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公寓里,一束吊灯悬挂在天花板上。
寂寞的沙发上躺着一个男人,他全身发软,无法逃离这个令人窒息但又算不上狭小的空间。
站在他面前的这个男人,喉咙中发出分明是女性的声音,阴声阴气的,其声音的分辨率是难以想象,难以模仿的。
郭文轩胆颤心惊地说:“你回来,就是为了报仇?”
元应子眼神接近疯狂的状态,咬牙切齿地说:“曾经害过我的人,都不会有好结果!何丽如就是第一个!”
郭文轩气急败坏地说:“她可没有害过你!”
元应子故意地说:“噢!对了!她没有害过我!但是她抢走了原本是属于我的东西!那一枚戒指!包括一纸婚书!这些全是属于我的!没有人可以抢走它!所以她一定要死!”
“那天我在附近偷偷地监视着你,我亲眼目睹你匆匆忙忙地离开公寓,我就知道,机会来了!”
他得意忘形地笑着:“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一点吗?有些习惯就是永远都不会变!那扇电子门的密码我只尝试了第一次就成功打开了!因为我知道你是不会变的!她看到是一个陌生男人进来,就对我全然失去了戒备,我趁着她不注意,一刀刺进了她的腹部,当她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的时候,我再加一刀刺进去,就可以活生生地刺死她,但我觉得不够痛快!我故意挑了她心脏的位置,使尽全身力气捅了进去!我一下一下地来来回回重复着这个动作,替天行道……痛快!你想不想尝尝?但是何丽如被我活活杀死了!我杀死你父亲!你会不会很生气?”
“你说什么?!”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其实你的富豪榜根本就是虚无的,因为无论你有多么的努力,赚了很多很多的钱,你的财政大权永远都在你父亲那里,他只要一声不愿意,你随时会变成一个一文不值的社会可怜虫。你父亲这样控制你,还坚决不允许你自由恋爱,我觉得……这种老家伙及早铲除会好一点!”
他的脸再次凑近郭文轩的脸庞,慢悠悠地说:“你会不会觉得很奇怪?一个隐藏了十几二十年,甚至三十年的秘密,为什么会无缘无故被揭发,怎么会那么巧呢?”
郭文轩嘀咕着:“这件事我只给云云说过一次,莫非……”
“bingo!猜中了!是我将你们父子两的血型报告偷偷拿去化验,再将化验样本复制了一份给他,让他认清现实!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儿子!他没有权利要求你做任何事!你不再是他的扯线娃娃!你不能受控制于他!”
“那天是我跟踪了你,一直在附近的范围等待机会,直到你匆匆忙忙、神色慌张地逃离现场,我就知道机会来了。”
“他躺在椅子上,奄奄一息地叫嚷着,我看到他受了伤,迫不及待地问他伤势如何,他让我喊救护车,我问他遗嘱改了没有,他说改了。我知道,在那一刻,插在他胸口的那把刀是不用拔出来的……”
他闭上眼睛,无比享受地回忆着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惨叫声。
郭文轩一脸痛苦地说:“你真的很恐怖……!”
他不断地重复着:“我很爱你……因为爱你……所以才选择毁灭你爱的以及爱你的所有事物!”
“就算是这样,你也没有必要将一切的罪名嫁祸给许仲文!他与我只是萍水相逢!”
“很抱歉!在我的整个复仇计划里,许仲文只是一个棋子,被我利用的棋子而已。不过他比较幸运,居然能在最后关头找到自救的方法,但麦斯那个贱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枉我那么信任她,对她那么好,原来她一直谋算着我最为重要的东西,她毁灭了我,还抢走了你!这是我最不能容忍的!说到这一点,我还得好好感谢许仲文,本来我也找不到麦斯的住址,那天他去找麦斯,而我则跟踪了他。“
“张美风呢?为什么你连她也杀了?”
他咬牙切齿地说:“本来在我的复仇计划中,张美风不在我的杀人名单里,可是那天我去酒吧的时候,听到她在讲电话,我当时才发现,出谋献策,一手策划我撞车下海,制造疑似意外事件死亡的人就是她!我逃亡的那天,还很信任她,找她来帮我,没想到我竟然所托非人!她还很有成就感地赞叹自己,作案的手法有多么的高明。我看着她那一副不可一世,趾高气扬的样子就来气,既然她觉得自己的计划是那样的天衣无缝,那我就让她尝试一下,让她死在自己设计的圈套里。那天我在她的矿泉水里加了安眠药进去,将她迷晕以后,就像当时那样,往那辆车添加汽油,再点燃车上的火焰,拉动引擎,制造一模一样的意外事故……我要她像我那样,脸部毁容,百分之八十的皮肤被严重灼伤,然后痛苦地死去……那天我隔着码头,看着那辆车撞下大海,我顿时心都愉悦了不少……早就应该这样!毁灭这一切!”
郭文轩万分痛苦地说:“你干脆连我也杀了吧!也不差我这一个!”
他从背后露出一把光芒四现的利器,用着近乎疯狂的口吻说:“你放心……等你的药力完全生效,你就会晕倒过去,我就会在你身上一刀一刀地割下去……你不会有任何的痛苦……你死了以后,我再吞食安眠药自杀……这样我们就可以同年同日死!生死与共,忧患相随,在黄泉路上,我们至少还能有个伴……很快过去的,不会有任何的痛苦……我们就算死,尸体也要凑在一起……”
他高高地举起手中的利器,刚要刺下去,突然跳出一个警员,三两下就将他制服,夺走了他手上的利器,书房里,酒区里,房间里,所有的民警纷纷跑了出来,一瞬间将他包围起来。
黄雁如从中间走出来,钟警官倒是倍受打击那样,不敢相信地走近他:“元应子……真的被你杀死了?”
他已经失去理智:“能够助我完成复仇计划!也算他死得有价值!”
黄雁如说:“还好我们早就知道你的真正身份,所以才故意用郭文轩作为诱,引你露出真面目!你还真没有令我们失望!”
“不可能的!我隐藏得那么好,你怎么知道我的真正身份?”
他不服气地嚷着,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心。
钟警官傻傻地说:“你还记得我们那天吃的那顿晚餐吗?那天的晚餐也是我安排试验你的。”
“真正的元应子是很喜欢吃那些高热量的东西。“
”人的口味总会有所改变的。“
”那天根本就不是元应子的生日,他的生日在二月的29号那天,四年才过一次生日,那天我告诉你,今天是你生日,你一点反应都没有,当时我已经开始相信,你不是元应子!”
他还不肯认输,极其偏执地说:“这些只是巧合而已。”
“但有一件事,你一定无法否认!”
“当我告诉你,郭文轩要被判处死刑的时候,你两眼发光,既高兴又难过。高兴是因为他要执行死刑,你的恨就能得到释放;难过是因为,你以后就要见不到他!恨与爱的矛盾,你的眼神已经深深地出卖了你!你无可否认!”
“许仲文在那天喝醉了酒,你将他安顿好,又在他的杯子里放了安眠药,这样就很容易控制他的行动,你套取了他的指纹,再跑去郭文轩的公寓杀人。之后你更清理了现场的大部分指纹,反而留下许仲文的指纹信息在现场,更将死者的血液染满了他当时穿着的衣服,目的就是要让所有人相信,他就是杀人凶手。到了差不多的时候,你再悄悄送他回家,那件血衣也是在那个时候被带进去的,因为你给他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药,长期服用安眠药者,会导致神智不清,迷迷糊糊,记忆力下降。因为你是他的助手,你送他回家,他侄女看到了,也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又或许你当时极力地伪装自己,但你从来没有想过站出来澄清这件事,这就足以说明,你的身份是有可疑的!云沛沛的指纹曾经出现过凶案现场,但我们已经翻查过所有的出入境记录,均没有发现。那就是说,要么她是偷渡进来的,要么她是用了另外一种身份潜进来,那么她会以什么身份出现呢?”
他轻蔑地将脸庞扭到另外一旁。
她接着说下去:“元应子与许仲文是毫无恩怨可言的,但他也从来没有想过站出来澄清这一切。于是我就开始怀疑他的身份,我还发现他的日常行为与生活习惯多半与一个女性有关,例如穿着,打扮,头发上的梳理,怎么看都像一个女性的行为特征。无论你隐藏得有多好,你……始终露出了破绽!”
钟警官忍受着悲伤所带来的痛苦:“另外,我们还在郭得淮遇害的那间祖屋附近的便利店找到你的消费记录!你那天出现在附近,但从来没有跟我们提及过,如果一个疑点出现,或者还能当作巧合,但第二、第三个疑点不断地出现时,这就说明不是凑巧那么简单!“
黄雁如向他宣布:“你放弃吧!你的阴谋已经被识破!乖乖地束手就擒吧!”
他突然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没想到……我费尽心思,处心积虑地安排那么多的计划,原本以为可以功成身退,与我最心爱的人一起死在这个本来就属于我们的家的地方……”他的目光转移到郭文轩身上,可惜他的药力已经全部发作,已经陷入了昏睡的状态,那哀怨缠绵的眼神,一个男人看着另外一个男人,不禁令人毛骨悚然。
“无论怎么样,我们都要同生共死!”
在场的所有人开始戒备,他粗暴地甩开旁边的民警,失去理智般往郭文轩跑过去。
嘭!一声巨响发出,全场顿时安静了下来,子弹撕裂空气,钻进了他的额头与眉心之间,一股鲜血喷了出来,他的脚步凝固,无法再向前,停留在原地,摇摇欲坠,慢慢地倒了下去,那可恨的眼神,充满着遗憾与不甘心。地板上顿时染红了一大片,他眼神空洞,灵魂已经离开肉体,飘往另外一处安静的土壤之上,那里没有痛苦、没有饥饿、没有寒冷……
钟警官极度压抑地放下手中的枪支,那烟圈还在往上升,痛苦地合上眼睛。
所有人在忙着清理现场,钟警官很颓废坐在外面的长椅上,那双长腿不断地摇来摇去,她嘟着嘴,头微微朝下。
黄雁如双手插在裤兜里,望着她:“你没事吧?”
钟警官说:“你相信吗?我……亲手杀了自己的表弟……这简直是太可怕了……”
黄雁如提醒她:“那不是你表弟,他是云沛沛,是变性整容之后的元应子,骨子里彻底就是云沛沛!”
“我的子弹居然撕裂了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肤……”
“好好地撑着吧,以后的日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我不知道以后该如何面对自己的人生。”
“欧洲那边……还有一些东西是要找回来的。”
我一觉醒来,案件已经侦破,所有的档案已经处于结束的状态。
外面风大雨大,窗户不断地扇打着,发出吵杂的声音。
crazy昨晚已经搬回来,虽然黄雁如的公寓很华丽,但她还是喜欢这边的房子(尽管我并不相信这个说法)
我来不及漱口,嘴巴一股异味,我迫不及待地爬往书桌那边,在电脑前面坐了下来,习惯性地打开电脑。
黄雁如是特案组的主管,她负责整理和备份每一宗案件的数据,当然也会存一份在我的电脑里,故此我在选购电脑的时候,会刻意选择一个内存足够大的版本,我们可以假设,每一宗性质较为恶劣的案件都会转介给特案组进行处理,调查程序一旦结束,档案也就完结,此时档案的备份就会保存在我的电脑里,如果空间不足,那就只能考虑更换电脑了。
她以邮件的形式,将档案备份发送给我。
内部文件有注明,在美洲那边的土壤范围内找到一副死亡时间超过十年的骸骨,经过外貌重整复原技术,他们也证实了那副骸骨的确是真正的元应子,他被埋葬在地下最起码超过十年或者以上。下面的备注栏显示,整理这一份报告的人是钟警官。
我想,她一定会很伤心,无缘无故遭到那么沉重的打击。
虽然结束档案文件的内容,我大致上已经猜到有哪些东西,但我还是习惯性地打开了它,并且有意无意地瞄了几眼。
我的右手在乱七八糟地涂鸦着,用眼角的余光浏览着电脑屏幕。
在思维的转动与视线范围的植入,我的大脑在同时处理着两份信息的来源。
忽然之间,我的目光注意到令人耐人寻味的一项。
我的手按压在触控板上,轻轻地往上滑……
外面的狂风暴雨还在持续,但有些真相已经找到。
第二天风和日丽,但马路上湿漉漉的一片,交通行驶有点不方便。
我来到一家私人医院。
公立医院与私人医院的区别在于,私人医院的保安防备非常严密,我两手空空走进去,都被门口的保安给拦截,还好郭文轩恰巧在医院楼下的花园散步,遇到我,我才能顺利地进入私立医院的范围。
今天看起来,郭文轩的整体状态已经恢复了很多,他满脸笑容,含有一丝丝的欣慰,一种劫后余生的感激之心。
他躺在病床上,我给他扶正了枕头,他说了声谢谢,然后头部躺在枕头上,悠哉悠哉的。
我瞥他一眼:“看样子你恢复得不错。”
“医生说我的病情没有大碍,过两天就可以正式出院。”
我从角落里拉来一张椅子,随意地坐了下去。
“你来找我有事?”
他看着我,这才发现我的’无事不登三宝殿’。
“案件虽然完结,云沛沛死了两次,但仍然有一些问题是我弄不懂的。”
我开门见山地说着,他仿佛做了一场噩梦似的,望着天花板说:“我也有很多地方不明白的。你说,女人为什么会那么记仇呢?”
“张美风真的是造成云沛沛看似意外死亡事故的凶手?”我自己问自己。
他捂着嘴巴说:“虽然……我很难相信她会做出这样的事,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我们不得不相信!”
我站起来,左手撑着他的床头,一字一句地说:“可是我调查过,张美风没有驾照。”
“而且在云沛沛出事当天,我翻查过其他的记录,张美风在那个时候因为喝醉酒,不小心弄伤了脚,那一次的意外伤害导致她两个月没有上班。试问一个脚部受伤的人,如何做到在最短时间内躲开车的撞击速度呢?除非她自己不想要命。”
他深呼吸着:“或许她有其他同党呢?”
“我不管她是如何做到这些的,我只是知道云沛沛死了,谁的得益最大。”
“我翻查过你以往的记录,你能够还清所有的债务,全是依赖云沛沛的那一份死亡保险,如果她当时没有死,反而是潜逃成功,你根本没有足够的能力还清所有的债务。云沛沛当时的精神病虽然很严重,但也不至于随随便便地杀人,肯定有人给她灌输心理暗示,给她的阴暗面打开了一扇门。”
他按着胸口说:“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夸张地做着嘴型,慢悠悠地说:“这些当然只是假设,并无实质证据,可是在2008年,由你的私人账户转账了300万给张美风的私人户口,她有了这一笔钱,才不用工作,终日在酒吧流连忘返,买醉卖醉,还因为这样,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罪行,惹来杀身之祸。”
“你明知道云沛沛一定会找张美风帮忙,她那么信任她,而她又是属于见钱眼开的那一种人,恰巧符合你的心意。”
他无所谓地笑了起来:“就算有转账记录也说明不了什么,我们本来就是情人关系,有多次开房记录,有利益输送也是很正常的情况,你仍然没有实质证据证明我买凶杀人,放弃吧你。”
“你说得对,我的确没有实质证据。”
我慢慢地退出房间,临走之前,我丢下了一句话。
“为了偿还一份债务,牺牲不计其数的生命,这些就是你想要的吗?”
他没有回答我,装作若无其事。
爱情本来是一件很美好的事物。
是欲望、憎恨、金钱参杂了,于是爱情变味了对吗?
到了最后,纯粹的爱情还剩下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