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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玄幻 > 夜中日 > 第十三章.悲愤

战争的意义是什么,他曾经这么问过自己。

受用的回答有很多,像是保护同胞、守护家园、亦或是维护身为战士的荣耀,但是真正驱使他挥剑斩断敌人身躯的却只是单纯的“仇恨”。这些仇恨或是源于战前的动员宣讲、对于敌军的流言蜚语,或是踏上战场后应运而生的敌对情绪——身边不断倒下的战友、步步进逼的敌军、以及被血泪填满的战壑,无不将士兵的杀意与斗志拔高到顶点。

单靠理性是无法斩杀敌人的,夺取生命需要的只是那一瞬间的冲动。

愈是思考,愈是会对杀戮的意义产生动摇,毕竟敌军也是心怀着相同的理由踏上战场,或许在他们眼中,我们才是十恶不赦、应当讨伐伏诛的对象。

思考这些没有意义的问题会让挥剑的动作变得迟钝,而战场上的片刻迟疑则可能断送自己的性命。因此,他早早便放弃了思考,如果没有办法在战争中幸存、哪怕他所作所为再为正确也没有意义。他所需要做的只是服从命令,竭尽所能活到最后,为此斩杀多少敌人也与他毫无干系。

但是,在驱使他挥剑的动力消失后,他又该如何行事?

少年挣扎着从尸山的覆压下爬了出来,满是铁锈味的空气断断续续地涌入残破的肺叶。

在胸口挨上一刀后,少年短暂地失去了意识,不知该算是不幸还是万幸,他赶在战争的尾声醒转了过来。埋入箭头的肩膀隐隐作痛,身上几处肌腱严重淤伤、几乎失去了知觉,大概是在他昏迷不醒时,身体受到敌我两军的踩踏。

且不论两军的鞋钉铁蹄以及飞散的刀刃碎屑是怎么恰到好处地避开了他的要害,能够在战场上昏迷还侥幸存活便已经是万里挑一的奇迹了。如果这份“奇迹”再多青睐他几分,他大概能避开敌军的耳目、爬到几丈外的林地中苟延残喘。

——然而,幸运女神的偏爱似乎也就到此为止了。

“意识还清醒吗,孩子?”

出现在他面前的男人高大巍峨,白银镀层的铠甲在日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一丛如雄狮般豪迈奔放的金色长发,以及男人手中那柄纯白无瑕、闪耀着名贵珠宝般绚烂光辉的大刀无不夸耀地向世人昭告着男人的身份——索尔隆的国王欧律斯科。

贵为一国之君,欧律斯科却身先士卒地踏上了前线。那把与国君同名的大刀无坚不摧、甚至能轻而易举地撕裂巨龙的鳞甲,欧律斯科更是受到神明赐福,浑身上下刀枪不入,相传曾有神射手试图以毒箭射穿国王的眼球,弓箭却在命中目标前被不明力量烧成了灰烬。用“以一敌百”来形容这位勇武过人的国王都显得过于谦逊了,在欧律斯科的带领下,索尔隆军逐步蚕食着纳莱耶的南部领土,即便有科斯塔国的支援,也丝毫无法阻碍这位战无不胜的君王的步伐。

即便在少年兵的行阵中,少年也相当年幼瘦削,若不是受到应急征兵,他很可能在村落中耕田牧羊,度过无趣而安稳的一生——事到如今,讨论这些也没有意义了。

哪怕少年再辛勤训练几年,也绝不是欧律斯科的对手,更不必提他现在遍体鳞伤、肋骨也折断了几根,站直身体对他而言都是一种奢望。更为讽刺的是,那件几度使他置身死地的纳莱耶军服几乎没有丝毫破损,浸足了血水与脓汁,黏糊糊地紧贴在他的皮肤外侧,使他伪装成无辜卷入战火的路人并借口逃脱的计划彻底落空。

少年相当冷静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对于放弃思考、残害其他生命以求苟活的自己而言,战死沙场显然是再合适不过的命运。

然而欧律斯科却没有了解伤病的打算,反而抛下大刀,像是怀抱婴孩般相当温柔地托起了少年残破的身躯。一股暖流顺着欧律斯科的手掌缓缓渗入少年的身躯,五脏六腑的灼烧感顿时消失无踪,同时也为少年沉浸在混沌中的意识带去了一丝清明。

少年无法理解欧律斯科为什么要这么做,先是挥刀斩杀敌军,然后又大费周章地去救助那些败兵残党,无论他是想击溃反抗势力、亦或是借此收买人心,这么做都是效率极低的手段。不过,至少他活了下来,哪怕会遭人鄙夷,他还是在战火中幸存到了最后——

“嗯,只是一名伤兵,等我处理完了就过去——”

欧律斯科回头向远处清点战场的士兵招呼道,豪快坚实的声音像一堵可靠的高墙,为身心俱疲的少年带来了久违的安全感。

就这么被他带回去,哪怕是作为俘虏或奴隶,感觉也不坏吧——

少年的脑海中短暂地产生了这样的念头,然而在下一秒,整片战场以及时间都被完全冻结了。他能清晰地看见欧律斯科胸口的起伏,男人的呼吸极为舒缓放松,显然在这个瞬间,欧律斯科有些走神了,丝毫没有防范怀中的少年会采取对他不利的行为。

“动手,杀了这个男人,他是你的敌人不是吗?”苍劲有力的声音在少年的耳畔响起,和缓而厚重的语调中透露出一股不容拒绝的权威。

但是少年并没有加害欧律斯科的理由。

战败之后,少年感到说不出的轻松,不再有人发布命令,他也没必要杀害敌军,仓皇狼狈地度过每一天。被征兵收编的他对于这支军队并没有多少归属感,自然也不会因为军队的覆灭对敌方统帅心生恨意——

——只不过他也没有理由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

少年并不知晓他为何会采取行动,他只是像平时那样放空了大脑,服从命令完成了他应当完成的使命。在他回过神时,那柄削铁如泥的纯白大刀已经贯穿了欧律斯科的胸口,而大刀的另一端则被少年紧紧握在手中。

欧律斯科看向少年的目光充满了疑惑不解、以及讶异,却没有像少年预料中那样满是怨毒与愤怒,这让少年产生了短暂的愧疚感。不过紧接着,少年却举起大刀,机械地在欧律斯科的身上补上了第二刀、第三刀......

直到男人伟岸的身躯被鲜血浸没,虚脱地跪倒在地,少年才拖着大刀,在一片骚乱中匆匆脱离了战场。

一周后,因为欧律斯科国王的驾崩,索尔隆的军队不得不从前线撤回。欧律斯科膝下无子,国君之位只得由其父——同样是前任国王的霍德接替,混乱的国政以及动荡不安的民心使得索尔隆国自顾不暇,暂时搁置了进攻纳莱耶的计划。少年也因此成为了大街小巷中传颂的前线英雄,在街坊传闻之中,他孤身一人与欧律斯科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激战,并最终夺下了欧律斯科的武器,终结了这位暴君的对外征伐。

只有那位少年知道,自己不过是一名险些背叛纳莱耶、抛下战友独自苟活、并最终向救命恩人兵刃相向的卑劣之徒。那柄从欧律斯科手中偷走的大刀在他的手中光辉不复,反而化身为一只贪婪的巨蛇,永不知足地吞食着与之接触的一切血肉、鳞甲羽毛乃至血液毒腺中蕴藏的毒素。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曾经光芒万丈的大刀蒙上了一层翠绿色的鳞甲外壳,其中积累贮藏的剧毒足以在刺穿肌肤的瞬间毒杀一名人形生物。即便是再为优秀的锻造师也无法对这样的现象做出解释,而那名少年,弗西格,将刀身的异常变化归结于欧律斯科的怨灵作祟,并坚信自己终有一日会遭受报应,毙命于这把象征着背叛与罪恶的毒刃之下。

“无论是光还是热,只要是火焰都能够满足需求吧。”

弗西格将一只燃着的火把掷入蝶群,刚刚还围绕着艾托亚飞行盘旋的蝶群旋涡在焰火高温的驱赶下顿时溃不成军,齐刷刷地远离火光亮起之处,藏入了塞瑞昂的袖口之中。

“你这家伙——还真是带来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啊——”塞瑞昂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闯入现场的粗野男子。单薄轻便的皮甲上没有配备任何加热取暖的工具,唯一的火把也被投向了艾托亚的身边,然而这名男子却丝毫没有受到幽梦蝶的影响,反倒是幽梦蝶洒落的磷粉在触及男人的身体前,便像受潮汐影响的海水般齐整整地汇入了男人腰间的大刀中。

“原来如此,真是便利的武器啊。不过先前你一直都是在村落的外围打探观察,如今却信心十足地闯入敌阵中心,看来你和这小子偷偷摸摸地交换了不少情报吧?”

“那是自然,原本以为这小子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贵公子,没想到仅仅是看我耍了几招便把我认了出来。无论是洞察力还是胆气,这小子都比你这只会偷袭施毒耍阴招的混球强了不少。”弗西格冷笑着挥刀,将一只从身后偷偷接近的幽梦蝶切作两截。

“嘁,所以说处理情报的任务交给下人来做还是难免出纰漏——等我接到报告那小子独自闯进了丛林,那小子已经失去行踪有一段时间了。本想着如果他能察觉到异样、知难而退自然再好不过了,到底还是跟你勾结到一起了。如果由我亲自操办监视事宜,至少也要在那小子身边安插些人手。”塞瑞昂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又是一群蝴蝶从一名村民的体内破体而出。

在摆脱幽梦蝶的影响后,那些村民的实际样貌便与艾托亚曾经所见的幻影对不上号,不过从塞瑞昂的行为逻辑来看,受到处决的应当是负责情报传递的村民。横死的惨状令幸存的村民倒吸一口凉气,两股战战地趴伏在地,浑似一群亟待宰杀的羔羊,从他们的表现来看,这些村民很有可能都被植入了幽梦蝶的幼虫,正因如此才会对塞瑞昂唯命是从。

弗西格显然对于这群为虎作伥的村民并无兴趣,一脚将暴毙的村民踢向一旁,以扫清路途上的障碍,手中的大刀“欧律斯科”直直指向塞瑞昂的眉心:“我可懒得听你吹嘘你的破烂计划,现在立刻老子我的另外两名同伴交出来!我不会以此作为交换条件放你一条生路,但是至少能让你死得痛快一些!”

“你是说一天前来到村落里那个小姑娘?她的好奇心实在有些过于旺盛了,进村不久后便发现了我们饲育幼虫的牢房。哪怕在幽梦蝶的作用下看到的景象与实际情况有所区别,也绝不能允许她将看到的内容带到日光下,所以我反锁上了牢房的大门。现在她大概已经成为了幼虫的饵料,说不定成虫都已经长成了呢——”塞瑞昂嘲弄地注视着怒气正盛的弗西格,仿佛丝毫不在意那把指向自己的翠绿大刀,“不过,这位老兄,你似乎从刚刚开始就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大概是觉得只要能免疫磷粉我就已经没戏唱了?我也说过了,我的家族早在百年前便被逐出了白日峰,像是用毒虫控制村民,霸占村落当土皇帝哪里需要上百年的运营?家族世世代代研究的主题是——永生不灭,正如科斯塔教信仰的龙神一样。”

塞瑞昂拉开衣衫,在脖颈与手腕之下,并非是肌肤血肉,反而是幽梦蝶群聚集而成的拟态肢体。除了部分脏器与必要的运动组织,塞瑞昂的大部分肢体都被蝴蝶取代,几只幽梦蝶趴伏在裸露的心脏上,用尖锐的口器向心脏中注入不明液体。

“你这怪物,居然连自己的身体也舍弃了——”

艾托亚打断了弗西格的谈话,半是疑惑、半是讶异地发问道:“等等。你说科斯塔的龙神永生不灭是什么意思?虽然科斯塔教对外宣扬龙神的生命是永恒的,但是实际上龙神为了实现愿望而耗尽力量、闭上双眼时便已经逝世了,正因如此才需要贤者周而复始地完成加护仪式,以维持太阳的运作。”

“啊呀,堂堂科斯塔的贤者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你身上的哈斯塔的气味很重,我还因为那个老家伙已经将真相告诉你了,看来那只老奸巨猾的巨龙并没有想象中那样信任你啊。”塞瑞昂很是做作地叹了口气,“唉,我也见不得别人被蒙在鼓里上路。只要你不再掺和这里的浑事,我就当做没见过你,趁现在还有机会,回白日峰好好盘问我们敬爱的大司祭和哈斯塔关于加护仪式的内幕如何?”

“我——”

艾托亚并不打算丢下一路同行的三名佣兵,但是面对塞瑞昂的提议,他却动摇了。

完成加护仪式是贤者的职责以及整片大陆的众望所归,然而直接驱使他达成使命的则是教团众人的期待。不同于正规程序下经过层层选拔的贤者,艾托亚是受到教团收养的市井孤儿,虽然受到收养开始便为成为贤者进行培训,但是前任贤者逃离职务却使他不得不过早地继承了贤者的衣钵,也因此艾托亚对于教团的亲近感远高于对于贤者职务的自我认同。

如果塞瑞昂所言非虚,教团众人、包括他的至亲哈斯塔爷爷一直以来都对自己欺瞒真相,甚至把自己当做培育出的弃子,只是为了在晦之日登顶完成加护仪式,维系滋养大陆的阳光,自己真的有勇气继续前进吗?

“可别自乱阵脚!”弗西格的严厉呵斥声将艾托亚从沉湎的思绪中唤醒,“这家伙不过是说些胡话干扰你的判断,如果你因此动摇就正中了他的下怀!就算你打算原路折返,从教团的口中探知真相也没必要考虑他的提议,凭我们的实力完全足以格杀这家伙再调整路线规划。无论他所说是虚是实,他都是违反人伦、戮害村民的杀人魔,我们绝不应当和他合作!”

“嗯,你说的没错。”艾托亚重新振作,挥舞火把驱赶周身的蝶群与晚雾。

或是错觉使然,从数分钟前开始周遭的气温便降低了不少,即便有火烛护体,艾托亚的视野边缘依旧蒙上了一层朦胧白霜。尽管不断说服自己不要在意塞瑞昂的说辞,但是剪不断的疑窦依旧使艾托亚思绪烦扰,无法集中精神对付塞瑞昂。而塞瑞昂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轻佻狡黠的目光紧紧盯着艾托亚,在腹中酝酿着该说些什么攻破这位意志不坚定的贤者的防线。

弗西格显然也注意到了气氛的不对劲,他砸了咂舌,对艾托亚吩咐道:“......小子,你去找黛尔娜和戈顿。从这家伙的说法来看,他们应该是被关在了某间房屋内,既然他还没有设计加害,他们存活的概率应当不低。至于这个牙尖嘴利的家伙,就交给我处理吧!”

“嗯,那就拜托你了。”

艾托亚也明白,现在与弗西格联手尽快击倒塞瑞昂才是最优解,不过以他现在的精神状态确实难以在正面作战中派上用场。临行前,他与那对诡黠的眼眸遥遥对视,虽然想要从塞瑞昂的口中打听更详尽的情报,但是只要自己坚持与其敌对,塞瑞昂便不可能透露口风。

青年迈着沉重的步伐转过又一处巷角,在陌生的村落中抹黑前进的效率极低。返回广场请求当地村民的援助或许可以有效降低搜寻难度,只是那些村民的体内都被植入了幽梦蝶幼虫,如此堂而皇之地要求村民向塞瑞昂的敌对方提供帮助,无异于将村民推上被塞瑞昂处决的危险境地。准确来说,以塞瑞昂草菅人命的性格,在自己试图向村民搭话的瞬间,那名无辜的村民毫无意义会被当场处死。

艾托亚灵光一现,掏出小刀刨开了民宅前的半米高虫蛹——也就是受到幽梦蝶影响时被他看做水缸的东西。只可惜虫蛹内是一位素不相识的陌生孩童,从样貌上看莫约只有四五岁,体表没有任何外伤、甚至受到了相当程度的呵护,呼吸相当平稳和缓,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有性命之虞。

尽管解开了“为何村落中没有孩童踪影”的谜团,然而黛尔娜与戈顿依旧下落不明。单凭自己一人的人力想要短时间搜寻整座村落无异于天方夜谭,而夜幕中时隐时现的幽梦蝶也让艾托亚很难专心搜寻两名佣兵的下落。不同于伴随着显著痛楚的常见毒素,幽梦蝶的磷粉无色无味,能在不知不觉中对认知行为产生影响,在搜寻房屋内部的同时,艾托亚还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提防幽梦蝶的逼近,这使得本就缓慢的搜寻进度更加雪上加霜。

一番兜兜转转后,艾托亚竟折返回了最初的路口,这使得本就心神不宁的他愈加烦躁。最终艾托亚选择铤而走险,简单吐纳调息后,一条又一条凶猛的火蛇从他的掌间鱼贯而出,贪婪地扑向屋舍边堆积的干草木柴。

仅仅是放出了数条火蛇,艾托亚便感到了异样的疲惫。然而这种精神上的疲惫感并没有阻碍他施展神迹的效益,反倒越过了这一段瓶颈后,火蛇的数量与轮廓的清晰度都得到了进一步提升。

这让艾托亚不由回想起哈斯塔对他施展神迹的限制,哪怕是在教团内部,被限制使用神迹的也仅他一人,即便是刚刚得到晋升的新人,也能在不违背教条的前提下随心所欲地施展神迹。最初他认为是自己缺乏使用神迹的天赋,哈斯塔才加以约束以免他伤及自身,现在想想这一说辞本就无比可疑,身为科斯塔的贤者却从不在公众场合施展神迹,难免会引发信徒的质疑与猜忌。

——或许从最初开始,哈斯塔便从未信任过他这个无根无种的半吊子贤者,所以才尽可能避免让他接触教团的核心,“神迹”。

悲愤与怨恨之情涌上心头,青年掌间的火焰愈加汹涌澎湃,炽热的利齿迅速吞没了整座房屋,柔弱的木板与泥墙立即便被这片炼狱火海吞没,甚至来不及发出最后一声悲鸣。

远在千里之外的白日峰顶,正在教堂内打盹的白色巨龙猛然睁眼,扑打双翅掀开了挂满珠宝缀饰的窗扉,似是感应到了什么,神情严肃地眺望着被黑夜笼罩的东方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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