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真是个没用的废物，我表弟周建仁说的不差，你真是不成器的东西，自己玩去吧，断了。」耳机那头漫过一声轻嗤，滋滋滋的电流声骤然寂灭。
「拉踩上位吗？」我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伸手拿过自拍杆：
「家人们，只是些小插曲，不过是几条恶犬想从我身上撕块肉罢了。」
「能理解，你们江哥我大度...随便他们！」
「来，我们继续往前走。」
弹幕满屏的「格局」二字刷屏，原先不断流失的直播间人数隐隐有了企稳的架势。
我趁此加油添火，抛出一个劲爆的小道消息：
「对了，家人们，你们知道吗？」
「X报大厦内据传藏有一尊从东南亚那边请来的邪神像。」
「此神像诡谲异常，在当年它曾保大厦几年太平，但不知何时起，大厦内就开始怪事频频，并且连续发生多起命案。」
「大厦负责人曾为此请过高功，高功几番勘察，直言邪神像成了气候，需要进行封印，不然大厦内所有人都会死。」
「也是因此，便有人说，千万别在大厦内瞎晃悠，否则一旦无意间闯入封印之地...必死！」
「今天主播就来揭秘...这个都市怪谈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望着逐渐稳定在1-2万人数的直播间，心下松了口气。
「今天主播舍命陪君子，家人们点点赞，你们看，坑我来踩！」我毫不犹豫地跨入大厦内。
11.
楼内蛛网密布，随处可见积灰的符纸，边缘墙壁甚至有青苔蔓延。
我逡巡四周，心下有些不安。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自从进入大厦内，我就感觉温度倏得一低，皮肤更是传来难言的刺骨，可是明明......
现在还是夏末，还未入秋，天气还算燥热。
我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呼吸不自觉地往浅了放：
「家人们，讲真的，这里真有点不太对劲。」
「我感觉自己好像进了空调房，说实话，主播心里有点方。」
「而且你们看这墙壁符箓，符头三勾，符胆罡字，又以叉符脚结尾......」我把镜头对准墙壁放大，嗓音喑哑：
「这符法度严整，明显出自名门正派，这绝对是道家高人的手笔。」
「你们在看这符腹，此处是书明符咒作用之所。」
「这上面写的正是...驱邪镇煞！」
我用指腹揩了揩符纸下半部分，正欲继续补充，却见符文红光一闪，紧接着......
符箓自燃了。
「卧槽？！」我心头一颤，手猛地一抖，险先把手机甩飞了出去。
「家...家人们，我...我说不关我事...你们信吗？」我举起自拍杆，努力地扯出一个笑，自己却都知道那笑容弧度狼狈得古怪。
「我信。」身后传来的声音沉闷低哑，像回南天干不透的被子。
「我就说嘛，还是有明事理的人。」我无意识地附和了句。
话刚说完，我心里咯噔一跳，全身的寒毛须臾清醒过来，根根立起。
不对...这里除了我，哪来的第二个声音？
「今...今天出...出门真...真是没看黄历。」我如生锈的人偶，缓缓地挪动手中长杆，眼睛一眨不眨地焊死在直播画面中。
终于...我发现了屏幕中的异常：
在玻璃窗上赫然有一张被挤压变形的人脸！
「官人我信哦。」那人脸红唇蠕动，露出惨白的牙齿。
12.
「咯吱」，「咯吱」......
什么声音？
我疑惑地追寻声源方向，这才发现——
这哪里是什么异响，分明就是我牙齿打颤的声响！
「家人们，也...也许是演员呢......」我稳住心神，把眸光投向弹幕，刚要自欺欺人几句，心脏霍地漏跳了一拍。
【主播，我说件事，你别害怕...我刚从你对手那里回来，发现他刚才在十字路口敲过碗。】
十字路口敲碗？
我手指微蜷，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他...他过程中，有...有停...停止敲击吗？」
【有的。】弹幕很快给出了回应。
「十字路口阴气极重，最易招聚凶灵，这个蠢货！」一股寒意自心口蔓延，我望着画面中拉开门，朝我快速逼近的红衣女人，身体如置冰窟。
13.
「吓到你了吧，江哥放心...我是临时演员。」一道清脆的嗓音被阴冷的风吹入耳膜。
我停跳的心脏再次重新跃动。
「大妹子，你吓死我了！」我耷拉下肩膀，侧过身靠在废旧的柜子旁，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嘿嘿，江哥你也别怪我，兼职说让我蹲点吓唬你，我也就吓唬了你一次。」女人吐了吐舌头，俏皮地笑了笑。
「吓唬一次？」我神色一动，上下打量了一番女人的穿着，似是想到什么，我的尾音忽的打着尖带点颤：
「那大厦门口那位？」
「什么门口？他们就只招了我一个兼职呀。」女人杏眼瞪得溜圆，眉关紧锁。
她看着我煞白的面容，好像明白了什么，手指绞作一团。
「江哥，我...我有事，这...这兼职，老娘不干了！」女人匆匆地抛下这句话，一溜烟地朝外跑去，不一会就没了踪影。
「等等！」我后知后觉地刚要起身去追，就听外面异动频频。
「好你个姓江的，真有本事，竟然策动粉丝撬我墙角！」熟悉的嗓音撞击着耳廓，我本能地看了眼直播间人数，发现已然十万出头。
【主播快跑，那个红衣女人就在黄毛旁边！他们还有几步路就到门口了。】
显然直播间也有人品出了几分不同寻常。
「红衣女人还在周建仁身边？！」我望着门口晃动的影子，肝胆俱裂。
14.
「砰」。
大门被一脚踹开，周建仁如能未卜先知般，马不停蹄地朝柜子方向走来。
背部紧贴铁皮的我，心头颤了三颤，这才记起......
自己正在开着直播！
我低头看了眼弹幕满屏的「丸辣」，心脏好像被拴上了块石头直直沉了下去。
脚步声快速迫近，通过未完全密封的栅栏，我的视线与一双通体漆黑的眸子有了片刻的相交。
黑睛白睛俱黑，这是人才怪了！
我的后背阵阵发凉，身体下意识地又朝里缩了缩。
「江离！」略显尖细的嗓音从柜缝处挤了进来，刺得我五脏六腑无一不痛。
这个蠢货！
我目眦欲裂，攥紧拳头狠狠朝后报复性砸去。
「叮咚」。
这似乎触碰到了某个开关，我的身躯倏忽失了衡，整个人朝后跌去。
「嗡嗡嗡」，「嗡嗡嗡」......
大门缓缓关闭。
在视线的最后，我瞅见柜子被拉开，一张涨成猪肝色的面容，如被打翻的调色盘，脸青一阵，红一阵，白一阵，最终黑如锅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