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德顺四年九月十五,原辽东郡尉赵显之子赵争遣使入京,言明已经驱逐胡虏,前太子元敬自焚而死,辽东光复。上表请求归附,乞望天子派人接管辽东。
天下震动!
大魏皇帝令将元敬尸身以郡王之礼就地下葬,敕封赵争为辽东府尹,镇北将军,固安侯。派文武官员入辽听命,册封赏赐辽东将士,诏命蓟门府尹穆宣协同防御。
赵争只比凌晨大11个月,刚满20岁的辽东府尹,简直骇人听闻!大魏其他地方20岁左右的年轻人还在为了青楼歌姬争风吃醋,为了面子银子大打出手呢,赵争这么一搞,差点没把他们给卷死!
辽东建安城,小凌河渡口。
海面上的战船已经扬起了风帆,凌晨和赵争、江音三人一起站在沙滩上,他们身后的不远处,列着数百名辽东铁骑。
“叔叔替奴家和相公报了国仇家恨,感恩不尽,请受奴家一拜。”
江音恭敬的给凌晨道了一福,凌晨连忙伸手虚扶,一旁的赵争不由的出声提醒:“音儿,达者为师,恩者为长,要与我一道称兄才是……”
“你快闭嘴吧!老子比你小了快一年,你想让我折寿就直说!人嫂子说的没毛病!”
赵争和文若很像,都是标准的世家公子。但他比文若更轴,只在乎那些虚称,不顾及他的死活。
“呵呵~这便是相公错了,叔叔说的才是正理。”大仇得报,心情畅快的江音心情很好,说话间都有股符合她年龄段的调皮腔调。
“哎~这就对了。”
玩笑话说罢,凌晨看着赵争,脸色认真的叮嘱道:
“府尹的位置可不是那么好坐的,打天下易,守天下难。要提防高句丽和草原部落的再次入侵,贺术部可以联合,但决不能完全信赖。手底下的人,要人尽其用,不可因己身好恶来决断是非。
站的越高,朋友越少。掌一府之事,内中奥妙,无非八个字:‘恩威并重,笼络人心’。这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军心,其次是民心,二者得一,可领辽东;二者俱得,你就是谁也改变不了的辽东王。”
赵争面色坚定的点头,认真的说道:“兄……贤弟字字珠玑,愚兄铭记在心。”
“嗯。”
说罢,凌晨便在闫改之的搀扶下踏上舢板,登上了回北海府的战船。
江音小跑着追上前,眼中噙泪,颤声喊道:“叔叔!若是南边待的不开心了,定要回辽东来!”
凌晨立在甲板上,笑着向岸边的小夫妻二人挥手告别,内心也有些许感动,以后万一真捅了篓子,就来他们这里避风头吧~
春来杀气心犹壮,此去妖氛骨已寒。
谈笑敢言非胜算,梦中常忆跨征鞍。
——
干完这一票,凌晨一没要钱,二没要地,也不让赵争在上表时加上他的名字,但他提了三个要求。
一个是将侯城改名为奉天,意为听奉大魏天子号令的城池。
另一个是把所有高句丽人的人头堆成京观立在奉天城东的山下,不过要洒上石灰,防止造成疾病或者瘟疫。
最后一个要求是把高繁交给他,他要带回北海府。
赵争二话没说全都照做了。
之所以执意要把这孙子带回北海府,是因为凌晨一直对文宣有股莫名的愧疚感。
文若和徐朗都是他的好哥们,自己给徐枣那个处处压榨自己的死胖子都送去一个南王高简,没道理不给替他开了无数次后门,还什么都没要的郡尉大人也送上一份心意。
南王,西王,高句丽的王爷称号还挺别致的,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北王和东王,如果有的话,那作为深度强迫症患者的凌晨可就不困了,怎么也得给他集齐喽!
实在没有的话……
那就打!打到高句丽皇帝硬封出来两个,自己再去抓回来,集齐东南西北。
嗯,perfect~
九月底,出征五个月的凌晨率领船队回到了北海府。
对于这个战绩凌晨不是很满意,当年辽沈战役52天就打完了,自己足足打了整整150多天,还是开着挂打的……看来自己和那些真正的开服玩家相比还差的远呢。
回到阔别已久的泰和坊,凌晨内心有点小激动,不禁笑自己近乡情怯,整理好情绪后,他缓步踏上台阶,推开了自家大门。
“吱呀~”
院子里的一切还是出发时的模样,并没有什么改变,但是……
院子中央站着的那个人,他怎么不认识?
个子不高,一身劲装,头发扎着高马尾,额头前梳着飘逸的空气斜刘海,背上背着一把和人一样高的阔剑,双手两把短剑,正在院子里舞的虎虎生风!
白衣蓝鞋,黑腰带束缚着矫健的腰身,小腿上缠着绑带,两只手臂绑着青色护腕,跳起来在空中踢出一字马,落地后一个托马斯旋转式鲤鱼打挺,就那么水灵灵的立在院中,怎一个英姿飒爽!
草……老子进错门了?
凌晨连忙倒退回门口,门口牌匾上大大的两个字——“凌宅”。
没走错啊……
院中那人早已察觉到了凌晨,等凌晨确认完门头重新进到门里时,她已经来到了门口。
“小……小祖宗?!”
凌晨张大嘴巴看着眼前和当初风格迥异的小霜,整个人都亚麻呆住了!
小霜看着凌晨,青涩稚嫩的脸上带着一丝欣喜和激动,双臂一动好像要上前抱住他,但最终还是放回去了。下一刻,好像又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来,看向他的目光渐渐有些凌厉,还带着一股得意的坏笑。
凌晨惊讶的摸了摸小霜的脑袋瓜:“哎呦,半年不见,我家小祖宗都出落成大姑娘啦?只是……你怎么这副打扮?你姐也不管管你,可不能往百合的方向发展啊!”
小霜本能的想把凌晨放在她头上的爪子拧下来反手一个擒拿,但当听到他说“我家小祖宗”后,又从心底浮现出一丝羞涩和暖意,最终还是站着任由凌晨挼她的头发了。
“你姐呢?”
“姐姐去刘家庄找凝姐姐了。”
“你刚才那个……鲤鱼打挺,怎么做到的?谁教你的?还有这……女孩子家家的,一身兵刃像什么话嘛!”
小霜翘起嘴角,抽出腰间的短剑,像是转笔一样在手中眼花缭乱的转了几下,反手一甩,一剑就飞插到六七米外的木头柱子上。
看到凌晨浑身颤抖着走到木头柱子那边察看,又跑到院子里,蹲下看向地面上的重剑划痕,小霜得意的笑了。
“顾霜!!!这特么都是你干的?!!”
下一刻,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老子不在,你把家里当练武场了?!这特么是晋阳府的太行石啊!一块要15两银子啊!!”
小霜背着手,心虚的吐了吐舌头,转过身一溜烟的跑到府门外,从袁小狗手里一把夺过凌晨坐骑的缰绳,翻身骑上就往刘家庄奔去了~
老胡也听到了凌晨的咆哮,急忙瘸着腿从门房里出来察看,见到是少爷回来了,高兴的憨笑道:“少爷!你回来啦!”
凌晨叹着气站起身来,走到老胡跟前,心疼的说到:“你跟我说,是哪个王八犊子让小霜染上习武的不良嗜好?特么的,老子买的名贵石砖就这么被毁了,老子要扒了那狗东西的皮!
老胡瞬间脸色苍白,尴尬的挠着头说道:“不……不知道……”
“不知道就不知道,你干嘛看起来这么尴尬?”
“没……没尴尬,俺……俺见到少爷健康回来,高兴的……”
凌晨哈哈一笑,上前给了老胡一个大大的拥抱,老胡双手很不自然的在空中比划了两下,刚想搭在凌晨肩上,凌晨就已经抽身离开了。
“晚上叫小晴不要做饭了,今个咱们去沁芳园吃。”
看到家里都没事,凌晨也就安心了。在把高繁蒙着脑袋压到府衙门口后,他就转身对袁小狗说道:“你别傻站着了,快回家去吧,小璎估计都快成望夫石了,这里我自己去。”
袁小狗早已褪去了当初的稚嫩,年轻,坚毅,勇敢,自带着一股沙场征战的凌厉气质,仔细想想,他也算是不可多得的少年将军了。
“我等大哥出来安全回府了再……”
“滚滚滚,赶紧滚!非得老子骂你!”
袁小狗微微一笑,相处这么久,他早就摸透了凌晨的脾气,于是果断的抱拳一礼后,便翻身上马,往家中赶去。
凌晨望着他的背影,在心中替方璎和她家的床默哀了两秒后,便扯着高繁的领子,大摇大摆的往大门里进。
“站住!”
门口的四个军士立刻上前拦住了他。
“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府衙!旁边这又是何人?”
凌晨疑惑的看向那个对自己盛气凌人的军士,伸出手指指着自己,不确定的问道:“你不认识我?”
“大爷如何认得你?快快报上名来,否则立刻绑了,捉拿下狱!”
好家伙!自己才半年不在,北海府衙的接待服务就差到这种地步了?
正在凌晨准备给这傻小子脑门上来一个大匹托时,从门里面走出来一个校尉,原本是一副顾盼生雄的架势,但当看清来人是凌晨后,本来后仰的腰立刻就向前弯曲了下来。
“参军大人!您回来了?!哎呦~可想死小人了!”
这人凌晨倒是面熟,是以前看大门的,看现在这模样,应该是升保安队长了。
“没功夫跟你废话,改天一起喝酒,文大人在不在里面?”
“在在在,郡尉大人就在东院官署里,您快进去吧,哎这是……哦!不问不问,见了大人一时激动,竟忘了规矩!小人来帮大人押解吧~仔细痛着手。”
“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有什么不能问的,他叫高繁。”
“哦哦,此人犯了何事?可是冒犯了大人?”
“他没冒犯我,就是带了七八万人霍霍过辽东府而已。”
那校尉先是恭维的笑着想了想,随后脸色一僵,望向已经跨进门,转弯不见的凌晨,又看向身边的高繁,浑身不由自主的颤了起来!
西……西王高繁?!
他抖着双手,紧紧拽住头上蒙着黑布的高繁,生怕一个不留神,就从自己手上溜走了。
“你……你刚才拦凌大人了?”
被校尉问道的军士有些不明就里,害怕的回答道:“小人不认识那位大人,故……故而……”
“我的天老爷……”
“校尉大人……”
“别喊我大人,从现在起,你是校尉大人了。”
……
文宣正在文书上落笔书判,他神情严肃,不苟言笑,屋子里的其他将官都在小声商谈着事情,整个官署很安静,气氛稍有些压抑。
“文伯!文伯!侄砸给你送宝贝来了!”
一道不合时宜的喧嚷声传进屋子,屋子里的人俱是皱眉冷望,谁这么没有规矩?不晓得郡尉大人一向肃穆稳重么?还这么大声的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送礼的话,这不是傻缺嘛这!
凌晨兴高采烈的跨进门,左右看了一眼,直奔坐在桌子后的文宣。
“文伯!我……”
下一刻,他就像是被揪住脖子的鸭子,想说的话卡都在了喉咙。因为文宣正直勾勾的看着他,面露不悦。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上值的时候称职务。”
对这位既给自己行方便,又一向有长辈威仪的人,凌晨多少还是有点心怯的,只好收起大大咧咧的举止,礼貌的拱手躬身道:“下官见过郡尉大人。”
“嗯,这些日子去哪里了?今日又因何事来寻本官?”
“下官去了一趟辽东,捉到一个人,但下官位底职贱,不敢擅专,所以想交由大人发落。”
文宣将手中的毛笔放在山字笔架上,拿起一旁的茶杯,掀起杯盖吹了吹,沉着的问道:“何人?”
“高句丽西王,高繁。”
“噗!!”
看到文宣将刚入口的茶水吐了出来,凌晨还以为他被烫到了,连忙上前替他擦拭:“大人,你没事吧?这谁泡的茶!?”
文宣咳嗽着摆摆手,放下茶杯,示意凌晨不必惊慌,拿出汗巾擦了擦嘴后,迟疑的问道:“咳咳……贤侄啊,这……这人现在何处?”
凌晨朝着屋子外大声喊道:“带进来!”
看着跪在地上,被摘去了蒙头黑布的高繁,整个郡尉署死一般的沉寂,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