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婚期的之前一天,我跟黄雁如在咖啡店见面了。
说起来我跟她都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见过面,她目前是已经进军娱乐圈,拍了很多部电影,票房成绩很好,一下子又成了各个品牌的代言人。她从一个警察演变成一名演员,这种变化是令人叹为观止的,最起码对于我来说是这样的。最初我还以为观众只会喜欢她一段时间,隔了一阵子以后,观众就会将她忘记得一干二净,转而去喜欢其他的女明星。但事实上却是,她红得发紫,成为城中人们茶余饭后的热门讨论人物。
本来从此以后,我们两个彼此之间应该再无任何交集才对,就在我婚期将至之时,她的助手打了一通电话给我,约了我在咖啡店见面。
我点了一杯热呼呼的咖啡,等了很久,差不多等了一个多小时,她都没有出现。
就在我沮丧得快要离开的时候,一扇门被推开,一双娇小的双腿慢慢地迈了进来,一个女人走了进来,她戴着酷黑的墨镜,昂首挺胸地走了进来,移步到我对面的位置,从容不迫地坐了下来。我看了很久才认出她,因为墨镜的原因遮挡住了她的眼睛,她的眼神我根本看不到,所以在她走过来的同时,我根本认不出她。她虽然踏入了演艺圈,但同时也失去了以往的欢笑,变得冷峻起来,面无表情。就连她点咖啡的时候,也是一句话也没有说,皆是用手势告之服务员的。我们面对面坐着,她一句话都没有说,一点声音也没有。我对着她觉得很枯燥很无聊,对于我来说,她已经变得非常的陌生,就从我刚刚差点认不出她来,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她戴着墨镜,很优雅地喝着咖啡,很固执地坚持不说话。
我不想自讨没趣,于是放下两百块,准备离开。
在我将要离开座位之时,她终于开口说话了:先别走,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商谈。
我重新坐了下去,尽量压低着说话的声音:怎么样?找我有什么事?
“没有,我知道你快要结婚了,所以约你出来恭喜你。”
“谢谢,不过我记得可没有邀请你去我的婚礼。”
“就算你邀请我,我也不会去,因为近段时间太忙了。”
“是吗?”
“你结婚之后肯定要孩子吧?养大一个孩子的费用有多高,我想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更清楚吧?你结婚是很简单,但以后要花费的地方可多了去了。”
“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我得先走了。”
“你肯定需要一笔钱的,我说得对吗?”
我实在是受不了她,干脆直接地说:我们认识了那么久,其实不用拐弯抹角,有事情你直接说,能帮到你的,我一定会帮。
“果然快人快语。是这样的,电视台准备开拍一部刑事侦查的电视连续剧,由我来担任女主角。”
“挺好的,这可是你的本色演出。”
“这个我知道,可是那群废物编剧,写来写去都写不出一个好的剧本,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让他们好好构思,又想不出好的桥段。投资商对这一次的电视开拍是很重视的,他们只希望尽快开拍,但故事题材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于是我想到了你。”
“我?我能帮到你什么?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法医而已。”
“恰恰你是法医,你才能帮到我。我知道你一向都有记录每一宗案件的习惯,如果我拿你的笔记当成拍摄题材,再加上我的精彩演出,我相信收视率一定会增高!况且我还需要你在案件中担任专业顾问,为剧本组处理一些专业性的问题,这样才会减少漏洞的存在。”
我装作很激动地喊:哇……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耶!不知道他们会开一个什么价呢?
她瞬间就写了一张支票:五十万!这是给你的订金!如果你提供的真实故事题材效果奇好,我们就能赚到更多的钱,到时候你一样可以分到更多的利润。如果你没问题,明天我们就可以签署合同,我们的合作就会正式生效。
我接过桌面上的支票,望着上面的支票金额,不禁叹息着:五十万……我这辈子都没有想过,那些记录下来的案件竟然会如此值钱,还有我的专业知识会如此受到重视。如果在很多年前,我或许会答应你。不过到了现在,对不起,我实在是没有兴趣。
她得意忘形的笑容逐渐消失:50万订金你还嫌少?你可不要太贪心!
我抖了抖肩膀,无奈地说:没办法,这根本就不是钱的问题,我不想跟你合作。再说了,五十万连房子都买不起。最重要的是,我记录的案件只是拿来警惕自己,不要犯了重复的错误以及切忌忘掉初心。有些原则该要坚持的总还是要坚持。
她摇了摇头:你说的话,我开始听不明白了。
我反过来对她说:要不我给你五十万,你立刻离开娱乐圈,重新生活吧。
她将咖啡杯里的咖啡全部倒在桌子上,桌布被咖啡污渍给弄脏了。
她很不愉快地说:我们的谈话到此结束,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离开咖啡馆以后,我接到崔悦的来电。
在今晚里,她的声音竟然变得如此温柔,如此暧昧。
“那件婚纱我穿得很紧,勒得我的胸部很不舒服,我可以换一套吗?”
“当然可以,无论你穿什么,都是那么的美丽动人。”
“仲文。”她突然喊了我的名字。
“怎么了?”我问她。
“我们明天就能在一起了。”
我纠正她:应该说,是正式步入婚姻的殿堂。
“你会爱我一辈子吗?”
这是每一个女人都会问的问题,没想到她也不例外。
“当然,我会爱你一辈子!”
在电话那头,她貌似感动得快要哭起来了。
“你还要多久才回来?”
我站在马路上,对面那条街是花街,那边有很多很多的鲜花。
“我在给你挑鲜花呢。”
“是吗?你还记得我喜欢什么花?”
“当然……”
我望向对面马路时,发现晓蓝正站在街头环顾着四周,脸上充满着诡异的神情。她好像很彷徨也很无助,但时不时散发出一股邪恶的气息。隔了没多久,她就消失了。
“不……不可能的……”
她在电话问我:你说什么?
“我以为我看到了……啊……其实也没什么……可能是我太累了。”
“是的,我想我们都很累,买了花之后赶紧回来吧,明天的婚礼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呢。你的西装我已经为你烫好了,你穿上去一定会很帅!”
我开始有点心不在焉了:是吗?谢谢。
我挂了电话,跑过去对面马路那边,心事重重地望着摆出来的花束。
“你好,请问要买点什么呢?”
“像花一样的东西。”
“可以说准确一点吗?”
“嗯……白茫茫的,看起来很精神,让人看了都会爱不释手那样。”
“你说话的方式太奇怪,我完全弄不懂你的意思。”
“呃……好吧,我要的是白玫瑰,麻烦帮我包起来。”
“好的,盛惠298。”
我拿出人民币给她,不禁感叹道:哇!怎么那么贵?
“或许你应该看看其他的花,这个算优惠的了。”
我拿着花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喊住了我:先生!白玫瑰是拿来祭奠死者的。
被她这么一说,我心里不禁发慌。
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一看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二话不说我接了起来,电话那头却传来一阵女人的声音。
“许医生,你对鸟类的生物为何如此着迷。”
“你是谁?”我紧张万分地问着。
“鸟的刻画,鸟的书,鸟的模型。喜欢研究鸟类的人一向是择善固执,许医生你是走火入魔了吗?”
“晓蓝?你想怎么样?”
“你有没有丢失了很重要的东西,我就丢失了,我丢失了最爱的人,他常常缠绕在我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没了没完地困扰着我,我控制不了自己。许医生,你有看到张大宝吗?他不见了,他曾经答应过爱我一辈子,可现在半辈子都还没有到,他就离开了我。”
“晓蓝!求你了!别伤害她!她是无辜的!她跟这件事没有关系!”
“给我张大宝,不然我不会停止伤害人!”
“求你了!别伤害她!”
电话那头已经挂断,我手里的白玫瑰微微颤抖着。
绝望的心情一下子涌上心头。
很快我又接到了电话,据说是有凶案发生了,案发的地点恰巧就是我的新婚房。
我抱着一束白玫瑰,心跳都快跳到嗓子了。
附近停满了警车,我无所畏惧地走了进去,有工作人员在现场拍照。
我没有看到特案组的成员,也没有看到崔悦,于是我走进了房间,他们全部都在那,包括崔悦,但她不是站在那里,而是躺在床上,双手双脚摊开着,嘴巴半张开着,眼神里凝固着恐惧的神情,床上染满了一片鲜血,地上全是使用过的纸屑,整个房间很凌乱。我的那套西装摆在床上也染满了鲜血。最关键的是,她还穿着婚纱,整套白茫茫的婚纱都被染成了红色,看起来很触目惊心。
田青扶着我的肩膀:许医生,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们可以让其他法医过来接手。
我脸部肌肉扭曲着,痛苦地闭上眼睛,咬着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用了,我们现在开始吧。”
我戴上手套,开始检查尸体。
死者为女性,年龄大约在二十五至三十之间。身上有多处伤口,初步估计是利器切割皮肤表层所造成的,每一处下刀的力度都很轻微,但都能释放出大量的血液在皮肤表面,血液流动的速度很缓慢,相信就算一刀没有致命,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致死。每一处伤口平滑齐整,切割的部位没有皱起来,很显然死者没有反抗的迹象。但在手臂的左前方发现了一个针孔注射的痕迹,很微小,注射很有技巧,相信这里就是凶手为死者注入麻醉剂的途径,这才导致了死者没有反抗能力的前提。凶手极度可能是一个熟悉注射针孔的人。
田青站在身后提醒我:许医生!死者的左手手掌好像握着其他东西。
我顺着她的视线掰开她的手掌,发现了一个类似标本的物体在手里,看样子好像是一对眼球!田青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哇哦,晓蓝回来了!
我无言地撑着,手里的白玫瑰松了下来,落在崔悦的尸体上。
田青提醒我:看样子,晓蓝的目的是要针对你。她的目的是什么呢?
我很沮丧很疲劳地说:她要见张大宝,否则她是不会停止杀人的。
田青若有所思地说:那我们就要尽快找到张大宝才行了。
我痛苦地抽泣着,用手抹干了哀伤的眼泪。
我将自己困在一个博物馆里,里面呈现的全是各种生物的进化过程。
莫求带了一些资料过来,她很想安慰我,我握着红酒杯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晃着,半天不说话,显得心事重重。
“许医生,很抱歉,对于晓蓝的个人资料其实真的很少,她们两姐妹貌似很神秘,查不到她们的父母,更无法得知她们过去的经历。”
我放下红酒杯,望着生物进化过程的壁画,念念有词地嚷着:如果说晓蓝是代表着一种生物,那么她也有进化的经过。首先,跟姐姐抢东西是她的初级阶段,这个时候的她还不会伤害身边的人。后来她遇到了姐姐的丈夫,想着将其据为己有,独自占有他,于是她进化了,为了爱人连自己的姐姐都能杀害。再到后来,她已经变成肆无忌惮,变成一个虐待狂那样的女人。要想研究晓蓝的进化就必须要了解究竟是什么造就了她,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研究受害者的缘故了。
“她杀了自己的姐姐,又杀了自己的丈夫,然后又杀了崔悦,姑且当崔悦被杀是她拿来做筹码的一种行为,她杀了姐姐又杀了丈夫,现在她又要找到张大宝方可罢休。看来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男人,冒牌那个已经处死,难道她真的想带着张大宝私奔?”
我面向着鸟类进化的壁画:她杀了崔悦,是因为她认为是我拆散了她跟张大宝的感情。她想着,也要让我尝试失去最爱的那种滋味。可是她下一步计划是什么呢?她说过会不断地伤害其他人,除非找到张大宝,否则她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此时,我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剧烈地震动起来,这一次是黄雁如的来电。
奇怪,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
我接了电话,另外一头却传来晓蓝的声音。
“怎么样?找到张大宝没有?”
“你怎么会利用这个号码打给我的?”
“你的女性朋友在我手上了。”
接着我在电话里听到了黄雁如的声音。
“许医生,我被困住了,双眼被蒙蔽住,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她得意忘形地问我:怎么样?想不想救她?你好像没有很多时间了。你是一个法医,你应该很清楚,一个人在缺水缺粮的情况下最多可以熬多少天。
我无所畏惧地骂她:你这个恶魔!该死的恶魔!我不会停止逮捕你的!
“随便你。欢迎你用张大宝跟我交换,我在火车站等你!而我之所以选择在火车站与你见面,那是因为我很清楚你有多么的热爱火车!”
通话已经结束。
我一言不发地在纸上写下一堆数字,莫求忧心忡忡地问我:你现在想怎么样?求你了告诉我吧,别这样好不好?
“将这些数字拿给田青,她知道该怎么办。”
我拿着一把手枪插在裤兜里,直接跑了出去。
在火车站上,很多人在流动着,突然出现特警人员在进行紧急疏散,火车站顿时乱成了一锅粥那样。十多分钟后,疏散流程结束,整个月台都没有人了,除了一个女人,很淡定地坐在长椅上,目光停留在铁轨上,还有十多分钟火车就会开过来。
田青从容不迫地走过去问:晓蓝!你将黄雁如藏在哪里了?
“一个抛下你们不顾而去的女人,也值得你留恋吗?”
“这个与你无关,我只想知道,你将她藏在哪里了。”
“我要见到张大宝。”
“如果我告诉你,我们找不到他呢?”
“那你们永远也别想见到你们以前的上司了。”
田青做着手势:带他出来吧。
张大宝被警务人员带了出来,仍然是戴着那一副银白色的眼镜,文质彬彬,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头发凌乱,在寒风中显得瑟瑟发抖。
晓蓝紧张地站了起来:你终于出现了,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想念你!
张大宝疲惫不堪地说:他们说你杀了一个女人是吗?
晓蓝无比悲伤地说:我也不想这样,看不到你,我都快要发疯了!我真的控制不了自己!如果看到你了,我就不会再伤害任何人!
我迅速地赶到现场,用枪指着她:你这个恶魔!崔悦是一个很好的心理医生!她帮助过很多患有心理障碍的人走出困境,治疗过很多病人!她很伟大!可是你居然杀了她?一个即将要踏入婚姻的殿堂的女人就这样被你杀害了!
晓蓝阴险地笑着:布谷鸟可以模仿任何一种声音!也可以追踪人类!
我的枪仍然一动不动地指着她:你一点都不特别!你很平庸!无聊!凶残至极!张大宝要离开你是很理智的决定!
晓蓝向张大宝伸出了手:宝!跟我走吧!我们真的不属于这个世界!没有人明白我们!只要你愿意跟我走,我会爱你一辈子的!
我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张先生!不要相信她!她是一个疯子!
张大宝居然半信半疑地朝她伸出了手,两人的手相互地握在一起了,此时一列火车经过了,两人往前冲,丝毫没有犹豫,直接往铁轨跳下去……
我扯着嗓子喊:大宝!不要!大宝!
迅速开过的火车将他们的身体彻底粉碎了……
一切都结束了。
火车站内逐渐地恢复了稳定的人群,秩序正在重生。
事后我万分沮丧地坐在长椅上,两眼发呆地望着肮脏不堪的地板,手里还握着那支手枪,那是我自己从特殊渠道获得的武器,没想到它始终一枪都没有开过。就在我感到万念俱灰的时候突然接到黄雁如的来电。
她跟我说:我得救了,谢谢你,许医生!
我冷冷地说着:不用谢!这是你应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