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华医院是一所跨越国际,横渡西欧,大西洋的医疗机构中心。
这里的护士的服务态度是出了名的好,因此医疗费用也是相当的高,中下阶层人士基本不会选择在这里医治。毫不夸张地说一句,住一个晚上的医院,一万块就差不多没了。一般人是承受不起这种经济负担的。因此这里的女护士是经过选拔才会被招进来,不是谁都能进去的。
东翼是儿童病房,儿童的会诊中心;西翼是骨科;南翼是神经外科;北翼则是普通的小病会诊中心。其实所谓的东西翼,只是为了区分医生的职权行驶范围,不一定是百分百的。
例如,神经外科区域也会开放一个骨科医生的办公室以及医学仪器。
又例如骨科里也有两层是妇科。
东翼原本是一间寄宿在医院内的药店,方便医生和护士在生病时买药,但后来因为经营不善,又有人不满意药物的价格不菲,渐渐的,东翼的药店就倒闭了,被拆、改头换脸,换成新一栋儿童病房。最初是西翼排在最前面,东翼是不在原本的计划安排里,这是后面加上去的。这就从表面看起来,有点不对劲的地方。三栋楼鼎足而立,现在多了一栋楼,是感觉怪怪的。
药诊在一楼,这里也是挂号诊断的地方,有七个窗口,每个窗口都有专门的配药师。中央的椅子一共有十二排,每一排有十二个,占据了一楼的大部分空间,感冒发烧的病人通常就在这里打点滴。身处其中,时不时会听到小孩打闹哭泣的声音,女人因为等待不耐烦而发出的种种不满的叫嚣声……总之一楼是最吵闹的,就像菜市场那样,什么人都有,有的人还甚至不愿意排队,非要说自己赶时间,以此作为插队的理由。
我带着崔悦来到圣华医院,一楼确实很热闹,如果你认为那些吵闹的噪音是一种生活上的享受。她好奇地问:晓蓝是护士,但护士也有分很多种的。例如有医生助理,负责一楼大厅的病人处理,也有负责打点滴,抽血之类的……总之整个医院的系统非常的庞大,我们该找谁呢?
我环顾着四周:晓蓝读护士专业时,攻读的是药理学,应该是管理药物的部门。
我们找到了药物部的行政主任,很显然他非常的忙碌,打开一个又一个的抽屉,又忙着在白纸上写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得知我们不是警察,他也认为没有必要应酬我们,但我们一直默默地站在门口,或许他感觉不自在吧,最终答应了,跟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喝杯咖啡,好好谈一谈关于晓蓝的问题。
行政主任刚刚坐下来,就迫不及待地盯着手表看,并且不断地强调:我的时间不是很多,麻烦你快一点。
我平静地说:这一次找你呢,主要是为了了解晓蓝的一些基本情况。
他也尝试令自己冷静下来:晓蓝是吧?没错,她是我们这里的女护士,本来呢,她是在一楼大厅的门诊工作,后来才调去药物部。
崔悦好奇地说:她读护士专业时,专供的领域不是药理学吗?为什么会在一楼大厅工作呢?
他叹息着说:因为那个不是别人,恰巧是晓蓝。她读护士专业时的成绩是全班最差的,理论课程也罢,实践课程也罢,都显得差强人意,她留了一年才勉强毕业,不知是谁推荐她进来的。她进来以后,一开始的确是在药理部实习,但她在学校学的东西根本就不上心,对药的种类以及作用完全不熟悉,有好几次都配错药,还好被我及时发现了。我跟她谈过好几回,不知道她哪来的骄傲,根本不听我的劝告,不屑一顾的态度令我很不满意,于是我只能跟一楼大厅的主任商量,让她出门诊实习一段时间,让她学会基本功夫再说。不过也好,她倒是挺欣然接受。老老实实在一楼门诊工作了一段时间之后,突然有一天,她对药理很上心,认出所有药物的功能以及治疗用途,我看她如此有诚意也很有上进心,于是我就让她重返药物部,负责医院内部、外部的日常配药,她偶尔还会跑到其他科系帮忙,看起来还挺用心的。
我愣了愣,然后问他:晓蓝是什么时候被调回药物部的?
“大概五年前吧,差不多是那个时间,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我妻子刚好怀孕了,那个时候。”
我寻思着:然后她就一直在药物部工作?
他点了点头:是的。
我尝试着引导他更长久一点的回忆:你记不记得,她开始愿意去接触药物部的工作时,是什么时候,具体哪一个月或者哪一天?
他闭上眼睛回忆,过了很久很久以后,他才脱口而出:我想起来了,是正月初四,因为在一个月后恰巧是医学院护士系的药物制度考试,她是考出了很高的分数,才被我择优录用的。
五年前的正月初四,恰巧是晓红与大宝相识之后的第二年,之后没多久,大宝就开了自己的公司,又过了一年多,他们就结婚了。
药物制度考试,结婚,开室内设计公司,正月初四……这些有什么关联呢?
我问他:晓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上班了呢?
说到这里,他就显得很生气: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一个不负责任的年轻人。突然毫无预兆地消失,丢下一堆工作给同事跟进,自己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跟你说,她在两三年前就已经不在这里上班,被医院视为自动解除劳动合同,并且拉入黑名单。所有的医院都不会聘请像她这么不稳定的护士。
这就让我意想不到了。晓蓝失踪了两三年,晓红不慌不忙,报案时还声称自己的妹妹只是失踪了三天而已???这种庞大的距离,使我百思不得其解。
他有点迫不及待地问:好了没有?你们还要问多久?我还有工作要处理,下午还有一个紧急会议要参与。
崔悦默默地拉着我的衣裳,示意差不多就行。
我觉得还不够,还有一个问题是现在必须要弄清楚的。
“你们医院有没有发生过一些很奇怪的事情,或者很特别的现象呢?”
他脸如死灰地嚷着:医院的药不见了!
我的内心像被触动了一样,连忙坐起来,好奇地问:什么药不见了?
他环顾着四周,确定周围没有人,他才敢在我耳边喃喃地说:医院的十四楼是一个药库,其中有一种药是镪水压缩型的药水。它本身是无色无味的,呈透明液体,装在一个很小的瓶子里。你可别小看它,这么一点点液体倒在大象的身上,都能将大象的骨骼大比例地缩小,缩到最小的程度,就像一根小木棍一样。这种药水是印度那边新研发的药物,主要是拿来清理庞然大物之类的物体,这种药水本身就很危险,但医院要研发这种药水,无论如何都要进一箱货进来。就在晓蓝失踪之后,我们发现不见了三瓶药水,价值1999美元,很昂贵的!
我疑惑地问:你怀疑晓蓝偷走了药水?
“是的,不然不可能那么凑巧,她一走,药水就不见了,估计她是偷走了药水,然后倒卖给那些黑心商贩,用作非法用途。”
我好奇地问:可是没有报案记录,你没有向警方备案?
他惊讶不已地喊:我去备案?根本就找不回来,这件事要是传开了,在我的管理范围内,出现药水被盗走的事,我怕是工作都保不住!我花了大半辈子的青春去读医科,我现在还在进修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三瓶药水我已经私人用钱买回来,补上去了。
我忍不住要教育他:你这样的行为可不提倡哦。
他冷笑着:不提倡?断送我的前途就很提倡?总之你一定要保守秘密。
我犹豫不决地点了点头,不知道算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走出医院时,已经是下午的时间,阳光普照在大地之上,撑着太阳伞的人,神色匆匆地赶往医学大楼,我们肩并肩地走着,她一路上不断地哼着歌曲,我则显得心事重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的歌声使我内心的忧虑又添加了好几分。
她问我:你在想什么呢?
我支支吾吾地说:没什么,我只是想不明白,晓蓝为什么要偷走那些强酸强碱压缩性的药水。这些药水对她有什么帮助呢?
她不以为然地说:说不定啊,她只是为了钱才偷那些药水的。
我暂停走动,困惑地说:为了钱?
她眨着眼睛说:是啊,晓蓝的信用卡余额度早就被刷爆了,她还倒欠银行三万块,另外她自己贷款买了一辆汽车,只给了首付,已经有三个月没有还款,银行方面早已经计划没收她的财产,现在她失踪,找不到人,那一笔钱自然不用还;但万一,她决定重新生活,这些债款她仍然需要偿还,她哪里有钱还呢?偷走那些昂贵的药水,倒卖给不良商家,自然能赚到非常可观的利润。不过躲那么久……确实有点诡异。
我也赞成她的看法:一般的失踪案,都有躲避债务的嫌疑。晓蓝也欠下不少钱,利用失踪逃避责任也是合乎逻辑。
她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响:真够奇怪的,一个人可以在毫无收入也毫无支出的情况下,是如何在这个城市生活下去的呢?信用卡也没有消费记录。
我突然冒出一句:除非有人收留她,管她吃管她住。
我孤身一人前往晓红的住宅。
这是典型的商品房,装修一般,两个客厅,两个卫生间还有两个房间,中间有一个小小的书房,里面塞满了书本,前面客厅的空间比较大,地板很干净,光滑亮丽的;围绕着客厅中央的是一套意大利制造的沙发,很柔软,颜色细腻,搭配德国制造的木茶几,使得整个客厅的陈列感浑然天成,除了给予客人一种意犹未尽,又有一种呼之欲出的层次感。
光是客厅的陈列搭配,我不得不从内心发出一连串的感叹。
晓红穿着一身耀眼的红色连衣裙,穿着八寸高的高跟鞋,踏在地板上发出一连串的硌硌声。她还化了很浓厚的妆,画了眼影,涂了口红,整个人端庄大方,雍容华贵。
穿了高跟鞋的她,毫不夸张地说,最起码有一米八五。
她恭恭敬敬地请了我进来,我都不太好意思走进去了,因为与眼前这些比起来,我实在是一个大土鳖。
她捂着嘴笑:进来吧,不用客气的。
看着她如此这般热情邀请我,我也不好再推搪,于是我坐在沙发上,坐在正方的位置,她看到我坐的位置,表露得有点惊讶,但很快又恢复正常,选择坐在我左侧,给我倒了一杯茉莉花茶。满满的花香,弥漫开来在空中,闻起来就很舒服。
我开口的第一句是:你刚刚好像很惊讶?
她腼腆地笑着:啊,没事,因为你刚刚坐了我丈夫的位置,那里是他经常坐的地方,当然很多个夜晚他都喜欢睡在那个那里过一个寂寞的夜晚。
我刚要挪开,她则劝我:没事,你是客人,坐哪里都无所谓,不用介意的。
“你刚才说,很多个夜晚他都喜欢睡在沙发上,这么说,你们现在已经开始分床睡了?”
她稍微收敛了一点,不慌不忙地说:是的,他是做室内设计的,常常熬到三更半夜才就寝,有时候为了避免打扰我休息,他就一个人在客厅睡觉,久而久之,他也习惯睡沙发了,就算那天没有熬到很晚才睡,他也执意要在沙发上睡觉,他说他已经养成了在沙发睡觉的习惯,一时半会很难改过来。从此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在同一张床上睡觉,有时候我比他更晚回来,回来之后发现他已经睡着了,但他不在沙发睡,反而在床上睡。反正我是越来越搞不懂这个男人的心理,他好像总是有意要躲开我似的。
我沉默了一会:你认为你们之间是出现问题了吗?
她哀伤地说:是吧?但这样就不对了,是吗?一段婚姻感情破裂,两个人可以吵架,可以互相人身攻击,可以互相指责对方,甚至可以打起来。但我们很显然是感情破裂,却是那样的无声无息,我做了很多丰富的菜式给他,他都觉得淡而无味;我跟他讲新闻,他又无心装载;我讲笑话给他听,他都没有反应。他的心都不在这里。
我问她:之后呢,之后你们有吵架吗?
她苦笑着:完全没有。咳咳,介意我吸烟吗?
我无所谓地笑了笑,她当着我的面点燃了香烟,吐出好几个烟圈。
“在他失踪之前,有没有发生过很奇怪的事,又或者他的行为有没有很古怪?”
她左手拿着香烟,猛地吸着,这边吐出烟圈,那边说:有,在他失踪之前的一个星期,他突然对我很好,给我买了很多昂贵的礼物,还陪我去了一趟欧洲,去了两个多月,虽然在旅途中我们的话题不多,但最起码我们是腻在一起的,哪怕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也好。
这一条项链就是他在失踪之前买给我的。
她向我展示着脖子上的项链,银光闪闪的,的确很吸引人,很多女人都喜欢珠宝带来的灿烂辉煌的光芒,更喜欢所有男人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摆在她们身上,这就是珠宝的魅力……好吧,我又在胡思乱想了。
我试探性地问她:他送你这些礼物,你开心吗?
她一脸阴沉地摇了摇头,哀怨地说: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如果一个男人无缘无故对你这么好,又买珠宝给你,又说了很多甜言蜜语,他肯定是做了亏心事,或者有重要的事情想求你。
我反过来问她:大宝有没有向你提要求?
她不假思索地说:没有。但是你知道吗?我反而希望他向我提出要求,那天晚上我们一起用餐,他送我礼物,还说爱我一生一世。我问他是不是出事了,他笑而不语。当晚他就坐在你那个位置,默默地享用丰富的晚餐,但没吃多少,他就饱了。之后他出去,我就再也没有见到他。
她还想接着说下去,但我手机剧烈地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