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黎明。
人来人往的貂皮胡同,来了一顶不起眼的小轿。
胡同中有户人家,正在操办迎娶之事。
小轿停在了盖州商人李家门前,院门开启,小轿抬入院中,冯铨从轿中钻出,直接进了房舍。
李永芳上前热络的握住了冯铨的手:“冯铨老弟,你无恙,愚兄就放心了。”
冯铨开门见山问道:“永芳老哥,四贝勒此次潜入京师,可是真的掳走了信王?”
李永芳笑而不语,递上茶盏:“冯铨老弟,受苦了,来来,喝点冰水,去去暑,咱们再长聊。”
冯铨接过茶盏,一饮而尽,埋怨道:“郑贵妃宫变之事,为何不提前告知我,这三日让我相当狼狈。”
“冯铨老弟,消消气,事发突然,愚兄事后也想尽快联络你,可惜宫城戒严,消息断绝。”
冯铨气哼哼道:“你们这就是信不过我,结果好了未能掌握先机,得罪了魏忠贤,恐怕日后我就成了闲子,不能再为大汗效力。”
“铨儿,咱不怕,如今魏忠贤失势了,王体乾成了司礼监提督,咱们可以买通他,老弟你就等着飞黄腾达吧!”
冯铨一惊:“真的?老哥消息如此灵通?”
李永芳得意一笑:“不瞒老弟,朝廷之中的内应不止老弟一人。”
“好好好,那我就放心了!”
受苦了三天,老弟快些回去歇着吧,对啦,老哥从苏州织造给你买了不少衣裳,拿去看看喜不喜欢?”
收到一大包袱新衣裳,冯铨欢喜的抱起告别离去。
院门轻轻关上,李永芳入屋,佟养性从里屋走出,笑嘻嘻道:“冯铨果真是个二尾子啊!”
李永芳颇为得意:“此人就是招摇,不过也正是这点,倒是最好的掩饰,谁能知道他是我们的人呢?”
佟养性不无忧虑说道:“木匠皇帝倒是对兄弟情深,可惜信王朱由检已被我们射杀,只能利用他一次啊!”
李永芳神采飞扬说道:“一次还不满足?想想大汗连征三四年,都没过大凌河,咱们却厉害,区区一封信就让明廷退兵了,这是何等的功勋?老佟等着封侯拜将吧。”
佟养性有些郁闷:“是啊是啊,不过可惜了,宫中裁减内侍,新进阉人都得退回,你我两个子嗣算是白受一刀。”
只让他们两个儿子受宫,岂能如此便宜他们?
放长线钓大鱼,等找出朝中所有奸细,再行计议。
朱由校默默把手中青花瓷的听瓮递给魏良卿,走出了新挖出来的地道。
地上就是李永芳所在屋宅。
监视,监听那是东厂的看家本领。
挖掘坑道,潜入地下,采用听瓮探听消息更是家常便饭。
听瓮是古人发明的隔墙探听工具,实在巧妙。
细长的喇叭状采音口,粗大的瓮体,特制贴合耳朵的听音口,能使隔墙声音扩大数倍。
李永芳隔壁操办喜事,全是东厂幕后布置,为了就是制造噪音掩护挖掘行动。
听得出来,冯铨并非李永芳谍报系统里面的重要棋子。
信王朱由校真的被建奴所杀?
要想求证这一问题,时机还未到,还要利用李永芳和佟养性把锦衣卫打入建奴内部,那时就可收割他们两人之一,崇祯的生死就可确定。
李朝钦急急赶来禀报:“万岁爷,安徽祁门程家商队找到了,人就在外城崇文门大街。”
崇文门里。
出城百姓熙熙攘攘。
今儿京城解禁的旨意,前半夜就发了出去。
信息灵通者,早就得到消息,无数商贾,致仕高宦之家,提前赶到各城门前等待出城。
他们怕啊,怕被魏忠贤找个理由,不明不白抄了家。
“王员外,大可不必跑,听说了吗?魏忠贤失宠被贬斥了,如今司礼监是王体潜掌权!”
“是吗?那你还往外跑?”
“我是出城接货,三天来店中货物销售一空。”
“那你就不怕抄家?”
“不怕,咱们皇上糊涂,可是皇后贤明。皇后为不少皇亲勋贵要回了宅邸,国丈爷新任五城兵马司提督,谁再敢肆意抄家,自有国丈爷主持公道!”
“好事啊,说实在话,老夫也不愿离开京城啊!”
商贾谈论之际,国丈张国纪威风凛凛出现在城头,高声宣布:“魏忠贤肆虐胡为,已被万岁查办,尔等无须惶恐,凡再有人假借皇帝旨意侵吞他人财货,本司定斩不饶。”
张国纪宣布完,领着一队兵丁,沿着城墙去了其他城门。
片刻,有兵士在城墙上连刷几道布告,通告全城百姓,即日起京城门户通行顺畅,不必拥挤出城。
好多商贾开始犹豫起来:“那就回去,观望观望?”
出城队伍,出现了骚乱,有些人选择返回城中。
不大一会,城门开启,浩荡人流涌出了城门。
崇文门外。
在崇文门大街南头东西两边的空地上,一早就来了一群劳役和工匠,他们有的测量土地,有的装卸木料,有的平整土地,有的刨坑打木桩,俨然成了喧闹的工地。
往来期间的商贾大为惊异,询问工人:“这是要修建什么工程?”
“那边刚贴的布告,自己看看!”工人无暇抬头,一指路旁新树立起的公告栏。
新立的公告栏早已被人围的里三层外三层。
庐州府木材商行贰掌柜程传运,和一众同乡挤出人群,热烈讨论:“要是朝廷真在此设立一个不收税的市场出来,全京城的商户都要挤破头往里进!”
大掌柜程传道颇为不屑:“你想得美,朝廷最缺钱,哪会有这种好事?城门开了,咱们也该入关交货了,希望关钞老爷们少抽点税!”
程氏兄弟领着浩浩荡荡的木材车队,来到崇文门下,往日税吏云集的崇文门钞关,今日不见一个收税人。
“真是奇了!”
城门下维持出入城的门吏大声吆喝驻步不前的程氏兄弟:“别傻愣着,快快快,进!”
“官爷,去哪交税?”
“不用交了,钞关太监全都进了诏狱。打今天起,崇文门钞关也裁撤了,翁城里有告示,自己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