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欣目光如炬,若淬火锋刃,直直刺向程程。
“你在担心谁呢?”
她谁也不担心,她就是好奇,这是怎么做到的?
黄翠翠怎么把他送警了?为什么不私下审问,以此抓住陈泰实打实的把柄呢?这才是她这类人的作风啊!
就算送了警,就孙助理那张嘴,怎么会被审出来的?建工内部再怎么勾心斗角互卖消息,但让警方入场,那就是另一码事了啊!
他不会这么愚蠢的,把自己往监狱里送吧?
这其实也好办,人人心里都是一杆秤,将是非因果放在两端细细衡量,然后才会做出判断。
今日警方出动前,李响特地提审孙助理,进了审讯室也不落座,只是往桌沿边上一靠,跟孙助理干耗,时不时抬腕子看看手表,看完仍旧不说话,一双眼睛在他身上从上扫到下,从左轮到右。
生生地给孙助理看得浑身发毛。
“我在这里陪你等半天了,还不说啊?”李响一副看热闹的姿态,道,“你想清楚,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再过一个小时,建工集团董事长就要出发啦!”
孙助理倔强而困乏地坐在坦白椅上,就是不动。
“你好像是第一个被黄翠翠不缺胳膊不少腿地送到警局的,直接就能进审讯室,省的我们送你进医院治疗了。”
孙助理终于动了动眼皮。
负责记录的小警察火中送碳:“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你现在坐在这里,到底因为什么,还用得着我说吗!”字字铿锵,李响言罢,换了个姿势,双手抄袋,继续道,“我要不要再提醒你一句,你们当时雇凶杀人的受害者,到底是谁?”
孙助理颓靡的目光骤然清醒,冷汗自毛孔析出,经空气一激,更愈寒凉迫胆。
是这个道理,她既然将他送警,便是将此事交由法律来公断,如果陈泰今日大摇大摆地回到建工,他毫发无伤地离开警局,她会耐心地等待下次机会,等待天理昭彰吗?
恐怕不会的,公权无力为她张目,她就自己动手。
之前他被泰叔送去香港养伤,黄翠翠无暇追去,警方没有实证,也没法协调办案,但现在不同,他就在京海,黄翠翠的眼睛就在市局对面。
那泰叔还来得及捞他一把吗?
“你们……是警察,不会放任这种事发生的。”这话说起来,他自己都底气不足,“不会眼睁睁看着无辜公民受到伤害,是不是?”
李响微笑:“是的,您放心,我们会保护每一份证词,保护每一位证人的安危。”
*
黄翠翠要是知道她被人家当作都市传说吓唬罪犯,一定会亲自上门表达自己的愤慨,但她现在没工夫。
她熄了车灯,等在滨湖御苑外,直至四辆黑漆漆的轿车自林荫道中驶出,才暗暗跟上。
跟了近半小时的路,在对方即将拐入市区大路前,油门加速,斜入逼近,将头车压停,后面一串连着三声急剎,在黑夜中组成暴躁的交响曲。
陈书婷差点脸接地毯。
司机饱含歉意,解释道:“陈总,前面有……”
“我知道,让她过来吧。”
陈书婷如此善解人意,黄翠翠表示受宠若惊:“感谢陈总赏脸,我就不上您的车了,咱们下来谈,好吗?”
夜风微凉,拂面而过,两个女人站在岸堤小路旁,一个比一个冷淡。
“你拦车,就一句话都不问吗?”
“我直接开口问,你肯定不会回答,所以我想先找个话题套套近乎。”
陈书婷瞥了她一眼,轻轻抿着红唇,又问:“你怎么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
“我本来也没犯什么事。”
对程程的计划,她概不知情,甚至没想到陈泰对程母打主意的举动,会那样刺激程程。
黄翠翠去指认了一下孙助理,查了查这几日的行踪,没有疑点,自然释放。
“你是来替陈泰找援手吗?”黄翠翠不打算拐弯抹角,“住在湖区别墅里的是谁啊?是省里的领导吗?”
“你为什么认为,我会告诉你?”
“没关系,你不说一定有你自己的理由。”她的语气诡吊,听起来有一种茶香四溢的美,“这么危急的时刻,陈泰会让你冒险去找后援,要是我,我可不忍心让婷婷夤夜奔忙,吃苦受累。”
你的泰叔好可怕啊只会把你当成工具人使唤,不像我,只会心疼婷~婷~
陈书婷忍无可忍,抬起爪子在她嘴上轻拍了一下。
“你好好说话,别那么恶心。”她抱起双臂,望向湖面,月光碎在河中,荡漾起一波莹莹玉屑。
“建工的事情,你没有必要参与。”
“我没那么闲的慌,今日我来,全然是因为程程行事出乎意料,就像当时陈泰要雇凶杀我一样奇怪。”她靠在大理石的扶手上,道,“给我一个姓氏就好。”
陈书婷的眼尾扫了她两秒:“这件事对你有什么意义?”
“那我想跟你确认一下另一些有意义的事。”她就势一转,道,“北辰区夜袭那日,你将我的照片给了你的手下,你当时对我说,是为了让他们避开我,是吗?”
黄翠翠迎着陈书婷的目光,字字清晰:“你怎么能确定,我当晚一定在呢?”
“我在警局看到你的崔秘书了,你那样急着处理陆涛,就是为了安插进崔连云这个双面间谍吗?”
“你是先确定了我在场,然后才命令手下行动吗?”
“陈泰和高启强被带进警局,一定是因为孙助理招了供,其实只要带个话进去,用父母家人为筹码,就可以让孙成自愿顶罪,可你还要来冒险寻求某位领导的帮助,是因为市局里没有合适的人手帮忙传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