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问：“敢问，小女是怎么没的？”
木板上的女死者除却面目铁青毫无血色之外看起来并无不妥。
老胡扶起老翁：“失足摔倒，后脑磕在了尖石之上，是意外，生死有命，老哥，节哀。”
老胡拿来一壶清水；“给嫂子喝两口吧，斯人已逝，还是要尽快入土为安。”
被灌了水的老妇人悠悠转醒，从睁眼的那一刻便开始哭泣，半晌之后她抬起脸：“可否容我们老两口去买一套干净的寿衣给闺女换上，就算走，我也希望她能漂漂亮亮，体体面面。”
老胡微微颔首：“自然。”
老人蹒跚而出，不久后两人吃力地捧着一整套寿衣、寿鞋、寿被回来。
老胡见状忙上前搭了把手。
老妇人脸颊上还挂着泪珠：“劳烦，让我替闺女换上衣裳。”
老胡和老翁退出了屋子，两人一人一边蹲在门口边晒太阳边等着。
忽地，只听屋里“啊——”一声惨叫声。
老胡来不及细想慌忙冲了进去，只见女死者从胸口开始往下只剩下一具骸骨，可身上的肉却不翼而飞了。
老胡惊惧不已，一路跌跌撞撞，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进了大理寺。
“少卿大人，陆，陆少卿……”
陆闻渊正和初灵姿讨论人肉丸子，冷不防听见外面一阵凄厉的喊声。
老胡进门时没留意脚下，被门槛绊得险些摔个狗屎吃，硬生生往前冲了好几步才勉强停住。
“肉没了，肉没了……”
他看管义庄，常年和死人打交道，按说胆子足够大，但是这种死后身上的肉不见的事还是头一回遇到。
陆闻渊：“什么肉没了？”
老胡喉头上下一滚，石破惊天道：“尸体上的肉没了。”
陆闻渊和初灵姿俱是一愣，两人互看了一眼，同时站起来冲向仵作房。
许老头是被硬架上的马车，还没坐稳车已经窜了出去。
随着马车窜出的劲，许老头被摔得一个倒仰，半晌才爬坐起来。
“姓陆的，老头子的骨头都要被你摔散架了，”他揉着后腰，“这么着急忙慌的，赶着投胎啊。”
“许老，”初灵姿将他搀坐在车座上，“义庄有具女尸身上的肉没了……”
许老头龇牙咧嘴的动作一顿：“什么？肉没了？”
初灵姿点头：“你能想到什么？”
还能想到什么，自然是那碗肉丸子，许老头猛地皱起眉头：“老胡，你确定那具女尸送到义庄时是完整的？”
“废话，”老胡扬着声道，“送来义庄的每一具尸体上台子前我都要仔细检查，怕得就是家属来认尸的时候出现什么意外。”
初灵姿又问：“胡哥，以往你们掩埋无人认领的尸体时是怎样的流程？”
“那哪有什么流程，来的时候都检查过了，日子一到没人认的直接连草席拉上车，到地后往坑里一放，盖土，完事。”
“不会再检查一遍？”
“有什么好检查的，谁愿意没事老盯着尸体看。”
一同跟来的袁田浑身一震：“阿次，你是什么意思？”
初灵姿顿了一下，面向许老头轻声问：“许老，您说有没有可能这次已经不是第一次？”
陆闻渊的声音从前室传来：“猜测无意，眼见为实。”
那对老夫妇还在门外，老妇人失了生气般颓然地坐在地上，脸上的泪已干涸，面颊上留下一道道的泪痕。
见到来人，目光无神地瞥了眼。
老胡走过无：“老哥，嫂子，这几位是大理寺的大人，定然能解了冤屈，还你们一个公道。”
老妇人一听，眼泪又止不住地往外淌，她双手拍打着地面，扬起一阵阵灰尘：“我的女儿啊，我苦命的女儿啊——”
许老头进了屋，走到老胡示意的木板前，“哗”地掀开草席。
入眼的是胸部以上正常的尸身，和胸部以下的铮铮白骨。
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初灵姿对上死者的眼睛，眼前出现一处陡坡，坡壁上一株盛开艳丽的花，她弯下腰，倾身去够，奈何手臂不够长，还差一小截。
她左右看了看，身旁有一颗小树，她一手拉着树干，用尽全力去够那美得晃人眼的花。
只听见“咔嚓”一声，树干应声而断，她毫无防备，两手在空中胡乱地挥动了几下，整个人失去重心，摔了下去。
是意外，不是谋杀。
初灵姿轻轻叹了口气。
许老头仔细检查了切口，又上上下下地检查了一遍白骨。
“确实是死后切割。”
老胡压低了声接道：“肯定是啊，来的时候我都检查过，死得透透的，而且尸身肯定是完整的。”
许老头接过初灵姿递过去的帕子擦了擦手：“这人手法熟练，你们看，剔肉却没伤了骨头，绝非第一次。”
安抚送走了老夫妇，虽不是人命案，陆闻渊依旧命老胡将女子尸身拉回了大理寺。
初灵姿一路跟在陆闻渊身后，直到回到厅堂终于开口：“大人，您觉不觉得……”
陆闻渊抬眼打断她：“你认为和刘记肉丸汤有关？”
初灵姿重重地“嗯”了声。
“早上你说刘记一天只买二到四斤肉，一天却能卖五十到一百碗肉丸不等，一斤肉能做五十个肉丸，十个肉丸为一碗，按一百碗计，一天至少需要二十斤肉，他若只买了四斤肉，缺口在十六斤。”
初灵姿跟着算了一遍：“没错。”
“我方才问过许老头，一个正常体型的人，根据男女高矮不同，身上能剔出的肉在五十至八十斤不等，那么这个人三至五天便要切割一回，当然这是按最大量计，若是减少卖出肉丸的数量，也至少十天便要有这么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