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地似乎是靠近山边的一个小旅馆,这里的住宿生意很一般,前台只有一名胖乎乎的女人在摇着扇子,一张长椅上躺着一名少年,穿着背心和短裤,睡觉时发出刺耳的呼噜声,由于天气闷热的缘故,那老板娘扇子摇动的频率变得更快了,她很不满,很烦躁,数不清的蚊子在空中飞来飞去,嗡嗡作响,充斥在她耳边。
四五辆警车停在门外面,特警队全部到达现场,他们瞬间包围了这个小旅馆,老板娘被吓得不轻,还有那睡得正香的小伙子也被吵醒了,他还睡眼朦胧地说着:发生什么事了?
黄雁如充当在前头,一名协助的女警简单地报道着:警察办事,无关的人请马上离开。
老板娘在那里喋喋不休地解释不停,希望借此机会解释自己并无做作奸犯科的事情。黄雁如没有理她,朝着特警队的队长做了一个手势,他点了点头,她便第一个坐上电梯,扶摇直上。可怜的我,被她硬拉着进电梯,被逼跟在她后面。
她躲在门的左侧,我就在右侧,特警队站在中间,其中一名拿着生命探测器进行探测试验,表示没有发现。
“里面的人马上开门,不然我们就会冲进去!”
没有反应,黄雁如已经失去了平常的耐心,在没有进行二次警告的情况下,用脚把门踹开,特警队先行进入现场,她也跟着进去,客厅空无一人,但茶几上放了很多一次性用品,包括一次性内裤,一次性杯子还有一次性碗筷什么的,都装进了一个红色的塑料袋里。这房间很小,除了一个客厅之外,就只剩下一个房间,门是关着的,两名特警队守在门的前面,她用枪指着门,深呼吸着,用脚再次踹开房间的门,随着一阵杂声发出,门被打开,剧烈的碰撞导致门又反弹回来,再次发出巨响。
房间里黑漆漆的一片,他们的探照灯照明了房间里的一切,暂时没有发现人的踪迹,直到灯光被打开,我们才看清楚房间里的所有东西,乱七八糟的杂物,一张小得可怜的床,还有一张铺在地面上的垫子,很长,足够躺下一个人,一名男人就这样躺在地上,很安详地睡着,嘴边流淌着白色的异物,面对这一幕,我们都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但还差一个肯定的判断。
我迅速走上前,试探着他的气息,最后充满遗憾地说:他已经没有呼吸了。
黄雁如看着地面上的尸体,沮丧地放下了手中的枪,插回枪袋里,宣布着:收队!解除武装。
老板娘不怕死地跑了上来,看着房间里的状况,惊慌失措地说:天哪!杜先生怎么死了?
黄雁如转过身对老板娘说:你知道他的名字?那你应该知道他目前是警方的通缉犯,还是首位的榜单!你为什么不去报警,你知不知道知情不报,后果很严重?!
老板娘欲言又止,几番犹豫,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他登记住宿的时候,只是告诉我,他姓杜,他的全名我没有很认真去看,更何况他全程都戴着一顶帽子,帽檐压得很低,盖住了眼睛,根本看不出他的样子是谁。我真的不知道他就是你们要找的通缉犯,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会与警方合作的!你要相信我!”
她还想继续说下去,但被我拉住了手,我用眼神默默告诉她:不要追究小事情,重要的事情要优先处理。
就这样,现场的环境被封锁了起来,黄雁如还是很不开心,很沮丧,全程站在窗边,默默地欣赏着窗外的景色。
还好sarsh及时地赶过来,给我带来了法医所用惯的工具。
现场我已经观察过,没有打斗过的痕迹,衣柜里的衣物挂了起来,还挂得很整齐,裤子配裤子,衬衣配衬衣,领带在下面的抽屉里,鞋子在衣柜的最下面,一共有三款。我蹲下去,抬起死者的下颚,吩咐道:帮我托起死者的头部。
她很听话地照做了,我斜着脑袋,用手在脑袋的上面四处游走着,没有发现伤痕。鼻子、口腔、嘴巴,我都检查过了,均没有受伤的痕迹,他口吐白沫,看来是一个表面现象,也是一个深入的迹象,并无误导警方的地方。
鉴证科的同事走了进来,向我报告着。
“我们已经在客厅做了一次地毯式搜查,在茶几上发现了一杯牛奶,证实是无糖的,但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粉末,初步怀疑是老鼠药,从牛奶被稀释的程度来看,这个分量是足够毒死一个人的;另外我们在杯子上只找到一组指纹,通过对比死者的指纹,初步怀疑是死者自己留下来的。还有一件事,我们在客厅的沙发底下发现了一封疑似遗书的信件。信中所提及的内容大概是,他因为极度痴恋自己以前的上司,很崇拜他的侦探技巧,但这几年看着他日落西山,江郎才尽,快要撑不下去了,于是死者声称决定大量地制造一系列的谋杀案,用着相同的谋杀方式杀害两个女囚犯以及刺激、教唆一个女囚犯自杀,目的就是为了鼓励他,为了让他重拾信心,但没想到他还是那样的一蹶不振,丝毫没有破案的能力,他觉得很失望,并且他意识到自己杀了两个人,间接害死了一个人,深感愧疚之余也知道自己逃不过法律的制裁,他终日生活在恐慌不安的日子里,无法忍受这种提心吊胆又常常处于崩溃状态的精神状况,为了战胜这种恐惧,他选择了自杀,但又不希望自己的遗体遭受到破坏,故此选择了喝老鼠药自杀。”
鉴证科的同事念完了那封信,我则听得目瞪口呆,脑袋一片空白。
他看着我,好奇地问:怎么?是不是我念得太生动了,你听得太入迷?
我的嘴巴慢慢地合上:不是,不是,你确定这是死者的遗书?
他严肃地说:从信件的书写内容来看,的确是死者的初衷,但这封信是不是他写的就不得而知了,我们还要找到他生前的笔迹进行一个科学对比,分析字迹的力度与写字习惯的结构才能知道。
我接过他手里的纸,粗略地浏览了一遍,用着一种风趣幽默又略显夸张的口吻说:你确定这是遗书吗?我怎么感觉像剧本或者小说那样的文载,长篇大论,比论文还要细致。有一种投稿的感觉,字数越多,受欢迎的程度就越高,分数就越高?高考作文?
他笑了笑说:这个要等我们回去仔细对比过才会知道,有消息我们会通知你的。
外面传来推推攘攘的声音。
“你不能进去的……里面是凶案现场……”
“我求求你,那个是我的朋友……我必须要进去的……”
我走出客厅,看到杰克侦探与江中与站岗维持现场秩序的民警在那里推推攘攘,他们看到我,不约而同地朝我挥挥手。
他们终于还是进来了,毕竟有我的同意。
他们走进房间,看着被盖上白布的杜晓文,彼此都安静了,他们都捂着嘴巴,眼神很沮丧,有一种很严重的挫败感。
我拉着杰克侦探的手臂:你怎么会来这里?
他说:是晓文的室友告诉我的,他说他知道晓文在哪里,还说带我过去找他……但没想到找到的却变成了一副尸体。
还好我刚才及时用照相机拍下了杜晓文所写下的遗书副本,我将照相机里的照片拿给他看。
“这是他临死之前所写的遗书,你看看吧。”
他一目十行地迅速浏览着,全身颤抖着,吸了吸鼻子,略显激动地说:没想到……这些事情全是他做的……
我盯着他照相机里的照片问:连你也那么肯定,他就是所有凶杀案的凶手?
他悲伤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可是他以前是我的助手,光是写案情分析就不下于几百次,他的笔迹我是最熟悉的,我很肯定那就是他的笔迹,人会说谎,证据也会说谎,可是笔迹不会说谎,它是最真实的!
“是我不好,是我没用!不争气!又老是爱做白日梦,不肯老老实实去找一份工作,整天沉浸在侦探梦里,还趾高气扬地说自己一定可以破一宗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案子!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话!现在人死了,我也破不了案……我真是无能……”
哎,一个大男人在那里哭,我也不好阻止,我只好拉着江中到墙角,打算低调一点与他详谈。
“你一早就知道杜晓文在这里?”我问他。
他不停地摇摇头说:我也是两天前才接到他的短信通知,他住在这里。
我好奇地问:可是你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带着杰克过来,按道理你们也不认识啊。
“本来我也不想过来的,可是晓文很渴望见杰克一面,他对我苦苦哀求,我又一时心软,所以就答应了他。没想到好好的一次重逢就这样演变成永久的别离。”他哀伤地说着,眼神里充满着惋惜。
“以你对晓文的了解,他会是轻易自杀的那一种人吗?”
“人总是脆弱的,尤其是男人,其实根本就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坚强,我们遇到的困难和挫折多了去了。但从他刻意要求见杰克一面就知道了,他真的厌倦这个世界带给他的失望与绝望,常常都是这样,所以才会在最后一刻勇敢地提出要见对方的最后一面这个请求。”
“连你也觉得他是自杀的?”
“不好说,可是很奇怪,他要等杰克,为什么要在他来之前就抢先服毒自杀了呢?”
我愣了愣,然后过了一会才说:或许他很害怕面对杰克,最终选择了逃避命运。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哎……他终究不肯放过自己。”
我安慰他:人生就是这样,总是充满着各种的不幸,很多事不公平,很多事不开心……
他淡定自如地说:好歹也是同屋共主那么多年,说不在就不在了,人生难测啊……
杰克忍不住这种场面所带来的视觉冲击,不顾一切地跑了出去。
江中也默默地离开现场。
其实现场也清理得七七八八,尸体被盖上白布以后就被抬走,我目送着尸体的离开,心里可不是一般的滋味啊。
女子监狱终于被侦破,唯一被合理怀疑是凶手的凶手已经畏罪自杀。
黄雁如早早就下班回家,剩余的工作全部交给那可怜的莫求去处理、善后、总结。其余的工作人员已经下班,他们已经连续通宵两个晚上,也很累了。
我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整理着剩余的文件,这宗案件的验尸档案全部挤在一个位置里,不,还不能算全部,还有杜晓文的自杀报告细则,我还没有完成,因为尸体还没有送回来,据说在路上遇到塞车。庆幸的是大塞车,如果它在我下班之前送过来,我就得熬夜加班,那样我会发疯的。
工作总算全部完成,我离开办公室之前,还特意买了一杯咖啡给莫求,只见她昏昏欲睡地趴在办公桌上,电脑的屏幕上还在显示着那份尚没有完成的报告,我将那杯热呼呼的咖啡轻轻地放在那里,顺便看了一眼她那份尚没有完成的报告。
电脑的屏幕上是这样显示着的:疑犯杜晓文已经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形式死去,表面上是畏罪自杀,遗书供认的罪状足以说明这一切,但仍然是疑点重重,自杀的原因肯定不止表面现象那么简单……
我的视线停留在’肯定不止表面现象那么简单’的字面上,看着疲劳过度的她,再看着屏幕中的文字,若有所思地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我重新返回自己的办公室,用备忘录写着:尸体回到实验室,立刻第一时间通知我。
我将备忘录贴在奶白色的壁板上,借此来提醒sarsh,她回来上班的第一时间,一定会看到我的留言。
就这样,我离开了警局,截了一辆计程车,按原路返回自己的家中。
这一回我有带钥匙,其实只要crazy在家里,我都不用带钥匙,不过这个笨小孩总会不在家,或者不在状态,躲在房间里睡懒觉而假装听不到我的敲门声而选择不开门,经历过多次的教训,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带着钥匙,于是我可以用钥匙开门,出乎我意料的是,她居然从我的房间里跑了出来,还神秘兮兮地展露着微笑,双手放在后面,似乎在盘算某些鬼主意。
我一如既往地坐在沙发上,她立马像变戏法那样变出一双拖鞋给我,五星级服务的标准可爱笑容,对此我心存一点点的敬畏之心。这小妮子突然之间对我那么好,想必有不好的事要加在我身上。
“女子监狱的案件已经告破了?”她平心静气地问我。
“你怎么知道的?”我很好奇地问她。
按正常程序来说,杜晓文的自杀报告还没有完成之前是不可以向媒体或者外面公布案件的最终进度或者消息,新闻台没有新的动静,杜晓文畏罪自杀的事,就目前来说,只有特案组的成员才知道,其他部门的人员还未必会知道,消息并未传开来。
“我打电话问过黄雁如姐姐了,是她告诉我的。”
噢,原来是这样,她们两个私底下竟然还有联系?这是我意想不到的。
她又接着说:黄姐姐似乎不是很开心。
“谁都有不开心的时候。”我仰望着天花板,只求短时间的休息。
“或许你应该去哄哄她,或者关心她关怀她。”
“不要随意踏进成人世界的领域,这并不符合规矩。”我再次温馨提醒她。
“她不开心,难道你不管她?”
“她不开心是她的事,与我无关。就这么简单,ok?”
“我还以为你们在谈恋爱呢。”她一语击中了要害,导致我一下子不知该如何作答。
我倒是很好奇,饶有兴致地问她:你们之间究竟聊了些什么?
“用不着你管。”她刻意地躲避我这个问题。
好吧,两位女性之间讨论的话题,确实是不能言传。
我的鞋子已经换好,刚要回房间休息时,她问我:你要休息啦?
“是的,我已经很久没有睡觉了,女王大人。”
“可是黄姐姐说,你的自杀验尸报告还没有完成。”
我的天哪,她们之间还真是无话不言。
我转过身对她说:我已经累透了,我不想再跟你说多一句话,ok?
她在我身后喊:可是,直觉告诉我,凶手不是杜晓文。
我把门拉上,冷冷地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