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路俨然被花瓣淹没,姚念芸蹲下|身,随手拾起一朵。
大抵是这株三月樱格外奇特,掌心中柔软的花瓣分化成蝶翼的模样,拥促着其中嫩黄的花蕊。
面上还沾着些夜露,娇弱堪折。
好眼熟的模样……
姚念芸盯着那花瓣,有些出神地想。
“师姐?”
面前传来一道略显沙哑的嗓音。
姚念芸仰头看向来人。
花瓣自少年上方落下,他微垂着眼,目光在她手上的三月樱中徘徊,“你怎么也在越地。”
是莫听雨。
“我来越地参加花神诞日。”
随意找了个借口,姚念芸站起身,拍了拍落在头上的花瓣,“你呢?也是来参加花神诞日的?”
说起来,自莺歌镇一别后,她也很久没见过莫听雨了。
事后,她曾抱着一堆玄铁去敲响莫听雨住的院子。
却被与他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师兄告知,莫听雨出去历练,至今未归。
莫听雨摇了摇打着石膏的手,脸上疼得龇牙咧嘴的,出声解释:“喏,如你所见,来接骨的。”
看着踏两只手都打了石膏的模样,姚念芸“嘶”了一声,看起来就很疼。
一时不知是该感叹他毅力可嘉,还是精神百折不挠。
她语重心长地劝慰了一句,“历练而已,没必要这么拼吧?瞧你这两只手都伤到了,”
“不拼的话,我可不是两只手骨裂。”
像是想起在冥界中,温无越手起剑落,接连砍断两条狐尾的事情。
莫听雨脸上的神色顿时变得阴沉起来,待看到身边的游人都露出惊惧的表情后,才慢慢收敛起面上的表情。
他微微笑道:“不然我这手得废了,不同你说了师姐,我还有些事情,先走了。”
说罢,便也不管姚念芸作何反应,便抬腿率先离开。
瞧着莫听雨远去的身影,姚念芸摩挲着下巴,有些疑惑。
她还没见过莫听雨态度这般冷漠,多半句话都不想同别人说的。
以前的莫听雨虽然看着生人勿近,但待人待物时,还是很有耐心的。
嗣灵在她头顶上睁开困顿的双眼,打了个哈欠,“怎么了?”
“方才遇到莫听雨了。”
她把窝在头上的嗣灵给抱下来,双指并拢,挠着它的下巴。
它脖颈处的红绳铃铛似要与三月樱枝桠上的铃铛声融为一体。
姚念芸捏着那铃铛摇来摇去,好奇问道:“你以前不是说不喜欢带饰品的呢,怎么还没摘了这个铃铛啊。”
“……”
一提起这个,它就来气。
狡猾的温无越。
这破铃铛居然随着他从冥界出来后又恢复了原样。
它还以为能趁着他那时妖力衰退,而摆脱掉这个禁锢呢。
嗣灵没好气地躲开那只理毛的手,一脸傲娇,“哼,吾不告诉你。”
夜逐渐深了,夜雾逐渐笼罩在三月樱枝桠间,看着朦朦胧胧的,好似仙境。
“好吧,那我们回去。”
姚念芸抬眸看了眼越发黑沉的天色,也学着它那般捂嘴,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还是回去睡觉吧。”
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回去对着温无越那张脸看呢,至少师兄人比花娇,更要好看。
早知道就不听那小二推荐来这了,白淋了一头花雨。
姚念芸努了努嘴,遂抱着嗣灵离开。
少女迈着轻快的步伐远去,头上的白花发饰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好看极了。
三月樱树下围绕的人亦是逐渐散去。
树后出现一道青色的身影。
温无越垂眸,看向手中新做的茉莉发饰,垂下的丝带无风自动,轻盈灵动。
洁白的花瓣娇嫩无比,模样比那真花来说,更加真实,就好似将枝头初开的茉莉摘下,凝成女子发饰。
有路人见到他手中的发饰,目露惊艳,“这位小哥,你手上的发饰卖吗?”
温无越深吸一口气,而后看向来人,冷声道:“不卖。”
“不卖就不卖,拽什么拽。”
路人骂骂咧咧地走远。
温无越珍之重之地收好手中的饰物,眸光低垂,看着掌心处突兀出现的白鳞。
捂住右边发热的眼尾,想到方才少女与那人言笑晏晏对话的场景,心中横生戾气。
念芸、念芸、念芸……
不要跟别人说话,也莫要看其他人。
只看他,只看他一人。
只看他一个,不好吗?
温无越颤抖着手,扶住三月樱的树干,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
该死,都该死
那张漂亮的脸上划过几分狠意。
好不容易平复体内汹涌澎湃的恶念,温无越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痕。
他要创造一个,只有他与念芸。
绝不被别人打扰的世界。
第 89 章
客栈之中。
徐徐夜风吹得窗纱微浮。
偌大的厢房内空无一人, 床榻上的被褥凌乱不堪。
空气中弥漫着同外头三月樱一般的花香,但细细辨别,其中还掺杂着迷香。
青年戾气横生, 眸中碧色愈发深邃, 盯着一旁惶惶不安的嗣灵一言不发。
好,好可怕!
这幅表情,看起来要吃了它一般。
嗣灵瑟瑟发抖地躲在床角处, 缩在被子里。
温无越面无表情, 伸手摸了一把被褥。
被窝里冷冰冰的,人已经被带走许久了。
他不过是离开了一会儿,姚念芸就不见了。
温无越的目光愈发冷冽,周身气压低得吓人。
窗户半遮半掩, 夜风自窗外灌进,卷起他身后的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