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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玄幻 > 夜中日 > 第三章.幸存者的道路

灼热的烈焰在坚实的盾牌前一分为二,少女轻盈矫健的身影如一头跃动的羚羊,踏着戈顿敦实的脊背一跃而上。游龙银鱼般的剑刃划破长空,清啸着正中黑龙的胸膛,然而凌冽的剑势却仅仅在黑龙的鳞甲上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划痕,甚至未能伤及皮肉。

“嘁,寻常的攻击果然没有用吗?”弗西格啐了一口,挥刀架开木槌的当头一击,随即向着与之对峙的精怪肚子上补上一脚,将其踹翻在地,“喂,胖子,再这样下去可不妙,差不多该动手了!”

“如果有机会我早就那么做了,但是这家伙精力可真是旺盛,连续喷火这么就也丝毫不见疲态,光是维持防线我就已经卯尽全力了!”戈顿说着单手拎起欺近身前的一只精怪。精怪手中劣质的石斧短刀丝毫无法突破那身钢锻板甲的防御,就像一只洋娃娃般被戈顿丢进了炽焰热浪之中,转瞬之间便被焚为一具焦炭,一身血肉脊骨也在高温炙烤下化作一缕轻烟。

“见鬼,跟你们俩混在一起果然遇不上好事。事到如今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就算只有我一个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弗西格一振手中的大刀,那段翠绿色的刀刃竟如蝮蛇一般蠕动盘蜷着,刀身表面附着的鳞甲与内部铁质摩挲作响,发出一阵阵令人战栗的窸窣声。

“你要做什么,弗西格先生?”黛尔娜惊呼。

“不是很明显吗,要打倒这个大家伙就只能这么做了!”

弗西格猛挥手中的大刀,那柄刀刃没有像寻常兵器般顺着武者的力道直上直下地劈砍,反而像是鲜活的毒蛇般向前窜出,以刁钻的角度扎进了一只精怪腕部的动脉中,贪婪地吮吸着猎物的鲜血。被夺取血液的精怪很快便萎靡不振,气若游丝地一头栽倒在地,相反那柄大刀却由青转紫、由紫转红,最终染上了鲜血般的暗红色。

“别乱来!你也很清楚那个招式的副作用吧,如果没有戈顿保护,就算打倒了那只巨龙,你也大概率会性命不保!”黛尔娜连忙劝阻道。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光凭我们的实力与这只龙硬碰硬吗?”弗西格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吧,我压根不在乎生老病死之类的问题,早在十年前老子的生命就应该结束了!现在能我这条烂命换一个不亏,能换两个血赚!”

“我也早就告诉过你,我可以不过问你过去的经历,但是只要我们还是搭档,我就不允许你轻贱自己的生命。”

“你们两个给我适可而止!”一向和气的戈顿罕见地露出了强硬的态度,单手持盾,挥拳分别击退了趁乱袭向二人的精怪,“虽然我们是过命的交情,但是你们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同伴因为内讧受伤或者丧命吧!大哥,当初组成队伍时我们就曾达成协商,由黛尔娜负责管理这支队伍,无论何时都要服从她的命令。就当是看在我的情面上,这件事我们就听从黛尔娜的安排吧。”

“......啧,你这胖子有时候真是死板得让人生厌。”弗西格暗窃窃地骂了几句脏话,看起来却是比刚刚冷静了不少,“行吧,在这件事上我就不专断独行了。不过要是丫头你那张漂亮脸蛋或者胖子你那身肥脂被刮花了,事后可别怨我哦?”

“嗯,就交给我吧。”

黛尔娜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正当她分析战局、思量对策之际,半空中却传来一声嘹亮尖锐的嘶鸣声,在山谷中经久回响、哀转不绝。这阵鸣叫声源自于某种爬虫类生物,论响度和威慑力远不及眼前的黑龙,然而那极具特色的音色却足以让每个居住在纳莱耶的人民加以辨认,并为之胆寒。

——那便是索尔隆国所特有、并且恶名昭彰的坐骑,双足飞龙。

流线型的身躯如离弦的利箭般穿透了厚实的云层,修长的双翼御风而动。就连黑龙也停止了喷吐烈焰,满是警惕地戒备着这位突然造访的不速之客。

双足飞龙在林地上空盘桓滑行,从容不迫地降低飞行高度,却又十分机智地把控着与地面的距离,始终保持在黑龙喷火的最大射程之外。

在途经黑龙上方时,一名身披黑甲的骑士从龙背上以一跃而下。与山丘般高大威猛的黑龙相比,他就好比坠落的鸡蛋般脆弱无助,然而他沉着果敢的动作中却不见丝毫恐惧或是犹豫。汹涌的火海转瞬之间便将黑甲骑士吞没其中,在黑甲骑士的身影彻底消失前,黛尔娜只是隐约看见了他握住了剑柄。

流星般稍纵即逝的红光划过了清晨的薄雾。

黑甲骑士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突破了火海的围困,手持巨剑、威风凛凛地出现在三人面前。在场三人均未能看清黑甲骑士移动或是挥动武器的动作,但是从巨剑表面墨绿色的粘稠汁液,以及黑龙腹部凭空出现的闪电形伤痕都不难看出,黑甲骑士刚刚进行了一次卓有成效的攻击。

“原来如此,这种硬度确实不是自然成长能够磨砺出来的。但是你不是我的对手,你是要坚持继续,还是说——”黑甲骑士的声音沙哑而低沉,一举一动都透露着难以言喻的威压感以及恐怖感。他将手中的大剑如同十字架般插入地中,双臂环抱,以一副游刃有余的态度傲视着面前的黑龙。

“那个武器以及那个动作,莫非你是——索尔隆三骑之一的苏尔特?”戈顿惊异地瞪大了双眼。对于戈顿的指认,黑甲骑士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却也没有给予否认,他只是宛若一尊不动的雕像般,安静却又坚毅地伫立于三人前方。

黑龙未必懂得人类的语言,但是他无疑从骑士的行动和气场中嗅出了危险的气息,不过龙族的自尊心并不允许它在如此渺小的生物面前退缩露怯。经历片刻的思索,它心中的天秤最终产生了倾斜,只见黑龙深深吸了口气,紧接着一团前所未见的巨型火团从它的口中喷吐而出。铺天盖地的火海将周遭的精怪们也一齐卷入其中,一时间精怪的惨叫声与呻吟声回荡在林地之间,戈顿拼尽全身力气才得以勉强保证盾牌不会被这股热浪掀翻吹倒。而黑龙则趁着一片混乱扇动双翼,庞大的身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腾空而起,消失在蔚蓝长空的尽头。

在被炎火波及的最后一秒,黛尔娜拉开缠斗的弗西格,一齐躲入了盾牌的荫庇之中。

“弗西格先生,你没受伤吧?”黛尔娜擦了擦脸颊上染上的碳渍。虽然这一战险象环生,但是最终大敌得退,她的脸上不禁绽放出一个温暖轻松的笑容。

“......在关心别人前,先保护好自己吧。”苏尔特不知何时出现在二人的身后,手中的大剑干脆利落地贯穿了一只侥幸存活的精怪的胸膛。从精怪的位置和动作来看,它似乎打算从盾牌的后方悄悄接近,并伺机偷袭三人。

黛尔娜正欲开口道谢,弗西格却是满脸严肃地站起身来,肌肉紧绷的脸庞丝毫不加掩饰自己的紧张、愤怒与对来人的嫌恶:“谁要你来多管闲事?这里距离索尔隆国境可还有相当距离,你一个他国的军士就这么出现在纳莱耶境内,不给出合理的解释可别想就这么蒙混过关。”

“大哥,话也别说得这么绝嘛。”解除危机后,戈顿又恢复了以往和气敦实的模样,笑呵呵地对苏尔特说道,“此番遇险,还得多谢仁兄出手相助才得以化险为夷。只是此处地处偏僻,不熟悉地貌很难找到合适休息的营地。仁兄人劳马顿......呃,人劳龙顿,要不要与我们同行,去临近的哨所修整一番再出发返程?”

“不必,正如他所言,我在此处现身本就不妥当。”苏尔特吹了声口哨,在半空中盘旋待命的双足飞龙立即俯冲而下,温驯地蹲坐在苏尔特的身畔,盘起尾巴协助骑手爬上它的背脊。虽然双足飞龙的体格远不及巨龙那般巍峨魁梧,受训后也没有一般魔兽那般凶残暴戾,但是那身鳞甲利爪对于一般人而言,也是相当具备威慑力的凶器了。

在爬上飞龙的脊背前,苏尔特回首望向一脸愤慨的弗西格:“还是说,你打算现在跟我分辨是非黑白?如果你如此坚持,我也没有回绝的道理。”

弗西格正打算说些什么,看到两位同伴皆是一副忧心忡忡、筋疲力竭的模样,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压抑住自己强横倔强的性子,尽可能恭敬平和地说道:“不,刚刚是我的言行过于鲁莽了。这次就当我们扯平......啧,这次还要感谢你、感谢你......见鬼!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就成了!非得我亲口说出来吗!”

苏尔特耸了耸肩,无意追究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轻声一跃跳上了飞龙的背脊。正欲架龙而去,黛尔娜却抢先一步拦住了去路:“请稍等一下。那个......苏尔特先生,您的腰带上别着的那枚饰品似乎是工会同伴的贴身信物,方便的话能否告知我们,您是从哪里找到这枚饰品的?”

“从这里东行四里的洞窟内,被擒的佣兵们都被带去了那里,你们现在过去还不算太晚。”苏尔特显然不打算与三人有过多的交集,简洁明了地说完这些后,随手将纯银镶边的玉饰丢给了黛尔娜,随后驾着飞龙消失在了云层后方。

“大家......果然都在这呢。”

依照苏尔特的情报,三人几乎没费多少精力便找到了那处被藏匿在山岩后方的洞穴。正如苏尔特所言,那些失去音讯的佣兵尽数被送到了这里——只不过,苏尔特却从未声明,那些佣兵是否尚有生命。

出现在三人面前的,只是一片令人绝望的尸山血海。每一具佣兵的身上都受了相当严重的外伤,显然在死亡前受到了相当程度的折磨,从个别佣兵身上烧伤和爪痕来看,那条飞龙也参与了这场惨绝人寰的虐杀行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由于三人及时到达,这些可怜人的躯体并未受到野生动物的破坏,这或许才是苏尔特口中“不算太晚”的真正含义。

驻守在巢穴内的少数精怪也遭到了无情的屠戮,大概是苏尔特先前造访这里时,顺手解决了这些喋血凶残的小型魔物。值得注意的是,一名距离出口较近的佣兵身上也留下了与精怪遗骸表面相似的剑伤,大概是这名佣兵侥幸逃离生天,却不幸在出口前撞见并惹恼了这位瘟神,被巨剑一击贯穿心脏,毙命当场。

弗西格本想借机讽刺一番索尔隆士兵的心狠手辣、道貌岸然,见黛尔娜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最终也只得作罢。

三人费了一番功夫才将血污清理干净,收集信物并将死者入土下葬。

一切收拾妥当后,戈顿将事件的前因后果整理成文书,携带信物前往临近的哨所送信汇报;而黛尔娜和弗西格则负责留在附近,搜寻是否有侥幸逃脱的伤员。搜寻工作比预想中更加枯燥,经历黑龙和拜椎斯精怪的血洗和苏尔特的肃清后,显然没有活物能够从这场劫难中幸存。即便掘地三尺,等待他们的也只有更多搏斗的痕迹、血渍以及绝望。

应景而降的雨点更是让他们不得不中断了搜查工作,退回了洞窟之中稍事休息。

飘落的雨滴越来越大,最终首尾相连,织成了一道灰白色的接天帘幕,如此看来即便戈顿能顺利完成工作,也未必能及时与他们会合。

弗西格百无聊赖地摆弄着大刀,不着调子地敲击着洞口的卵形石块。虽然进行了打扫,洞窟内依旧弥漫着令人难以忍受的腥臭味,这股臭气令本就心浮气躁的弗西格更加心烦意乱,想寻些精怪的尸体胡乱砍上两刀泄泄火。在洞窟内兜兜转转几圈后,弗西格这才想起早在安葬佣兵时,黛尔娜便将那些丧命的精怪埋进了土坑中。

于此同时,黛尔娜将一枚从林间摘下的椭圆叶片贴在唇边,吹奏着清脆明朗的草笛。

弗西格显得发慌,索性向黛尔娜搭话道:“丫头,你这吹草笛的技巧从哪学来的?”

悠扬的乐声戛然而止,黛尔娜面露愧色,轻轻捋了捋如瀑的长发:“抱歉,是我的演奏打扰到你了吗?”

“没这回事,我是说,你的演奏还挺......好听的?”弗西格尴尬地挠了挠头。虽然很想寻些华丽的辞藻称赞黛尔娜的乐声,奈何他实在没有欣赏音乐的才能,士兵出生的他肚子里更是挤不出几两墨水,最终也只能用朴实无华的“好听”二字敷衍了事,“只是现在会吹草笛的人已经不多了,丫头你也不是纳莱耶出生,所以有些好奇罢了。”

“这是我的哥哥教我的。”黛尔娜若有所思地盯着手中的绿叶,“一直以来,我的哥哥都表现得比我优异,不论是武艺、还是兵法谋略、甚至音乐家政都样样精通。他做事也不会像我这样优柔寡断、瞻前顾后,每当我没能做成什么事的时候,我经常都会想,如果由哥哥接手,这些麻烦是不是都能迎刃而解呢。”

“谁知道呢,我也只是个普通人,无法理解那些天才的想法。不过既然你的哥哥那么优秀,想必他在家中一定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吧?”

“没有这回事,哥哥他性格比较好强偏执,甚至可以说有些古怪。天才的生活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逍遥自在,至少在我看来,普通人的生活更加幸福快乐。”黛尔娜微微苦笑,似乎回想起了什么令人怀念的往事。

“是吗,虽然我不怎么了解你的哥哥,但是我知道,他一定不会有像我这么强壮的男人给他当枕头。”弗西格膝并膝、肩并肩地坐在黛尔娜的身旁,轻轻托起她的脑袋,让她倚靠在自己坚实的胸膛上休息发懒。

“咦,没想到你的肌肉还挺结实的。”黛尔娜故作惊讶地说道,“我还以为你整天窝在酒馆里买醉,身上长了不少膘哩。”

“我什么时候能有机会窝在酒馆了?多亏了你们两个闲不下来的家伙,每次完成任务后我都来不及喝上几口酒,就被你们拉着天南地北地乱跑。再说干佣兵这行的运动量和餐饮质量也很难养膘吧。”弗西格微微皱起了眉。

“是吗?我倒是觉得,工作时你大部分时间都在找机会偷懒摸鱼。”黛尔娜调侃道。

“烦死了,你个饶舌的丫头片子!不乐意枕就给老子下去!”

弗西格不耐烦地晃动上半身,将黛尔娜甩下身去,然而黛尔娜却是笑盈盈地重新钻进了弗西格的怀中。

“嘻嘻,我只是开个玩笑嘛,小心眼的男人可不会受欢迎哦。”

席卷林地的滂沱大雨没有丝毫消停的意思。

在不远处的山头上,黑甲骑士眯着眼睛凝视着河川对岸连绵不绝的山脉。在他的身边,浑身浸湿的双足飞龙像是寻常流浪猫狗般打着喷嚏,排出浸入鼻腔的积水,并在甩脱鳞片上的雨露时小心翼翼地避开身前的骑手。

“原来如此,那边已经有所行动了吗,那我也没时间继续这样优哉游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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