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夏萧眠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是本能进行每一个问题的回复。
“……你，现在二十六了吧？”白黎望着夏萧眠，“最近过得怎么样？”
“嗯，还不错。”
夏萧眠看起来没有白黎那么狼狈，也可能是他那张脸上很少会出现情绪。
“……你是不是不想看见我？”
白黎试图从那张脸上看出点什么，可是什么都没有，一直都是一张表情，除了刚进来时的无措。
这与她记忆里的夏萧眠完全不一样，她还停留在夏萧眠跟在她身后喊她妈妈的时候，迟迟不愿认清。
夏萧眠望着白黎的眼睛，他确实是个哑巴，可能从小就是。
母亲在家的时候也很少会说自己的想法，但母亲常常会给他准备惊喜，父亲也没有变成后来那样，还是每天都会关心他。
所以在那时他每天过得很愉快。
可自母亲离开后，他在家里再也得不到任何回应，父亲变成了怪物，陌生的阿姨、陌生的弟弟、陌生的环境。
所以他越来越沉默。
他不知道。
大概是想见的，毕竟他同意了白苓的好友申请，也同意了这场心知肚明的饭局。
又大概是不想见的，毕竟他早早忘了母亲长什么模样，如果不是事情与母亲有关，那他们根本不会再有任何联系。
更何况，他们彼此也没有对谁进行过寻找，不是么？
白黎迟迟没有得到上一句的回复，她僵硬地笑了笑，下面说出的话语语速很慢，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又或者，恨我？”
“不是。”夏萧眠立刻道。
不清楚过了多久，夏萧眠看着茶杯里的热水逐渐没了热气，窗外的雨还在不停地下，钻进他的耳中。
“笑笑。”白黎垂下眼抓紧手中的餐巾纸，声音沙哑，“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或者你想问我点什么？”
夏萧眠找不到自己的声音，无数个疑问在看见母亲后瞬间变成了泡沫，飘走。
他现在只能看着面前这个跟他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无助地等着对方的话语来进行回复。
白黎叹了口气：“算了，由我来说吧。接下来我所说的事情可能会颠覆你一直以来的、思想，我也不会为自己的不称职进行任何辩解。”
夏萧眠没说话，只是看着白黎，内心竟出乎意料的平静。
“对不起。”
“关于你的那个热搜，是我现在的丈夫搞得鬼，证据我也再找。”
白黎垂着眼不敢看夏萧眠此刻的表情，她害怕在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见别的东西，又或者出现那些才是正确的，那样才是符合的。
怎么能不怨呢？
“夏正峰，他不是你的父亲。”
夏萧眠觉得自己的大脑现在应该是彻底报废的电脑，竟一时没听懂白黎在说些什么，接收到的雨声与声音让他觉得混乱。
“你的父亲，早在你出生前就死了。”白黎抬起头，“警方说是意外，但我不信，所以我又去了苏家。”
“我跟你真正的父亲是很俗套的故事，豪门与平民。”
夏萧眠愣愣地听着白黎讲述那些事，哪怕有些地方匆匆而过，但还是难以接收所有的事实。
“而跟夏正峰结婚。”白黎皱起了眉，“当时是迫不得已，不过我一开始就交了居住在他家的钱，我跟他签了一份合同，他违约了，所以我们离婚。不过违约费我并没跟他要，因为……”
白黎看着夏萧眠，哽咽道：“我让他帮我照顾你。”
“丢下你后，每年的钱我也有在打，甚至超额，直到你十八岁高考结束。”
白黎好像并不愿意讲述这些，只说了两三句又换了话题。
“关于丢下你，我也有错，我一开始就说了我不会为自己辩解什么，所以下面我说的都是事实。”
夏萧眠还没从上面那些事缓过神，他的手放在腿上，手指微微曲起。
“笑笑。”白黎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在桌上，“因为我的问题，所以导致你的爷爷跟奶奶不喜欢你，如果我要回去那么必须抛下你才能回去。”
“下面的你都知道了。”白黎说完后竟感受到了一丝轻松，大脑出乎意料的冷静，更像是一种破罐子破摔，“我不清楚你这些年到底过的怎么样，更是这么多年里都没去见过你一面，甚至连正面的短信电话都没有。”
“我想说的，已经说完了。”白黎将文件推到夏萧眠面前，“这份文件里是夏正峰这么多年里从我这里收到的抚养费，以及他跟顾清的电话记录，还有与我签的合同复印件，包括顾清助手的招供，苏家那边也快了，毕竟他们的产业本来就不正当。”
夏萧眠低下头看着文件夹，迟迟没有打开，“谢谢。”
“我不会要求你原谅我，如果你……不想再看见我了，那么等事情结束后我就不会再出现在你的眼前。”白黎顿了顿，“如果你想回去看看，随时都可以，爷爷奶奶那边也已经……同意了，不要有什么负担。”
雨水敲打在百叶窗上，世界突然变得格外安静，无数飘在空中的话语落下，一句又一句砸进弯曲碰撞的河，随着湍急的水流消失不见。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走了。”夏萧眠拿起文件夹站起身，“还有，谢谢你的资料。”
他握着门把手顿了一下，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没有转身，只是轻轻地说了两个字。
“妈妈。”
背后传来女人的哽咽声，愈来愈大，直至算得上是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