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家中无事,李长空在小院子溜达,环境倒是不错,清闲自在,哼着小曲。
“原来我这一生放纵不羁埃及有”
咚!咚!咚!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这大清早的。”
开门一看,原来是岳铭,肩上还扛着两扇肉,手拿着一个麻袋。
整个人气喘吁吁,累的不轻。
听到有敲门声,看见大包小包的岳铭,沈淑宜过来客气道。
“岳铭,来就来,手里还拿东西,多跟你大哥见外。”
见误会了,岳铭赶忙摆手解释道。
“大哥,嫂子,这是县尊老爷让我送来的,两扇牛肉,一袋子牛骨头。”
“前天,县尊老爷听医者说,这东西熬汤喝,对身体好,伤口好得快。”
“这不昨天,正好有头老牛摔死了,县尊老爷就让王屠户杀了,说是给大哥补补。”
前天听说的,昨天就有牛死了?
这其中奥妙,李长空心知肚明,这大哥倒是有心了。
古代农耕生活,种地可离不开耕牛,在古代的法律条文中,就有“禁止私宰耕牛”。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明文规定行人过马路不许闯红灯,但是难道现实中就真没有人闯了?
百年后,回顾今天法律,一看禁止闯红灯,于是就说这个时代,绝对没有人闯红灯,岂不贻笑大方。
所以,该吃还是要吃的,像《水浒传》中,梁山好汉动不动就是来几斤牛肉,彰显身份。
这骨头还挺重,岳铭累得不轻,放到厨房那边后。
沈淑宜给他倒杯茶,让他去堂屋好好歇歇。
岳铭满头大汗,豆大的汗珠往地上砸,上气不接下气的,没有拒绝。
歇过一会儿后。
两人开始喝茶打屁。
不时传来笑声。
聊到周府时,岳铭突然说道。
“害,大哥,说道周府,我想起来。”
“刚刚搬肉时,路过周府,看见有个告示。”
“说周家大公子受刀伤,求名医诊治,有重金相送。”
“如今伤口溃烂,身子发热,怕是命不久矣。”
“这周家大公子一死,不知道多少人,背后拍手称快。”
刀伤?发热?
古代没有抗生素,伤口消毒可以用铁灼烧皮肤结痂,或是压根不消毒。
这周家大公子应该是伤口发炎,局部感染太严重,细菌产生的毒素会随血液循环,而引起全身的炎症反应。
这时会出现体温升高,甚至还会有寒战和高热症状。
“这次倒是个机会。”
“岳铭,去帮我到东街买点大蒜,带回来,越多越好。”
大蒜被切开或粉碎后,大蒜中的内源酶被激活,会催化蒜氨酸分解合成为大蒜素。
这大蒜素可以抑制病菌的生长和繁殖,号称土里长出的抗生素。
而大蒜是张骞出使西域时,引入中国的,明朝这时候,早就普及。
岳铭心中感觉奇怪,疑惑道。
“大哥,全都买吗?”
“对,我全都要。”
李长空依稀记得,每个大蒜能合成的大蒜素并不多,想用这东西治病,只能数量来凑。
岳铭走了没一会儿。
他在堂屋准备打个盹,却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闲来无事,索性出去看看。
刚一出院子大门,发现就在家门口,一群人围城一圈,在围观。
走进一瞧,却发现是昨天打招呼的吴伯。
与昨日悠闲自在,截然不同。
吴伯此时头戴草帽,脸色难看,两条眉毛快要拧到一起。
人群中央,有几个官差模样的人。
其中一人,瘦高个子,脸长而尖,眼小却亮。穿一袭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袖口磨破。腰间系条旧布带,挂着几串铜钱,行走起来叮当作响。
李长空一眼认出,这是县衙里面的税吏——钱野,官场老油子,和谁都能处得来,因为李长远的关系,两人也算点头之交。
钱野旁边还有几个人,手中拿着步弓,这是官府用来测量土地的工具,他小时候没少见。
钱野对吴伯说道:“老吴,你家里面还有20多亩地呢?怎么就交不上了?”
“咱们安定县,就巴掌大的地方,大家都是街坊邻居,谁还不知道,谁家几亩地?”
吴伯面红耳赤,几乎是破口大骂。
“你们休想,休想从我这拿走一亩地。”
“打的什么算盘,我还不知道吗?”
明初沿用唐宋以来的两税法,夏季所征称夏税,限当年八月纳完,秋季所征称秋粮,限第二年二月交清。
一般纳税以实物为主,除了米麦等之外,还可以钱、钞、金、银等折纳。
明中叶,由于赋役苛重,百姓多有被迫逃亡,国家财政陷入危机,首辅张居正推行“一条鞭法”,将赋和役分别合并征收白银。
米麦先换银,再交税,中间不得不忍受商人剥削。
往年丰收还好说,可如今连年大旱,亩产低得可怜。
若是家无积蓄,百姓只好卖地交税。
但此举无异于竭泽而渔,日子总是还要过的,百姓也没有办法。
更惨的百姓就是去借贷,官商勾结放的高利贷,一旦借贷,就会沦为佃户,永无翻身之日。
见软的不行,钱野面不改色,但话中开始带着几分威胁语气。
“老吴,你不卖地哪有钱叫夏税?”
“这是大明朝的律法,怎么到你家就不行?你家是举人还是状元?”
“不交的话,到时候,可就不是卖地这么简单了。”
钱野脸色一沉,对着身后的几人使了个眼色,退到后面。
身后几人面色不善,向前逼近,吴伯则是顺势抄起手中锄头,严阵以待。
两边一触即发,吴伯又是一把年纪,李长空只好上前解围。
“老钱!”
听到有人喊自己,钱野回头一看,阴沉脸色瞬间变化,拱手笑道。
“二爷,伤势好些没?怎么在家养伤呢?”
“县尊大爷,昨天还在念叨你呢。”
李长空眉头一皱,钱野这是劝自己不要掺和这件事。
但收税到最后还不是进了县衙府库,怎么自己面子还不好使?
不想跟他绕圈子,李长空索性直接开门见山。
“吴伯是我家多年邻居,能不能放他一马。”
“伯给你添麻烦了。”吴伯放下手中锄头,旁边几个人也松了口气,看这边怎么处理。
钱野面露难色,只好说道。
“不知这是二爷的意思,还是县尊大爷的意思?”他压低声音,神色诡异。
“断人财路犹如弑人父母,这收税里面,可不只是县尊。”
“您别为难我,我也做不了主,我就是个跑腿当差的。”钱野转身便要离去。
李长空微微一笑,连忙拉住他问道:“钱野,进屋喝杯茶怎么样?”
“我不会连这点面子都没有吧。”
钱野哭笑不得:“二爷,您真是会开玩笑,您的面子我肯定是要给的。”
给手下吩咐了几句,那几个下人点点头,然后他跟着李长空进了院子。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沈淑宜刚把牛骨头收拾好,看到又有客人来,问道。
“夫君,这位是?”
“钱野,安定县衙的。”
听到是县衙来人,沈淑宜不多掺和,去端茶倒水去了。
院子中央有棵老槐树,两人坐在树下石墩,中间有张石头圆桌。
一盏茶过后。
钱野还急着干活,耐不住性子,就率先说道。
“二爷,您知道县尊老爷是怎么赚钱?”
“赚钱?当官难道就是为了赚钱?”
“那肯定!当官若不赚金银,空占高位愧对人啊。”
钱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知县上任,就得巧立名目,拉拢豪绅。”
“捐款纳税,豪绅带头,百姓才能跟着交。”
“事后,豪绅的钱如数奉还,百姓的钱三七分成。”
李长空不解道:“我草,怎么才七成?”
“七成那是人家的!”
“我们就三成,还要看周老爷脸色。”
“我大哥辛辛苦苦,寒窗十载,当个县老爷就是为了看他脸色的?”
“那可不是,就这,多少人想当,还当不上呢!”
钱野有些着急。
“二爷,您去问问县尊老爷,我先把老吴隔过去,回来给我报个信,到时候,我肯定照您的话办。”
“我就先不多坐了,外面的兄弟们等着急了。”
像火烧屁股,一下也坐不住,钱野急不可耐,转身便离去。
“我说大哥,怎么一提到周府,就一副忌讳莫深,原来是为了挣钱。”
“不过,百姓都被刮成穷鬼了,哪还有油水。”
“挣钱,谁有钱,就挣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