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邦,隶属于国家一级楼宇检测员。
在1985年于英国伦敦大学毕业,大学时期主修《建筑设计与楼宇社会》副修《西方政治思想浪潮》1989柏林墙被推塌以后,他返回自己的国家,一直专注于发展楼宇的建筑与安全,曾经在美洲、欧洲、西欧等地区发表过数篇关于危楼的重视度的论文,其中心思想就是楼宇的安全关乎到社会的未来,以家庭美满为一个核心价值,所灌输的是无微不至,心细如尘的工作态度。
他在其他地区进行楼宇检测时,从来没有出现过意外,每一次的风险评估都做得滴水不漏,西方的记者还曾经采访过他,他一度长期徘徊在头版头条的热门人物,他还写了自传,在自传里提及到,小时候亲眼目睹过楼宇倒塌造成的伤害以及影响,令他记忆犹新。
所以他的座右铭是,坚决不允许楼宇倒塌的事故发生在他的能力范围内。
外界对他的评价一直很高,都赋予最高的厚望,那一次的倒塌事故,他在法庭亲口承认自己是如何的敷衍了事,马马虎虎的工作效率,这一点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措手不及。在检测师的行业里,他已经是一名佼佼者,是工作中的典型模范,长期被当作正面教材来教导后来居上的年轻人。那一次的事故令他身败名裂,臭名远播,一夜之间,有关于他的所有自传全部下架,关于他的访谈记录全部被删除,有一种一夜之间被封杀的感觉。
在法庭上,检控官曾经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过他,在庄严的法庭上,是不允许说谎言,否则会受到法律的制裁;轻易地承认自己的工作失误会为自己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事业与人生都会输得一塌涂地。当时他仍然脸不改色地一口承认,是他的工作失误造成的意外,他还当着所有的法官、陪审团以及遇难者的家属深深地鞠躬道歉,并且会承诺赔偿一切的损失。
钟警官在西安的警察局其中一个小小的办公室,听着退休老探员孙立的简单陈述,若有所思地指出:那就是说,有关于陈文邦因为工作态度问题造成的塌楼意外事件的说法纯粹是扯淡,根本不符合逻辑,不符合当时的实情?
孙立虽然白发斑斑,但仍然精神抖擞,在翻着一俩个中等型号的箱子:可以这样说,就好像一个保安大半辈子都对他的老板很忠心,从来都不伤害他,但突然有一天,他跑来告诉你,他杀了自己的老板,并且将他肢解了,你也许会很诧异,也许一时半会还接受不了这个事实,那大概就是因为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毫无预兆。一个保安要杀害自己的老板,事前不多不少都会有一点点预兆吧?例如这个保安欠了别人很多钱,杀害老板纯粹是为了拿钱救自己;又或者与老板吵了几句,心生不忿,一时冲动杀了他。这些理由几乎都能接受,还属于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但陈文邦的检测工作一向准确无误,并且工作认真,被他检测过的楼宇,是危楼与否,他心里都很清楚,但就唯独那一次出现了意外。我不相信这世上有那么凑巧的现象,刚好有开发商要搞重建计划,老住户不肯搬走,这一边就出现了塌楼事件,另外一边,陈文邦就勇敢地站出来承认自己的错误,作为一个检测师应该很清楚,一旦承认这个错误,他的事业基本上算是玩完了,前途尽毁,但他居然是第一个站出来承认错误的,我不是在怀疑人的勇气,但他这有点勇气过头了吧?一般出现这种事情,当然是能推卸责任就尽量推,避免祸水往自己身上引,他倒是刚好相反,巴不得自己快一点被定罪,只为了尽快平息塌楼事件的风波那样,牺牲自我,堵住了全世界议论纷纷的嘴巴。
“你看,这一份就是当时塌楼事件的目击者所留下来的口供的。”
孙立将尘封多年的文件递给钟警官,她半信半疑地接了过去,眯着眼睛翻开第一页,灰尘滚滚,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但口供上所记载的文字无疑是吸引了她的注意。
其中一个现场的目击者是这样描述当时的情况:
“那栋楼本来还好好的,风平浪静,突然之间开始摇摇晃晃,整栋楼的墙灰急剧地脱落,摇摇欲坠,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整栋楼就这样全然塌了下来,轰隆隆的巨响应声而倒,周围都飘起了弥漫的烟尘,令人惊讶的是,五分钟之前,这栋楼还是好好的,但一瞬间就被移为平地了。一切来得太突然,令我措手不及,我很快就意识到,倒塌的废墟里,还埋葬着可怜的住户,于是我马上跑去报警,希望能挽救多一点的生命。”
还有一个目击者是这样描述的:
“你一定无法想象当时的情况是有多么的糟糕,平凡无奇的一天,好好的一栋楼宇,就这样毫无预兆地粉碎了,粉碎了一个家庭的信念,粉碎了他们的心,天呐!一个生还者都没有,我无法接受这是自然倒塌事故,事前一点预兆都没有!打雷还能听到轰隆隆的响声作为预兆,但楼宇倒塌就能无声无息,一声不响地倒塌了是吗?这简直就是太不可思议了!”
孙立从箱子里找出了一盒录影带,他声称这是当时有路过的记者用摄影机拍下了当时的情形,然后用了一部相当旧的设备,相当有收藏价值的机器,透过光线折射在墙上所重复播放了当时的情形。
就如目睹者的口供所说的那样,整栋楼毫无预兆,瞬间倒塌,倒塌的时间非常短暂,的确不到五分钟,那个年代所拍摄的东西还是黑白分明的。
“你仔细观察着楼宇倒塌时的现象,有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劲?”他问着。
她忧心忡忡地说:一般的意外倒塌事故,应该是两边侧翼最先动摇,墙灰脱落的速度没有那么快速,整个倒塌的过程肯定不止五分钟那么短暂,正常来说,整个倒塌过程最起码有半个多小时的演变,这个的速度太快,确实很不可思议。而且最重要的是,影片内的倒塌过程,似乎是根基最先开始动摇,两边侧翼纹丝不动,墙灰脱落的位置竟然是在最底下,如果大胆一点假设,很有可能有人在楼宇的根基下动了手脚,地基被破坏,支撑着楼宇的唯一条件都没了,楼宇自然会倒塌。但这种事情一般不会有人做,因为真的会死很多人。
孙立回忆着说:“你这个假设并非完全没有可能,根据现场目睹者的说法,当时好像出现了好几个建筑工人在附近,他们在附近溜达了一会,然后就鬼鬼祟祟地消失了,接着就再也没有人看到过他们,没多久塌楼事故就发生了。我当时接手调查这个案件时,知道有建筑工人出现在附近,我也尝试过找他们出来,但很遗憾,他们犹如人间蒸发了那样,完全找不到他们,没有对话就没有证据,到现在都没有人知道那几个建筑工人去哪里了,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消失了以后,去了哪里。但我的猜测是,那几个建筑工人应该是拿了别人的钱,然后想方设法地在地基上做手脚,造成了倒塌事故。”
她皱着眉头寻思着:如果真的有人给钱他们在地基上做手脚,究竟是哪些人如此恶毒呢?竟然野蛮地拆房子!公然漠视生命!
孙立咳嗽了几声:还能有谁,你可别忘了,当初是开发商计划在旧区重建,开了很多优越的条件给老住户,让他们搬走。有人不肯搬,对于投资者来说,重建项目一拖再拖就会很亏钱,于是他们决定鱼死网破,串通建筑工人,搞垮地基,强行搞垮唯一一栋无法完成收购的楼宇,快刀斩乱麻,早一点完成收购项目,建筑工程才能顺利展开。事后法庭召开死因聆讯,他们再找一个代罪羔羊,当众承认自己失职,将所有的罪名一个人全部扛了下来,坐五年的牢,出来之后就不会再有人记得这件事,他也能安安乐乐地过日子。问题就是,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幕后黑手的黑手党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他呢?他知道的秘密可多了,想活下去都很难。接着他就在牢房里服毒自杀,但只要你细心地整理过他的遗物,就会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他在牢房里一直保持着写日记的习惯,他在日记里写到,希望出狱以后,与心爱的妻子一起去加拿大养老,开开心心地过完下半辈子。他既然答应做黑手党的代罪羔羊,拿到手的好处肯定不少,去加拿大养老是一件很美好的幻想,如果别人肯放过他。
一个人坚持每天写日子,并且无时无刻都在计划将来的事,试问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会无缘无故自杀呢?连一份遗书都没有,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服毒自杀,谁相信呢?他死了,楼宇倒塌事件的真相就永远都会跟着他埋葬在地下,真相从此销声匿迹,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真相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楼宇倒塌、杀人灭口……这些并非偶然事件,开发商为了赚钱,什么都敢做,不惜泯灭人性,如果我没有猜错,那几个建筑工人估计也惨遭毒手了。
她听得一愣一愣的,支支吾吾地说:这些只是你的个人推测……事实未必是这样的。
他笑了笑说:听说你是为了调查一宗连环谋杀案才过来这边的,对吗?
他在电脑上输入了一个档案的编号,顿时跳出了一个很长的名单;然后又通过共享的资料找出了三个人的照片。
“塌楼事件之前的重建投资项目,有份参与投资项目的人选名单里,其中有三个已经遇害了,这些记录是你那边的系统所提供的信息,当时有份参与的投资商的名单有一尺那么长,整个幕后黑手有多么的复杂,你也想象得到了吧?”
她惊慌不已:你的意思是,凶手的杀人动机是针对那一年的塌楼事件展开的报复行动?
“可以这样说,你不觉得很奇怪吗?遇难者的遗体在一年以后迅速地送往西安这边集中殓葬,很明显有人不希望塌楼事件一直被提出来,被拿出来旧事重提,尸体被迁移,久而久之,人们就会逐渐忘记那个糟糕的年代。”
她还是不同意他的说法:可是,当时的遇难者已经全部被埋葬在木棺里,还有谁会替那么无辜的遇难者报仇呢?
他深深地叹息着说:这个……我倒是可以向你保证,那一次的倒塌事故里,还有人没有死,可以说是死里逃生。
她有点惊慌地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记得,当时我那边的分局任职,塌楼事件里挖出来的尸体是十一副,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我当时负责清点遇难者遗体的数量,整份清点报告是我亲自完成的,这一点我不会记错,但一年之后,那些尸体被迁移往西安,在遗体被运送出去之前,我再一次复核了数量,的确是十一副,但是过了两年以后,我被调到西安分局,偶然间听到其他同事在讨论塌楼事件,他们说,文件上写明的尸体只有十一副,但在近日开馆检查时,却发现了十二副尸体,他们还在暗地里指责分局负责人的工作疏忽所引起的数据等差。我当时很不服气,但没有当着他们的面吵起来,而是一个人偷偷摸摸地找到殓葬墓园,私自打开了棺木,经过我的点算,的确是多了一副尸体,但同时我也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所有的尸体几乎都有残缺不全的现象,要么少了胳膊要么少了左腿或者右手,但我之前检查的时候,尸体的部位是完好无缺的。为什么会多了一副尸体出来呢?尸体的残缺不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这个问题一直缠绕在我心里,始终挥之不去,这个疑问常常困扰着我,找不到想要的答案。”
她拖慢了说话的语气:要么有人在遗体被迁移到西安以后,对棺木内对遗体做了手脚;要么就是你真的忽略了一副尸体的存在。
他坚决地喊:不可能的!我前前后后数了很多次,不可能有错误!
她没想到他会如此激动,笑着说:要么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可能,十一副尸体,但遇难者有十二个,少了一个,也就是说,有一个生还者侥幸存活了下来,被好心人救了,然后所有遗体被迁移至西安以后,这个人为了掩饰自己还活着的证据,故意用了一副尸体摆在棺木里,造成一种假象,让全世界都以为,塌楼事故再也没有剩余的存活者,全世界都以为他死了,就不会再有人怀疑他。那么问题就来了,如果这种假设是成立的,这个人必须要用一副其他的尸体来代替,那么这副尸体来自哪里呢?总不见得在大街上随手捡一副尸体回来吧?
“或许是从其他墓地盗取的尸体。”
“西安有没有尸体被盗取的个案?”
“那倒没有,几乎不曾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没有尸体被盗取,但棺木里的确是多了一副尸体……当时只找到十一副尸体,你就没有想过,还有人生还吗?”
“我当然有想过,只是挖掘组的工作人员全部都找过了,都没有发现,我还以为只是找不到那副尸体而已,但从来没有想过少的那副尸体居然会在棺木里自动出现了,从那以后我就认定,幸运的生存者肯定活下来了,并且逃了出去,我不明白这个人为何一直没有出现,直到你来调查开发商的谋杀案,我才联想到,这个人很有可能一直在策划着复仇的计划或者行动。”
她艰难地说:可是,如果我们想不通多出来的那副尸体是怎么回事,就没有办法再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