,我当然不会答应她。
“抱歉,我一整晚没有睡。”
她说话的语气完全没有缓和下来,反而是更为严肃了:“我现在不是请求你,而是命令你,请你跟我回去!”
“神经病!”我烦躁不安地强行赶她走,刚要将门关上,她粗暴地挡着门,使出那招牌式的动作:我现在正式怀疑你在本月的16号谋杀中国籍女子何丽如,请你跟我回去协助调查,如果你反抗或者拘捕,我会以公众利益条例将你强行抓捕,在这个过程中所产生的意外伤害将由你自己负责!“她连官方用语都说了,不是开玩笑的,我已经看到藏在她身后的手铐和配枪,如果我再不配合,受苦的只有我自己,于是我只能乖乖地伸出双手,任由她将我拷上,她丝毫没有抱歉的意思。
昔日的同事关系似乎在这一刻被完全遗忘。
crazy看着我被铐上,满不在乎但又很紧张地问:“你们在搞什么?”
尽管她不是小孩心理年龄,但我仍然要当她是小孩那样哄:“别怕,没事的,好好在家里,等我回来。”
她望着钟警官,没有说话,一个小孩不应该有那样的眼神,充满着不屑与警惕。
“在本月的16号晚上十一点至十二点之间,你在哪里?”
我低着头,喃喃地说着:“不记得了。”
“请你清楚地告诉我们,你究竟在哪里?在做什么事情。”
我终于抬起头,望着她说:“那么,也请你清楚地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我做了什么。”
审讯室的门被打开,一阵强烈的光线浮现着,随着门的闭合随之而消失。
田青手里拿着一份档案走了进来。
“在17号的早上七点钟,在以南往西地区的公寓里,发现了一副女尸体,我们当时想找你,但是找不到,你手机关掉,完全联系不上你,我们只好从其他地区的警局邀请他们那边的法医过来协助尸检工作。这一份就是死者的验尸报告。”
她将报告丢在桌面上,用眼神示意我打开来看。
报告上很清晰地写着,女死者是腹部、胸口以及右侧的肋骨均被刺了一刀,受伤倒地,先是休克,继而是失血过多而死亡。死者当时是身穿睡衣,身上有沐浴露的香味,显然是刚刚沐浴更衣,准备就寝。死亡时间是……16号的十一点至十二点之间,下面还补充了一点,死者生前并没有遭受性侵犯。
我将验尸报告轻轻合上,一脸茫然,仍然弄不懂这宗谋杀案与我有何关系。
钟警官展开一份文书报告:”鉴证科在凶案现场找到一对可疑的脚印,尺寸大约是42码,偏大,初步怀疑是悠闲类型的运动鞋;除此之外,他们还在案发现场的沙发上找到一组可疑的指纹,经过系统的匹对,找到了吻合的犯罪嫌疑人。“
我嗤之以鼻地说:”既然找到犯罪嫌疑人,那你们就去抓他啊!请我回来干嘛?“
田青双手抱在胸前,高高在上地说:”鉴证科在上面找到的指纹,已经证实了是属于你的,换言之,你曾经去过凶案现场,留下了新鲜的指纹。“
”我?“我不禁指着自己,惊愕不已。
”是的,除此之外,我们还在你家里搜到一件染满鲜血的衣服。“
一个塑料袋里装着一件血衣,上面貼了证物标识,我想去触碰,但被钟警官阻止了。
”很抱歉,根据基本法,你不可以接触任何的证物。“钟警官简单地警告我。
隔着透明的塑料袋,我认得出,这的确是我的衣服,我喝醉酒那天穿的就是这件衣服,但是我连自己是怎么回家的,何时将衣服换下来的都不知道,天呐!我彻底失忆了!
“凶案现场找到的指纹、在你住的地方找到的血衣,我们已经检查过,血衣上的血迹是属于死者的,也就是说,你不仅去过凶案现场,还接触过死者的尸体,许医生,这一回,你的杀人嫌疑很大!”
我冷笑着:“我根本不认识死者,杀人讲求的是杀人动机对吧?我根本没有杀她的理由!”
钟警官反驳我:“你说你不认识死者,那只是表面上的,暗地里发生的事情,只有你自己知道。”
我望着他们好几秒,若有所思地说:难道你们要控告我谋杀?你们都不相信我?
田青皱着眉头说:“我们也很愿意相信你,按常理来说,你的确不会杀人,但是司法程序只看证据,我们也只能按照既定程序落案起诉你。”
钟警官胸有成竹地说:“看你的样子,估计是没有话好说了。”
我神情呆滞地说:“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失忆了……”
她从火车站恍恍惚惚地走出来,手里还拖着一个老土样式的行李箱,天色已晚,从火车站出来的人已经纷纷独自离去。她彷徨无助地望着四周,拖着缓慢又疲惫不堪的脚步往前走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热闹繁华但充满杂乱的郊区里。
孩子们忘我地追逐打闹,周围充满了叫嚣声,她两眼空洞,犹如失去了自己的灵魂般,勉强地前行。
由于时间在不断地流逝,她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至少她得找到住的地方。
在一个好心人的介绍下,她临时租了一个单间,屋内是一片空白的,除了一台黑白分明,老款型号的老爷式电视机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家俬。隔壁不断地传来激情的呻吟声,动作还挺大的,整个楼层都在摇晃着。她想洗澡,但没有热水,她只是简单地抹了抹身上的灰尘,简单地吃了一点东西,万般无聊地打开了电视机。幸好它还能接收正常的频道,但这个时候除了晚间新闻之外,也没有其余的节目值得观看。
“以下是一则特别新闻报导。近日在以南往西地区的公寓里,发现了一副女尸体,警方在凶案现场找到有效的指纹,但在昨天才正式将凶手抓捕归案,对于目前案件的进展如何,警方是无可奉告的;但据有关消息方面指出,作案者貌似是本市的高级法医,因为在凶案现场留下了指纹,而且又无法提出不在现场的相关证明,因此将会面临落案起诉的可能。再有进一步的消息,本台新闻记者将会第一时间为你报导……”
她在烦躁不安地翻动着《柏林墙》这本书是她无论去哪里都会携带在身上的,当然她目前是任何书都看不进去的,因为新闻报导上所提及的案件令她情绪产生了不安的状态,电视屏幕上正在显示着一张照片,虽然画质很一般。
在我无法正常为自己作出不在场证据的情况下,我再次陷入困境。
拘留所的环境是那样的糟糕,我被选中的房间,只有一张简单的木床和一个一个世纪没有清洗过的厕所,空间与面积是容不下两个人的,空中的蚊子若隐若现,不断地制造出令人厌烦的杂音,赶也赶不走。门被关上的一瞬间,我彻底绝望了。仿如坠入一个无底的深渊,充满着绝望的哀嚎。
在这种令人绝望的环境下,我彻夜未眠。终日站着,焦虑不安。
钟警官双手蜷缩在腰后,一步一步地移动到我眼前,向我展示着一份报纸。
“你涉案的案件已经上了新闻,人尽皆知。”
我很疲倦,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脸庞紧贴着冷冰冰的铁门。
“放我出去!”我虚弱地要求着。
“很抱歉,你是这宗案件的唯一嫌疑人,保释外出都不允许。”她的态度没有前天那样强硬。
“一定有人在策划这宗案件,有人想陷害我!”我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抛出了这一个可能性。不然我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会那么多的怪事接二连三地发生。首先我喝醉了酒,在毫无感觉、记忆一片空白的情况下竟然度过了一个星期,衣服是如何更换的,不知道;谁送我回家的,也不知道。接着又牵扯到一宗谋杀之中,莫名其妙的血衣、令人费解的指纹……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个阴谋!
“有人陷害你,我们一定会替你查出真相的,但问题是,你必须要记起,案发那段时间,你究竟在哪。”
我不厌其烦地再次强调:“完全没有印象……”
她不屑地说:“要不你就找一个不怕死的家伙前来劫狱,带你出去,调查清楚,为你自己洗脱罪名。”
话音刚落,随即传来一声巨响,钟警官受伤倒地,流了很多血在地上,她痛苦地呻吟着,背后出现一个女子,她戴着帽子,低着头,我看不到她的容貌,只见她蹲下身,找到钥匙,很快速地放了我。
我想随便说点什么,她逐渐地抬起头,在微弱的光线下,我看到了她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