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内，行人如织，叫卖声不绝如耳。
“汤圆，圆圆的桂花汤圆。”
“馄钝，热乎乎的馄钝，皮薄肉又多。”
“豆皮，好吃的三鲜豆皮。”
金陵作为大楚帝都，发展多年，人口已经突破百万，太祖时期建立的城墙严重的制约了金陵的发展。
数十万人在城外定居，如果从上向下看，金陵就像一个鸡蛋。蛋黄是金陵城，而蛋白，就是金陵城外民众自发建立的城区。这些外围的城区，无论是大小还是人口早就是城内十倍。
金陵城开设九门，最繁华的当属北华门。北华门外二十里就是码头，但经过无数次扩张，码头和城区已经连成一片，热闹非凡。
段淼明出了北华门，好奇的看着城外。郭壮身穿灰色布衣，窄袖短袜，恭恭敬敬的站在段淼明的身后。
无论是以前的段淼明，还是穿越来的段淼明，都是第一次出金陵城。跟影视中城墙外满是空地不同，段淼明看到遍地都是木屋，有些木屋几乎就挨着城墙建立，城门口附近都是成片成片的商铺，如果遇到战事，城墙外面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北华门有两条队伍准备进城，一条是一队队商贩，税吏穿行其中，不断的将商队里马车拦下来，跳上去抽查。一条是普通行人，大多背着包裹，也有推着独轮车的，在交了一文入城费后，就可以进城。
段淼明盯着商贩的马车，发现上面都用油布盖的很好，油布被粗绳缠绕数圈，连带货物捆扎的很好，完全看不出马车中运送的是何物。
段淼明来北华门的目的只有一个，决定用什么来赚钱。
这个问题，段淼明思考过很久。
在常见的穿越小说，玻璃和肥皂是赚钱的大杀器。
但在现在，这两者都有缺陷。
首先是玻璃，古代大多添加铅或其他材料来降低熔点，只能烧出杂色的琉璃，无法烧出透明而不容易破裂的玻璃。
透明玻璃需要高温炉，要攀爬的科技树有四五层楼那么高。段淼明自认为短时间内做不到。
当然，一个重要原因是，能烧制琉璃的地方是皇匠作，烧制琉璃的工匠是皇家工匠，想要这两样，必须去跪求老爸。这是段淼明最不愿意做的。
至于肥皂，古就有之，‘肥皂团’一物，早在唐之前就有，乃草木精华所制，清洁能力佳。达官贵人喜用各种香料香精掺杂入内，洗后其香在身上久久不散。
后世，西方肥皂流入中土，大伙一看这东西跟本地的‘肥皂团’功能一样，就起名肥皂。肥皂击败‘肥皂团’主要原因，是工业大生产击败了手工品。工业品生产量大，价格低廉，手工品自然节节败退，直到消失。
由此可见，想在大楚将肥皂卖出奢侈品的价格，那是做梦。
段淼明却在郭壮的履历中得到一丝灵感。在入宫之前，郭壮是一间染布作坊老板，而染布就是段淼明准备挖掘的第一桶金。
所谓衣食住行，衣在第一位。在中土漫长的小农经济里，钱币缺乏，以物易物是常态。粮食和绢布一直是最受欢迎的交易货币。
将绢布染成彩绢，能获五倍之利，如果能改进工艺，十倍利都能做到。直接赏人或销售，都没有问题。
金陵城内寸土寸金，染坊这种需要大量占地的作坊，自然都搬到城外。外地的绢布从码头卸下，直接进入染坊，再销售到金陵城内。
也有放长线赚大钱的商人，将染好的彩绢顺着运河运往陕西，通过丝绸之路运到大食，获利百倍。
段淼明本来只有一个模糊的计划，现在他出北华门，顺大道直行码头。沿途仔细观察，多有富裕之人穿红着绿，披黄戴乌，足见市场之大。
更何况自己高瞻远瞩，让陈忠驹打入梳房内部，专心记录宫内流行喜好。光这两万宫人就是一个巨大的市场。
总之，此事可行。
段淼明定下目标，心中甚是高兴，扭头看了看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郭壮。这郭壮低着头，小心谨慎的落后半步。即使短袖打扮，左手也尽可能缩入袖口中。
从玉澜居两人顺着竹梯翻墙出来，郭壮就没有开过口。要是换成小邓子出来，早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眼睛到处看。但郭壮不一样，段淼明不说去哪，他就不问。段淼明走，他就跟着。段淼明站着想事情，他就呆立不动。
“郭壮，你知道为什么我单独叫你出来吗？”
郭壮闻言没有半点停顿，不加思索的答道：“回殿下话，殿下既然只叫奴婢一人陪同，定是奴婢跟其他常侍有不同之处。殿下看中了我这不同之处。”
“聪明，那你说说看。”段淼明最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只要稍稍提一提，这些聪明人就会将事情办的漂漂亮亮。
受到鼓励的郭壮立刻按自己思路说了下去：“奴婢寻思，七名常侍，只有奴婢身有恶名。殿下应该听说过，奴婢曾经经营染坊，手上有点钱，在外面又是嫖又是赌，后来落了个家破妻离的下场。”
段淼明心想：这郭壮的确聪明，在路上就猜到我要他经营染坊的经验。不错不错。
于是段淼明点头表示赞同，干脆开门见山的询问道：“那依你之见，应该先到哪里去？”
郭壮谄媚的一笑：“依奴婢的经验，有两个地方可选，只是不知道把殿下带到金老板处，还是徐老板处。”
段淼明寻思，既然出来一趟，干脆两家染坊都去调研一番。当下答道：“先去近的。”
郭壮弯下腰连声喜道：“徐老板离这里很近，半刻鈡都不用。奴婢这就带您去。”
段淼明随着郭壮进入一个小巷，小巷只有一车宽。巷内还有人随手种了几棵青竹，倚在院墙外，长的老高。一条黄狗在竹上撒尿，见有人来，立刻狂吠起来。
郭壮忙挥右手将黄狗赶跑，指着远处的一个大院道：“青竹巷的尽头就是染作行，金陵的染布行会就在这个大院。徐老板的院子在染作行的隔壁。”
段淼明望去，院门口牌匾上书‘染作行’，门上还有一副对联：水润绫罗添彩韵，风干锦缎显华光。
段淼明随口问道：“徐老板既然敢在染作行的隔壁做生意，应该有大本事吧？”
郭壮答道：“十字嘴是徐老板看家本领，奴婢在那里花费了不少钱。那里的女子，擅长柔功，柔若无骨，身体反曲，头可以从裆下钻出来。”
段淼明闻言一愣，停住了脚步。后世也见过这种杂技，双脚站立，身体向后反曲，胯部搁在头上，竖列成一条线。
不对，
郭老板不是开染坊，而是搞杂耍的吗？
郭壮在前面带路，还没有意识到段淼明停下来，继续比划道：“上下两个嘴并列在一起，殿下可以同时玩...“
段淼明眼前一黑，难怪叫十字嘴，一竖一横不就是个十字吗？
“郭壮，我想要的是你开染房的经验，不是你在外面玩的经验。”段淼明黑着脸转身就向巷外走。
郭壮听到这话先是一呆，举起右手给自己一个耳光，慌忙追上去。
段淼明走到巷口，回想‘十字嘴’三字，忍不住向巷内望了望，随即跺跺脚，大踏步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