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过去了,仍然没有张幕云的消息,哗哗打车公司依然坚决拒绝与警方合作,认为张幕云只是暂时失踪,不代表他就是疑凶,这件事闹到法院那边去,他们也不会害怕,更不会退缩,毕竟他们一旦愿意合作也就等于承认了张幕云的作案嫌疑,所以他们绝对不会让步。
莫求一整晚都在盯着电脑屏幕,默不作声的,这是她一贯的风格,沉默不语,但很稳重。
钟警官目前已经将我列为调查小组的其中一名成员,她在很负责任地向我说明了基本情况。
首先,张幕云并没有出入境记录,简单来说,他还在国内,通缉的名单已经传至其他地区的安全系统上;然后就是张幕云的车辆与手机下落不明,但他的手机内有gps定位功能,然而他的手机长期处于关闭状态,无法追踪到他的准确位置。
在她对我说这些的时候,我正心不在焉地看着今期八卦周刊的最新娱乐新闻,她很生气地夺了过去,气急败坏地说:现在在调查案件呢,我刚刚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吗?
我不以为然地说:我又不是聋子,你自己也说了,张幕云现在就像做贼心虚那样,一个人藏了起来,手机关掉,涉案的车辆又没有找到,虽然说他不一定是杀人凶手,可是他的行为模式的确很有可疑。
“何以见得呢?”她双手抱在胸前,饶有兴趣地问我。
“女死者遇害之前曾经遭受过性侵犯,她的体内残留着张幕云的精液,显然这是一个说不过去的坎,他们是情人,如果要发生性行为,他根本不需要强行要求对方配合,但我偏偏在死者的身上找到很多抵抗过程中产生的小伤口,那就是说,她很反感与张幕云发生性行为。又或者有人想强行与她发生性行为,她奋力抵抗,然后遭受杀害,张幕云是在她死后才出现的。”
“是吗?”她保持微笑,眉角微微一动,似笑非笑地说:这些表面迹象就是你的验尸结果?
我简单地说着:准确来说,我发现的细节还不止一点点。随着我的细入研究死者的尸体,我发现她被性侵犯的迹象其实是在死后才遭遇的,换言之张幕云曾经侵犯过她的尸体,如果他真的不是凶手。
她似乎对我的说法保持中立的态度,不同意但也不赞成。
我从桌子上的档案文件袋里找了好几张照片,慢慢地展示给她看:这些衣服被海水被冲得面目全非,我找了相同的品牌供应商,要了同一款的衣服,再将这些衣服透过电脑软件将死者的照片进行一个视觉上的合成,你看看哪里不对劲。
她冷眼旁观地嚷着:死者打扮得花枝招展,脚趾甲涂了颜色,换了成套的内衣。
我打了一个响指:没错,假设死者真的打算与张幕云一刀两断,撇清两人之间的关系,那么她根本就不会再花那么多心思在这个男人的身上,可是她出门那天的确是打扮得很花枝招展,神色匆匆,说不定最后见她的人是张幕云,侵犯她尸体的也是他,可是杀害死者的就不一定是他了,他又出于某种原因,要躲起来不能见人,还不让警方找到他,这就显得整件事叠影重重。
她貌似弄懂了我的思路,尝试着说:你的意思是,杀人的是一个,性侵犯死者的又是另外一个。
“是的,但问题就是,为什么她会坐在张幕云的计程车里呢?而且我非常肯定,她被杀死的地方就在出租车里,那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这个是不容置疑,不可推翻的。
她冷冷地说着:要么,计程车上有三个人,张幕云是司机,死者是乘客,第三个神秘人是凶手,第三个人杀了死者,张幕云为了袒护第三个人,于是假装性侵死者,转移警方视线,好让全世界都以为他就是真正的杀人凶手,从而使第三个人摆脱杀人嫌疑。第三个人与张幕云的关系肯定是非常的好,很亲密,好到愿意为他随时去死。
不不不!我皱着眉头说:如果真的是这样,张幕云急着要为其他人顶罪,那么他应该一早就跑出来自首,只要他亲口承认了杀人的事实,他要维护的那个人就不会被怀疑,这宗案件也会因此结束档案。但他反而躲了起来,可想而知,这件事并非那么简单。
她站起来,撑在椅子上,若有所思地说:或许我们应该从张幕云的社交圈子里开始展开调查。
我在其他的电脑里,打开了我前不久刚刚完成的验尸报告,嚷着:这一份就是死者的解剖报告分析,在她胃内找到的残余食物里包括过度的红酒,五成熟的牛肉,煎得发黑的培根肉,其中食物已经确定是她匆匆忙忙出门之前摄入的,但红酒则不是,那天我问了张先生,他说在家中他是不允许自己的妻子喝红酒的,哪怕是那么一点点也是不允许的,显而易见,红酒没准是凶手让她喝的。于是她在临失踪之前究竟见过哪些人就真的不得而知了。
她面无表情地说:仅仅只是这样吗?
我全身乏力地坐在椅子上,仰天长叹,随后眨眼又说:好吧,我始终都觉得张先生对于妻子遇害的临床反应过于冷漠,至少他没有表现出很哀伤的情绪,从头到尾他都仿佛急着令我们明白到一件事,他是完全置身事外的,这些事情不应该与他有关。
她接着说下去:还有一件事,到目前为止,张先生还没有前来认领其妻子的尸体回去,至少连看都不看一眼。
我补充了一句:没准他很害怕尸体,或者很害怕看到自己的妻子。
她似乎听懂了我的弦外之音,困惑地问:你怀疑他?
我微微一笑,捏着鼻子,以此来躲开她的提问。
坐在电脑前的莫问突然大喊一声: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我们俩立刻凑到电脑屏幕前问:发生什么事了?
她说:张幕云手机的gps定位功能本来是处于关闭状态的,但是刚刚他的手机重新打开了,gps系统显示他的位置在……他自己的家中,也就是他姐姐张幕雨那里,红点代表的就是他,你们看!那红点不断地移动着。
钟警官瞄了一眼手表问:计程车上的gps功能呢?
她摇摇头说:这个倒是没有打开,或许他没有开车回去。
“我们去找他吧。”
“慢着!不用了。”
“为什么?”
“因为那红点消失了,他的手机再度关闭,但可以很肯定一件事,他曾经出现在张幕雨的家中附近。”
钟警官急急忙忙地穿上外套,叮嘱着:很好,继续留意着电脑上的情况,稍有变化就立刻通知我!
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立刻追了出去,追到警局的失踪人口处理的窗口附近,那边就是唯一的出口,钟警官的身影已经找不到了,这家伙跑得太快,我根本追不上。我灰溜溜地往回走,失踪人口登记处发生了推推攘攘的现象。
“对不起,我很理解你的心情,可是这样做很不合规矩的。”小薇万分抱歉地拉着一名女子的手。
该名女子白发有点多,脸上的皮肤皱巴巴,那股苍老感像是历经沧桑那样。
只见她苦苦哀求地说:求求你了,我女儿真的很久没有回家了,我担心她会有危险,请你帮我把她找回来好不好?
小薇艰难地说:我都说了,一个人除非是失踪超过36小时,警方才能立案;你女儿只是一天没有回家了而已,问题暂时不会很严重,而且你女儿离家出走玩失踪的记录比比皆是,她爱玩失踪已经是惯性,你不用太紧张,或许她明天晚上就会回家的了。
她已经单膝下跪:不不不!我求求你了!我有预感,她这一回不是离家出走,而是真的失踪了!
小薇显然已经没有耐心,冷酷无情地说:刘女士,请你离开好吗?我真的帮不了你,你这种情况我们是无法立案的,如果你再不走,我会叫保安的。
她微微往后退了几步,伤心欲绝地嘀咕了一会,然后捂着脸,垂头丧气地离开大门,她的手里还拿着某些复印件。
我走向前问小薇:发生什么事了?
“哦,没事,刘女士是我们这里的常客,她女儿大学毕业都好几年了,性格很叛逆,事事跟她作对不说,经常发脾气,闹完就会离家出走一两天,到了第三天她就会自己跑回来。每次在她女儿回来之前,她都要报一次警,声称自己的女儿可能遇到危险了,遇到变态的坏人啊,让我们倾巢而出,拯救她女儿之类的。可是事实上,她女儿只是喜欢玩离家出走而已,别的无多。”
我犹豫不决地说:或许她真的遇到了危险呢?
小薇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如果类似这种情况都要立案,那我们就真的别想着下班了,问题少女年年都多,家庭教育有问题,她们爱胡闹爱冒险,喜欢过刺激的生活,可是不能浪费珍贵的精力啊!放心好了,她不会有事的,我向你保证。
门被轻轻地敲着,敲了很久都没有人回应,钟警官站在门外感到很意外,她拿出手机,刚想着要打一通电话给张幕雨,眼看着号码拨通了,屋内响起了悦耳的铃声,她知道她在里面,只是不愿意开门罢了。
钟警官从敲门转变为拍门,而且力度随之而增大,门终于被打开,张幕雨眼神朦朦胧胧的,一副神智不清的样子,在她开门的一瞬间,周围都弥漫着一股酒的气味,她的脸通红通红的,像一块猪肝那样,她打量着对方,一脸嫌弃地问:你喝酒了?
张幕雨没有回答问题,扭过身,手里拿着一瓶啤酒,跌跌撞撞地倒在沙发上,双脚放在上面,蜷缩着身子,全然不顾及自己的形象。但她意识还在,断断续续地嚷着:你来……找我干嘛?
“张幕云是不是曾经回来找过你?”
“笑话!他要是回来找我,他肯定跑不了,一定会被我抓得牢牢的。”
“可是他手机的gps定位显示在这家屋子出现过,很快又消失了,他没准回来过,但你可能没发现。”
张幕雨喝醉了,说话的口吻开始很没礼貌:是啊……你找不到我弟弟,就随便找个借口说他回来过,你们警察做事就是这样草率了事的吗?我们纳税人的钱算是白交了。她还想喝酒,但被阻止了。
“你不要再喝了!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你弟弟的生死?”
她这回倒是来劲了,扯着喉咙大喊:你以为我不想找他?他以前读书的地方,最喜欢去的地方,我都一一找遍了,都没有他的踪影,我甚至每天都盯着他的博客更新情况,可是偏偏发现他的博客一直在写着一大堆蒙太奇的话,我看不懂,我尝试过在上面留言,可是他没有回复我!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他就是不希望被我找到而已!他一直在逃避我!
钟警官这才注意到茶几上的茶水,冷言道:你家来客人了?
“茶来了!”身后传来一把声音,循着声音望过去,那是一名女子,只见她手里拿着一包茶叶,兴高采烈地说:茶叶来了,赶紧泡一壶茶叶就行了。
钟警官正打量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张幕雨立刻爬起来,似笑非笑地介绍:这位是张幕云的大学同学童佳乐,他失踪了,佳乐同学就立刻跑过来安慰我,多好的姑娘啊!来,这位是特案组的钟警官,她可是一名辣手刑警哦。
童佳乐的笑容顿时僵硬住了:是吗?很高兴认识你!
两人没有握手,佳乐提醒着:茶叶要早点泡,我已经煮了开水。
她泡了一壶茶,喂张幕雨喝了几口以后,张幕雨便很舒服地躺在沙发上,一脸陶醉的样子,随后很快又表现出很哀伤,强忍着眼泪的状态,慢慢地昏睡过去,在她的衣服里掉下了一张照片,佳乐哭笑不得地捡起了照片,仔细一看,原来是张幕云的大学毕业照,童佳乐也在大合照上,不过她在那照片里没有展露一丝丝的笑容,整体上看上去很沉郁,她人站在角落里,很没存在感。
这张照片煞是越看越奇怪,她弄不懂佳乐的表情。
佳乐从浴室拿了一条毛巾,用热水泡了一会,然后敷在张幕雨的额头上,张幕雨醉醺醺的,嘴里唠唠叨叨地嘀咕着,听不懂的梦话,她很细心地照顾着她,一丝不苟地擦着她额头上的冷汗,过了好一会,她终于哄得张幕雨安静地入睡。不再说那些乱七八糟,奇奇怪怪的梦话,钟警官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没有说什么,默默地扮演着一个局外人的角色。
佳乐坐在她旁边,欣慰地望着熟睡中的张幕雨。
她弱弱地问着:你们的关系很好?
佳乐否认道:不!我与张幕云的关系比较好,但他现在去向不明,作为他的同学,我当然有责任有义务照顾他的姐姐。
她小声地问着:张幕云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嗯……我有看新闻,说实话,我是不相信他会杀人的,可是。”
“可是什么?”
“他很迷恋,很喜欢那个女人,甚至到了那种极度疯狂的程度。”
“例如?”
“他曾经信誓旦旦地告诉我,如果可以与她在一起,他甘愿杀了她的丈夫,不惜一切代价得到她。”
她突然说不出话,佳乐突然一笑:当然,这只是一个男人的自吹自擂,他们都是胆小怕事的动物,有时候还不如一个女人勇敢呢。弟弟失踪,又被通缉,幕雨姐姐遭受的打击肯定不小,喝醉酒是她唯一可以宣泄的有效途径,我们应该体谅她。
“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