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奴说的是,是我着急了。”李承乾平静了下来。
只要他能起事成功,现在那些围在李泰身边的文人们,将来不还是要给他下跪吗?
自持有李治给自己预知未来,李承乾现在颇为自得。
区区李泰而已,他的目标,是现在还在皇位上的那个男人!
带着李治又向前走了几步,李承乾再次开口说道:“稚奴昨日回宫甚晚,不知在现代又有什么收获?”
前天刚刚知道了历史,昨天李承乾便想去找李治再确定下细节。
可始终没等到他回来,只好无奈出宫。
他是太子,白天里皇宫自然随意他出入,可晚上,哪怕是太子,也不得留宿宫禁。
除非李世民准许。
可他的目的哪里能和李世民说?
所以等到早上,李承乾下了早朝便迫不及待的命人叫来李治,好问个明白。
“阿兄别怪我。”
李治心中暗暗致歉,然后抬头看向李承乾。
“阿兄昨日可处置了那个纥干承基?”
“哼!”李承乾点头承认了,“此等吃里扒外之徒,留之何用!”
他自认对待纥干承基也算是恩重如山,没想到这小子最后竟然把自己给卖了。
“当年我命他去杀于志宁那个老匹夫,此人无功而返,我还好生抚慰,并未降罪。此等大恩,这小人竟然全都忘了?”
李承乾表情愤愤,十分羞恼。
于志宁在贞观十四年时,任太子詹事,负责规劝太子。
可能是由于他的进谏太频繁了,惹恼了李承乾,于是李承乾暗中就派出了纥干承基还有另一个叫张思政的人去暗杀他。
结果,二人来到于志宁的府邸,见了于志宁的面后,俩人又不忍下手了。
当然,这俩人也可能是不敢下手。
毕竟那可是实打实的朝廷命官,而且还颇受皇帝看重。
在于志宁担任太子詹事期间,他母亲去世,按例是要辞官守孝的。
可李世民却不忍他离去,特地下旨夺情起复,让他官复原职。
此人的重要性,由此可见一斑。
暗杀朝廷大臣,哪怕李承乾是太子,此事暴露之后,他也要完蛋。
而纥干承基能被李承乾信任,去执行这样的暗杀任务,足以见得,他实际上算是李承乾的心腹,专门给他干这种脏事的。
或者说,李承乾认为纥干承基就是自己蓄养的死士。
但很可惜,这个“死士”好像并没有李承乾以为的那么死心塌地。
“前日晚间回去后,我便命人将其拉杀了!”李承乾恶狠狠的说道。
李治上前安慰了两句:“此等背主小人,不值得阿兄为此生气,杀了就杀了。”
与此同时,李治心底则在暗暗向纥干承基道歉。
“欠你的县公之位,只能等到我称帝之后,再行弥补了。”
历史上,纥干承基出卖李承乾后,不仅死罪得脱,还因功受赏,担任祐川府折冲都尉,封爵平棘县公。
现在,他是没有这个可能了。
待李承乾心情平复之后,李治开口说道:“在现代,可能是李先生还有顾忌,因此还是不肯告诉我之后的历史,但我偷偷的查了下,倒也找到些端倪。那里毕竟是未来,知晓历史的,也非只李先生一人而已。”
“果真?”李承乾转身看向李治,“稚奴又查到了什么东西?”
“别的倒还在其次,主要是五兄之事。”李治幽幽的说道。
“那个蠢货?”李承乾眉头一皱,“就是因为他贸然起事,这才牵累的我大事败露,稚奴为何说起他来了?”
因为李佑的贸然举兵,最后牵连出了自己,李承乾天然就对他心有恶感。
而且,李佑那是造反,虽然李承乾自己也造反,但他肯定不可能赞同别人的反贼行为。
综合各方原因,李承乾对李佑,那是极其的看不上。
说到底,他和李泰的争夺,那是嫡子相争,李佑区区一个庶子,有什么资格争那个位子?
还在外地举兵?现在这时节,自己父亲李世民还活着的情况下,哪个地方上敢妄动?
真以为天策上将提不动刀了?
李治回答道:“阿兄稍安勿躁,弟提及五兄自然有我的道理。”
“五兄起兵之由,只是因为长史权万纪管束太严,又多次对阿耶告状五兄之错。五兄愤然之下,杀了此人,被逼无奈,这才举兵自保,非是为皇位而来。”
李承乾恍然点头:“原来是这样。”
他说呢,就李佑那个出身,他怎么敢觊觎皇位的。
李佑是李世民的第五个儿子,生母是阴妃。
而这个阴妃也不一般,她的父亲是前隋长安守将阴世师。
李渊太原起兵后,其子李智云被阴世师带往长安所杀,英年早逝,之后阴世师更是将关中的李渊家祖坟给刨了。
后面李渊入住长安后也没客气,果断把阴世师给弄死了。
这等深仇大恨,也不知道李世民出于什么心态,还将阴世师的女儿收入房中。
但不管怎么说,李佑的母亲是这样的出身,他几乎不可能争夺这个皇位。
首先一点,人心他就争取不过来。
“稚奴为五郎解释,莫不是想让我拉拢他,为我所用?”李承乾一点就透。
李治立刻夸道:“阿兄果然才智过人!”
“你真是这般想的啊?”李承乾颇有些意外,“我等要做大事,不可不细心谋划,牵扯外地藩王,恐怕不妥吧......”
李承乾还算有些理智,知道完全没必要联络李佑。
李治凑上前去,低声问道:“弟却觉得需要五兄的帮忙。”
他抬头认真的看着李承乾:“弟问阿兄一句话,阿兄可不要发怒。扪心自问,阿兄可比的上阿耶之英明神武?”
李承乾沉默了。
作为儿子,对于自己的生身父亲,他又如何没有孺慕之情?
别忘了,他可是李世民的大儿子。
他现在还记得,小的时候,阿耶与阿娘是如何疼爱他的。
只是这份疼爱,不知什么时候就开始慢慢变了,变得越来越沉重,越来越让他喘不过气来。
半晌,李承乾开口了:“我不如阿耶远矣,若非是以有心算无心,我不敢举兵。”
“既如此,那阿兄就不该忽视五兄。”李治继续说道。
迎着李承乾探寻的目光,李治缓缓道来:“今日我翻阅史书,上面写着五兄起事后,阿耶震怒。下诏发怀、洛、汴、宋、潞、滑、济、郓、海九州府兵,命李勣统帅前往平叛。”
“九州府兵!李勣!”李承乾震惊了,“区区一个李佑,他何德何能?”
李佑不过占据齐州一地而已,就算起事,周围的州县也不可能跟随他,皇帝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吗?
李治重重的点了下头,表示自己没有说谎。
“然后呢?他抵御了多久?”李承乾追问道。
接下来,李治就要开始胡扯了。
他睁着两只大眼,信口胡言道:“大兵压境之下,五兄足足抵抗了三月之久,这才因内部叛乱而败,之后被贬为庶人,赐死。”
“三个月......”
李承乾有些发愣,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弟弟还有这份本事,以一地抗一国,还人心不附,竟然能扛三个月。
“没想到李佑还有这个本事。”
见李承乾丝毫没有怀疑,李治趁热打铁上前道:“正是如此啊,阿兄外结五兄,待举事之前可让五兄先行发兵吸引朝廷大军。待长安城内无有防备时,大事必成!”
“唔~~~”
李承乾承认,自己心动了。
犹豫再三,他又问了句:“史书上果真是那么写的?李佑他对皇位并无野心?”
听到李佑这么能打,他又有些担心了,万一自己成事了,再被李佑来个起兵勤王给摘了果子。
那可就真成千古笑柄了。
“真假又有什么关系?”李治要给李承乾坚定信心,“事成之后,太子即位天经地义,又有阿耶这个太上皇在,区区五兄,无有大义在手,他如何能翻天?”
李承乾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他当了十几年太子,难不成还不如一个齐王吗?
“行!”李承乾答应了下来,“我回去便去信给五郎,探探他的心思,若真如你所言,等到他入京之时,我与他面谈此事。”
李治提醒道:“对了,阿兄在信中可千万别言我以及穿越之事。”
“这是为何?”李承乾本能的皱了下眉。
李治笑了笑:“若是日后五兄有不轨之心,我说不定还能从中与阿兄探些消息呢。”
“哦~~~”
李承乾笑了,拍了拍李治的肩膀:“稚奴有心了,待我即位,这天下......”
“欸!”李治赶忙拦住李承乾的话头,“弟原本只为自保,从无半点野心,阿兄若要酬谢,待时局稳定后,给弟封一个富庶的封地即可。至于其他,我再无一丝欲望!”
李承乾看向李治,李治平静的回看过去。
二人对视半晌,李承乾哈哈一笑:“那就一言为定!稚奴现在就能挑选封地了!”
李治笑呵呵的恭维了几句,兄弟二人十分和睦。
又闲聊了几句后,李治提出告辞,李承乾热情的送李治下楼离去。
看着他远去,李承乾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看来稚奴是真的怕了,都开始担心我鸟尽弓藏,如此说来,他所说的事八成是真的了。”
李治的伪装很好的骗过了李承乾。
李承乾虽有疑心,但一来他实在不相信自己这个幼弟是在觊觎皇位,二来李治一口道破他谋反之心,确实也惊到了李承乾。
这两番试探下来,李承乾也确实没找到什么破绽。
他本就要造反的,思来想去李治的进言对他也确实没什么坏处,他这才给了李治初步的信任。
原地沉思了片刻,见李治的身影消失不见,李承乾也拖着一条腿转身离去。
“先派人去齐州访查一番,若是五郎真的如稚奴所说一般,那便试探试探!”
李承乾上套了。
李治这边没想太多,他还沉浸于李承乾这么容易就相信了自己的喜悦中。
“进展如此顺利,剩下的就只需要拖延时间了。”李治心中暗道,“只要在大兄起事前,不让阿耶知晓历史真相,那一切就都会如历史上的发展一样。”
想到这里,李治走路时的脚步都不由得轻快了些。
与自己的随从汇合后,李治开心准备回后宫了,要去找自己的妹妹。
今天还要带她去现代玩呢。
他随口吩咐了一句:“去个人问问,晋阳现在何处?我昨日已向阿耶请了旨,要带她玩上一天。”
身边自然有人奉命,迈着小碎步就离开了。
不一会儿,得到消息的李治改换道路,前去找妹妹。
“今天该带她去哪呢?阿兄说哮喘之症,不能去烟尘多的地方,那就去......”
李治正在思考,前方却忽然传来一阵嬉闹之声。
“这朵花开的正艳呢!”
“这里也有一朵!”
一群女子的声音,打断了李治的思绪。
李治皱眉:“前方什么人,在皇宫里这么玩闹?”
随行的太监看了一眼,宫内的人,认识的太监宫女自然比李治要多,一看对面的人,就知道他们是在哪工作的。
“回殿下,前面应是几位宫里的才人,奴婢这就去让她们让路。”
说着,他便要迈步上前帮李治开路。
虽然才人是皇帝的嫔妃,但本身不过是正五品,以李世民现在的这个年纪,有些人一辈子也不一定能等到皇帝的临幸。
李治这个皇子自然有资格让她们让路。
可听到才人这两个字,李治瞳孔一阵紧缩:“等等!”
李治抬眼看向前方,人影闪动间,看不清楚那些女子的样貌。
犹豫了下,李治还是开口了:“罢了,我们不过路过而已,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快快过去便是。”
说完,好像是要掩饰什么,又好似有些迫不及待,李治脚下加快了步子,向前走去。
他都发话了,其余的人自然只有听的份。
一行人向前,很快就惊动了前方的人群。
有认识李治的,一个个传过去,等到李治走到近前,人群已经肃立一旁,不再有异动。
在人群最后,李治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人。
“远离人群,容貌妩媚,是她吗?”
只是惊鸿一面,李治很快就越过了这群人。
光天化日之下,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是看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