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事情,那你去和杨健报告嘛,我们是要问你和高家的。”
“欸,我在呢。”杨健不禁念叨,刚提到他,人便顺着话头来了,“报告什么?”
“报告一些□□案的线索,”她掏出手机,导入通讯簿,“那我先和孟钰打声招呼吧,我记得她那边是有些……”
按键尚未抬起,门板笃笃两声,一个油光水滑的脑袋从门缝里钻进来。
高启强是顺着杨健没关上的门尾随而来的,单他一个,再无旁人。
“诶呦,这,三位警官都在呢。”
他一进来套近乎,黄翠翠就低头装死。社交全靠杨健完成,安欣李响二人跟着应付两句。
“翠翠欸,”他非得亲切慰问一趟,“你要是和阿盛有什么误会,你就找我们谈谈嘛,何必劳烦——你看,劳烦警官们折腾这一趟。”
“那行。”她听劝,应道,“下次我一出事,直接找你。”
二人友谊甚笃,感天动地的情分被亲自前来的郭局长驱散。
“安欣李响,出来。”他在外面低声说话,避开室内两人,杨健见状,反手关门。
“莽村有人闹事。”郭局的目光往往旁边乜了一眼,道,“唐小虎和陈金默都在现场。”
“陈……”李响打了个顿,诧异道,“陈金默也在?”
“在,但是他没动手,在旁边看着。”
掺和了高家的事,哪怕是在旁边看着也不行。
如果是这样,那黄翠翠扯着高启盛在医院耗的这一晚,是否还有别的目的。
“审审她吧,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
高启强的声音适时出来,恰到好处。
他堂而皇之地站在警察面前:“那,没事的话,我去看看我弟弟。”
另一个声音从房间内追出来,仿佛沸水顶着炉盖,再添一把火,便直接飞水四溅,炸炉灭碳。
“高启强,今天是李山的冥诞。”
“哦,是么?”他转身笑道,“那要好好祭拜一下。”
*
时间需要回溯到两个半小时前。
陈金默刷洗好碗筷,归置了后厨,将灶台擦洗干净,回身瞧了一眼站在后头的李青。
这小子磨磨蹭蹭,犹犹豫豫,酝酿了半天才说话。
“老板同意了,她说,我想去给爹上坟,去就行,她给假。”
陈金默抓下墙上挂着的毛巾,胡乱擦了水珠,又看了一眼时间,闲来无事,揣度了一下李青话中含义:“你那个意思,是想让我送你过去呗?”
李青的五官颤了颤,微微扭曲,为难道:“老板之前说,她送我过去,她今天不在……”
陈金默挂回毛巾,了然道:“行,我送你。”
李青全程缩在后座,一动不动。
相较于黄翠翠,他对陈金默有种莫名的畏忌,陈金默的眸中泛着寒凉的疲惫感,前不久又剃了一脑袋寸头,看着不应该在厨房的案板上剁排骨,而应该去哪个冰冷的暗室剁人肉。
但他应该是个好人,李青用他质朴的道德观评价,陈金默采购菜肉,用心烹饪,手艺娴熟,绝不浪费一粒粮食。
不浪费粮食的,是好人。
他每天晚上都学记账,勤奋好学的也是好人。
于是他下车奔往野地坟茔前,认真对陈金默道:“谢谢,你真的是个大好人!”
陈金默抬手抓了抓有些扎指甲缝的发茬,很不适应这种矫情幼稚的评价。
“有事给我打电话,我下去转转。”
自野地往下十余分钟的车程,这一片区域都被划进了莽村的规划范围,往工地里去也就是多踩几脚油门的事,平日里路过几辆黑色轿车算不得什么,今日却被人一眼瞧出了不对劲。
那个手持钢棍的便装马仔刚跳下防爆越野,就立刻缩回了两条腿,狐疑道:“虎哥,那辆黑色奥迪,很眼熟啊——”
他眯了眯眼睛,看清车牌号,笃定道:“翠姐的车!是吧虎哥!”
车窗落下,从驾驶位里伸出来一个看热闹的寸茬脑袋,浇熄了唐小虎下车攀亲戚的心思。
陈金默探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挤成两条弯弯的月牙,两只手掌交迭,在眉骨上搭起小小遮阳帐篷。
他看着这样一群凶神恶煞,蓄势待发的悍徒,而这群大汉也同样看着他,双方谁也没有动。
“你们忙,我就是路过。”
对方面面相觑,依旧不动。
“噢,行吧。”
陈金默收回脑袋,关上车窗,发动车子,驱使着轿车鬼鬼祟祟地开走了。
唐小虎现在看到陈金默,形成了一种不健康的条件反射,他得先上个厕所排空膀胱,才能上去和他搭话。
钢棍破空的风声和乱叫哀嚎声在他身后奏成一片乱响,他手中长棍拖地,在铺过一层薄沙的地面上划过一条细窄的凹陷土痕。
“默哥——”唐小虎乐嘻嘻地靠在车窗边,跟他招呼了一声,“怎么一个人来的啊?”
陈金默见他皮笑肉不笑的,感觉他这招呼打的实在有点勉强,他往前方那团席卷工地的风暴中心瞧了一眼,心觉此处不是唠闲嗑的地方,挂挡就要跑路。
“对了,”临走前,他秉承多年旧厂街一块玩的情分,问了一句,“你哥呢?”
一张更加灿烂的经典款虎式笑脸扬到陈金默面前:“出来啦!”
“行,”他踩在油门上,道,“以后有空聚一聚。”
“最近不成了,小盛那个店出了点事,我哥和他都受了点伤——”唐小虎观察着他万年不变的表情,继续道,“你那边离得远,应该没听到声,新进的小灵通,还有什么计算机设备,乱七八糟的,不知怎么回事,遇上明火,炸电池了,也是那天赶巧,仓库改装,只能临时拉到总店那个小仓库存放两天,刚卸货不到两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