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念念和房不弃并排坐在老旧的沙发上，沙发的外表经过多年磨损已经开始起皮了。
但是这快退休的沙发在这几十年的市区老民宅里倒是挺应景。
房间里到处都是老旧物件。看得出这里经常被打扫，虽然旧但是干净。老式的中式木框带玻璃的柜子上，放着好几个相册。
横着竖着，大概七八个。
最左边的，看起来最有年代感，像是柯达相机拍的那种，还印有日期，画面里两个毛头小子。不对，仔细一看右边那个扎着小辫，应该是女娃，笑容大大咧咧的。左边的男孩倒是一脸腼腆，
往右边来，应该是初高中，黑点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和短袖短裤的小男孩站在某个景点的边上。女孩没小时候那么像小男孩，笑容还是那么灿烂。而男孩子双手背在后面，有些害羞的样子。
后面几张也差不多，都是两人的照片，女孩随着岁月逐渐出落的亭亭玉立，但永远笑的那么阳光。男孩也从腼腆变得有些书生气，尽管很瘦，但是眼神却越长大越坚定。
最右边的一张，男孩笑的很肆意，因为他怀里公主抱着女孩，女孩一手微微遮住藏不住的笑意，一手抱紧一束花。周围虽然看不太清楚但应该是不少人一起见证、庆祝着什么。这是女孩笑的最幸福的一张。仔细看的话，她的手上还带上了一个戒指。
求婚戒指。
如今这枚戒指正戴在念念和不弃对面，那位形容枯槁的女子手上。
余念念觉得，对面的佳蕊如同被秋天折磨过，整个上憔悴，灰白。深陷的眼窝和分叉的发丝让干枯头一次能比喻在一个活人身上。
她憔悴的与手上精致发亮的戒指格格不入。
已经十分钟了。这次会谈，一小部分是谨慎的提问和简短的回答，剩下一大部分被尴尬和沉默填充。
房不弃微微前倾。手臂搭在腿上，两只手在互相手指打架。她想说点什么，看了眼旁边也微微低着头抱着水杯的余念念。两人对视瞬间甩过去一个“你快说点什么”的暗示。
念念看了眼房不弃，没想到这个女人这种时候还腼腆上了。
念念想着，只能靠自己了。
“佳蕊，冒昧了。这段时间……右一鸣来看过你吗？”
王佳蕊看向提出问题的余念念，微微皱了皱眉头。
“余小姐，我没懂？”
余念念有些为难，两只手的手指交叉：“就是，刚刚你也说了，听说那个传闻了。如果一鸣先生真的……”余念念说到这里，还是停顿了一下，她很怕自己的措辞出问题。
“他如果真的复活了，一定会来找我，是吗？”佳蕊替余念念问出了她俩此行的主要问题。
余念念和房不弃都没有接话，而王佳蕊却笑了一下，她的眼睛看向那一排两人的合照，苦笑出声。
“两位，你们看起来像体面人。为何会问出这种问题？”佳蕊的声音还是憔悴的，但依然裹着一丝怒意。
房不弃也是皱紧眉头：“王小姐我俩没有敌意，只是来做一些求证。”
佳蕊没让房不弃说完：“证明他来见过我的前提，是他真的还活着，哦不对，复活了。你们真是电视台的人？”
房不弃和余念念看了眼对方，尴尬的氛围告诉二人，还是先离开吧。
房不弃和余念念一前一后走出佳蕊住处的单元门。两人步伐很快，夹杂着一点对话。当然，对话的内容，马路对面便利店里的成山和文仲是听不见的，只是看表情啥的应该不是很顺利。
两个小伙并排坐在便利店落地玻璃前的用餐区。文仲点了一杯咖啡，成山也是吃着一根开花肠。
“这俩大聪明，真就直接问本人啊。”成山边嚼边说。
文仲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走远，然后说：“就这么守着也不是个事。”
成山差不多吃完最后一口：“那怎么办？话说她俩到底为啥会在，你妹就算了，房姐怎么也掺和进来了？”
文仲：“我不知道。”
成山不知道文仲在回答自己哪个问题。他把吃完的签儿丢进垃圾桶。用桌上的餐巾纸擦了擦嘴。
成山：“要不把王佳蕊请回处里？诈右一鸣出来？”
文仲：“异调处没这个权限。”
成山：“真难搞啊……”
文仲：“再说了，右一鸣也不一定知道你把人未婚妻抓了。我以为你昨天这么火急火燎过来是有主意了。”
两人已经蹲守了一天多了，他们今天一天都在这个便利店里。店员小哥虽说也是什么人见过，但是多少还是挺好奇两个人是干啥的，警察？侦探？还是变态跟踪狂？
成山双臂交叉在胸口，看向对面的建筑：“还是得来看看，万一右一鸣就在附近呢？”
文仲：“处里之前就调用过附近监控，至今没发现过。”
成山：“监视这里？这个权限就有？”
文仲浅浅的嗯了一下。
成山：“如果本人没来，会不会是一些线上手段？”
文仲：“线上也监控了，右一鸣的父母和王佳蕊的电话和聊天软件都有同事盯。”
成山：“不是，处里的权限怎么乱七八糟的？”
文仲：“处理能不能做，取决于隔壁允不允许。”
成山想了想异调处隔壁，正儿八经的派出所。
“好吧。”成山无奈的应了一下。
成山有些苦难，他始终觉得右一鸣一定会来见王佳蕊。但想抓住他很难，就靠这样盯梢得到猴年马月。怎么才能引他出来。
“文仲，你说右一鸣为什么这么躲着别人。”
文仲看了眼提问的成山，稍作思索后说：“之前跟你说过没，他对去找他的同事表现出高度的敌对情绪。其他对象在意识恢复后，也会或多或少有些情绪。毕竟是死过一次。或许他还在死前的情绪里。”
成山又想起昨天看到的右一鸣的档案，如果按文仲的思路倒是也说得通。毕竟那可是致死的怨气。
成山：“他能躲我们那么久，应该也看到浦尾那边的情况。总该平复下来了吧。”
文仲想起后续拍摄到的右一鸣，那如恶鬼般的神情。
文仲：“复活本来就很神秘，或许他的复活出了些问题，没有同其他对象一样顺利。”
成山：“这会跟他出现在别的复活地点有关吗？”
文仲又喝了一口咖啡。成山觉得便利店的咖啡肯定是没他店里的好喝。但是他好像不在乎。
“小山，你眼里的复活者们，都是什么样的？”
听到这个问题的成山开始翻阅自己的记忆。他见到的第一个复活对象是孙展，他周身都被蓝色的“xf粒子”包围。但很神奇的是，这个蓝色不会因为距离远景改变视觉体验。远近都一样，一抹淡蓝。很突兀。成山无法描述这个突兀感。其他的复活对象都是在收容所里见到的，只打过照面。
“就，我只仔细看过孙展啊，被蓝色包围？其他人也差不多吧。话说你能看到吗，那个蓝色？”
文仲摇了摇头：“不是所有时候都能看到。”
成山：“什么意思？”
文仲：“比起看，更多的是感觉，只有在浓度足够的情况下我才有视觉反馈，平时都是靠感觉。你说你能看到他们的蓝色，我看不到，离得远也感受不到。”
成山看向面无表情喝着咖啡的文仲，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对方当初需要自己帮忙。
“原来我是个人形自由xf粒子观测器啊。”
文仲：“差不多，挺好用的。”
成山：“好吧，但是没法亲眼见到右一鸣，我也观测不到什么。”
两人陷入了沉迷，进度可以说是一筹莫展。
另一边，两个姑娘在王佳蕊家一个街区外的路边商量着。
余念念：“你也真想得出来，直接问她？”
房不弃挠了挠头，她今天把那一头厚厚的头发砸了起来：“这不是最有效率吗。再说了，说不定他们见了不承认呢？”
余念念：“那咋办？严刑逼供吗？”
房不弃：“总比天天躲在房间里查资料好吧。话说这个右记者真的复活了吗？”
余念念：“小山的笔记里有这个人，论坛也提到了，还有目击者。”
房不弃：“老实说，我们为啥一定要找这个家伙，没别人了吗？”
余念念：“没了，其他的都被文仲他们部门收监了。”
房不弃有些无语：“那你去问问他呗，他不是你哥吗？”
房不弃说完，余念念猛的转过头盯着房不弃。她的表情里有些反感，也有些无奈。
“我不想找他，要找你找吧。”余念念说完就低下了头，她似乎有些累了。
房不弃双手叉腰，看着眼前的姑娘，她想说点什么，但是欲言又止。
“不是，姑娘。”房不弃放缓了语气对余念念说：“我不知道你们兄妹俩有什么矛盾哈。只是吧，跟某些东西扯上关系后，还是有个信得过的人商量着来比较好。”
余念念：“所以呢，你也知道你是信不过的人。”
房不弃：“这话说的，我有我的目的，你不需要信我，我也不需要你的信任。咱们都是为了各自的目的。”
余念念：“你倒是挺豁达。”
房不弃：“我这个年纪是这样的。”
余念念：“所以呢，真去问文仲？还是再潜入一下？上次也没什么收获。”
房不弃：“行吧怕是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唉这右大记者，到底怎么个事儿呢？”
“那个，打扰一下。”在不弃和念念背后，突然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余念念还好，没那么惊讶，倒是房不弃，眼神瞬间警觉了起来。
“你们刚刚，在说右记者，是右一鸣吗？”说话的人是一个学生打扮的男生，穿的是附近高中的校服，个头跟念念一般高，比房不弃矮一点。他满脸紧张的看着眼前两个女孩。
“你们是他的……朋友吗？”男孩问道。
“我们是他的同事，他生前跟他在一个组。怎么了嘛？”房不弃抢着回答了问题，但她的语气有些强硬。
男孩微微低着头不敢直视两人，两只手无处安放的垂在两侧。
“我，我见过他。就前两天……”男孩最终还是决定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