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月，你饿了吗？我们要不要先买点吃的？”
宋青月回神，似乎每次都是这样，她一旦将时间逆流，因为身边场景变换而陷入恍惚时，总是娄长言在她身边叫她。
她摇摇头，“周姨有危险，我们先回去。”
“你刚刚不是还要去监牢吗？从哪得出这个结论的。”娄长言纳闷。
她没回答，斟酌着怎么开口。他们刚走出周氏点心铺不远，没几步路就回到了铺子。
宋青月没直接从正门进，她绕到侧墙，翻上了一棵压在墙头的枝桠。
“你做贼做得越发纯熟了。”娄长言评价道。
越过院墙，宋青月看到周姨正坐在院里，她好像在教默默做点心上的印花，默默就趴在她身边，看得很仔细。
宋青月就那样怔怔地望着，想要将这个画面刻进脑海，好覆盖记忆里铺满了血的院子。
“宋青月，宋青月？”
娄长言也翻身坐上了她身侧，接连唤了好几声，宋青月才反应过来。她转过脸来的一瞬间，娄长言哑了声。
“……怎么哭了？”他迟疑地伸出手，接住了一滴滚落下去的泪水，那滴泪在他掌心中摔得粉碎。
宋青月摸上脸颊，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无意识地流泪。
“小乖。”她开口，声音有些哽咽，“我不知道怎么说，但你告诉我，你总会信我。”
“我什么时候……”娄长言刚想否认，看见宋青月眼尾的泪，皱眉疑惑，“难道我真的说过？那好吧，你要说什么？”
“我看见……周姨和默默满身是血地躺在院子里，我还看见……”宋青月闭了闭眼，“看见你被千夫所指，被万人唾弃，然后死在了我面前。”
娄长言沉默片刻，“做的噩梦？”
宋青月摇头，“不是的，是真的发生过。而我只是回到了过去，回到什么都还没发生的时候。”
“你……”娄长言一顿，“这个能教我吗？”
“你又是这样，其实我已经和你提过一遍了，但当时你接受得也很快，明明这种事怎么看都……太过超脱常理。”
“有吗？”娄长言困惑，“说实话，我以为大家本来就应该这样呢，江湖嘛，你来我往的，各怀绝技，多有意思。你要是告诉我其实只是比普通人打架厉害一点，那我觉得我还不如去当普通人呢。所以说这个能教我吗？师父大人。”
宋青月失笑，残余的泪水随着她的动作滑下脸颊，“教不了，小乖，这是天赋。”
“好吧。”娄长言也没见失望，只是道：“笑笑才对嘛，反正你看你现在都回来了，你所见证的那些事实都像是噩梦一样，醒来就好了。”
伴着树影，宋青月一桩一件地，将她所经历过的回溯讲给了娄长言听。
直到天将欲雨时，风从他们身边过，将树叶吹得窣窣作响，宋青月结束了她冗长的故事。
其实她并未和盘托出，关于前世她的记忆也很模糊，而且她不想让那些过往束缚如今的娄长言。
“说了半天，我们回来是为了找加害周姨母子的凶手，但是这么久了，没看到人啊？”娄长言道。
宋青月微微一笑，“他们看到咱俩回来了，一直埋伏在暗处等待时机。”
说完她从树上翻下来，从正门进了点心铺。
周姨见到二人，起身相迎，“宋姑娘，有事回来吗？”
宋青月对她一笑，径直走向院后狭窄的杂物间，随着木门吱呀一声被拉开，藏于门后的两人便暴露在众人视野间。
“蹲了这么久，腿都麻了吧？”宋青月上下打量过二人，正是这两人虐杀了周氏母子。他们实力不算高，对上宋青月没有胜算。
二人见状，举起双手认栽。
“陈飞派来的？你们是他的手下？”
其中一人道：“我们是透骨道黄字杀手，按照交易约定来取……”
他迟疑了一下，看向院中的母子二人。
“来取他们的性命，还要收走这位母亲身上的义肢，之后破坏他们的尸体，让人无从辨认？”宋青月冷冷接话道。
杀手没说话，算是默认。
透骨道分阶中，黄字为末流，是门中最普通也最容易消耗的杀手阶。他们轻易就会折损在自身能力不匹配的任务当中，但宋青月此时生不出任何同情的心思。
“既然做这种交易，那就该知道，出些什么意外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她的眼前血色挥之不去，惋惜、痛恨、后悔，诸多情绪杂糅着让她难以冷静，抬手便抽出了腰间的匕首。
杀手惊惧道：“我们、我们还什么都没做！”
身边娄长言抬手，拦住了宋青月。
“我来吧。”
他从宋青月手中抽走匕首，进了杂物间，然后反手将门关上。
“小乖？”
宋青月一愣，她原本只打算将两人武功废去，此后他们都再无可能如此行事。但娄长言要做什么，她不太确定。
“姨，带着默默去屋子里待一会吧，别的事情都不用担心，过了今夜一切都会结束了。”她转身安抚道，见周姨带着孩子依言离开，才松下一口气。
真的救下来了。她此刻才有了些实感。
不久后娄长言从杂物间出来，一手一个，拖着两只麻袋。宋青月向杂物间里看了一眼，并不见那两人。
“你……杀了他们？”宋青月拧眉道。
娄长言答：“虽然眼下他们没对周姨他们做什么，但不代表未来不会。而且你已经见证过那样的事情了，当然不能轻易一笔勾销，何况这肯定不是他们第一次做这样的事，身为杀手常年接任务，死在他们手上的人恐怕不计其数吧。”
话虽如此，但宋青月没由来地感到胸口有些滞塞，并不为这两个杀手，是为了娄长言。
有罪人之人应受到惩罚不假，但是娄长言手上不该沾染人命。她已经决定这一世好好教他，不让他走上歧路，如何能容忍他滥杀。
察觉到她的表情看上去不算开心，娄长言迟疑道：“我……不该这么做吗？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如何对待他人，便会被他人如何对待，我一直以为是这样的。这……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