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阳的脑海中有原身的所有记忆,可他的意识中毕竟是以穿越前的意识为主。
所以这些记忆对他来说,也只是记忆而已,并不能给他带来那种深入骨髓的感触。
他也无法理解周围那群依旧是衣不蔽体的袍泽,心中对官兵、或者说对朝廷的愤恨从何而来。
不都说汉室坐拥四百年天下,人心皆思汉吗?
难道这个“人”,并不包括这些连饭都吃不饱的黎庶?
张阳心中念头翻滚,握紧手中长矛,跟随人群朝着前方杀去。
这个万众一心的关头,他不可能后退,甚至不可能放慢脚步,否则绝对会被后来者碾成肉泥。
“咻咻咻!”
箭雨声响起,大军奔跑的速度有所减慢,但是依旧没停。
张阳这时候还没看到箭矢,他猜测应该是前军才刚刚踏入敌军射程。
果然,刚走了没多久,张阳突然脚下一顿。
低头看去,原来他正好踩在一个倒下士兵的手臂之上,眼角的余光看到,这名士兵胸口正插着一支羽箭。
脚步没有停留,他只是更加小心脚下,防止自已被绊倒。
“咻咻咻!”
又一阵箭雨响起,身边“噗”地一声,一人应声而倒。
“三叔!”
一个略显青涩的声音响起,张阳看到一名大约十五六岁的青年似乎准备将倒下的汉子扶起。
马上一只大手伸来,打断了这名青年的手。
“石头,你不要命了!快随我杀敌,为你三叔报仇!”
张阳认识此人,说话的正是他们这十人队的什长胡老三。
倒下的汉子与青年,他也很是熟悉,毕竟在一个营帐中生活了三天时间。
这时候他却什么也顾不上说,只得依旧埋头朝前冲去。
随着越来越靠近敌军,张阳所在的队伍便越来越分散。
“跟紧我,别掉队!”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张阳心中稍微踏实了一些。
浑浑噩噩的,他也不知道自已冲了多久,中途小心翼翼,生怕头顶突然掉下来一支流矢。
好在两兵交接之后,朝廷大军怕误伤自已人,也放弃了抛射。
“杀啊!”
脚下的尸体越来越多,张阳已经没有闲情去分辨是敌是我,手握长矛,瞪大双眼,小心防备着前方的朝廷军队。
突然,他眼光瞥到,旁边一名身穿玄甲,手握环首刀的士兵正在奋力抵挡着四五名黄巾军的攻击。
“喝!”
这名士兵身材看起来比黄巾军强壮不少,身上玄甲厚重坚固,黄巾兵的长矛根本刺不穿,而他手持环首刀,左劈右砍,令几名黄巾兵不敢近身。
从附近战场情况来看,战场已经朝前面推移了不少,这名官兵也不知道是太猛杀了进来,还是没有及时后退。
张阳看到这一幕,顿时头脑一热,挥舞着手中长矛朝着这名官兵戳去。
第一次真正上战场的张阳,这时候其实根本就不明白自已在做什么。
跟随大军冲杀了这么长时间,脑子里其实已经没有了多余的想法,满脑子都是“杀杀杀”。
之前是没看到敌人,这次好不容易看到一个敌人,根本来不及多想,就已经身不由已向前冲去。
“杀!”
双手紧紧抱着长矛,鼓起双眼,张阳就这么毫无章法地朝着官兵杀去。
玄甲士兵此时也发现了自已情况不妙,可左右都是蛾贼,他连逃跑的心思都不敢生出。
只能仰仗铠甲之坚固,小心防备,等待着后方袍泽的支援。
他左支右绌,一刀格挡住一名蛾贼的长矛,身上却同时被两三根长矛击中。
闷哼一声,虽然有点疼痛,长矛却并未刺穿铠甲,让他心中松了一口气。
就在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眼角余光见又有一名蛾贼手持长矛刺向胸口。
他这时候也来不及格挡,无法闪避,只能强提一口气,用胸口最坚硬的铠甲部位朝着敌人的长矛主动撞上去。
顿时只觉一股沛然之力突然从胸口传来。
咔嚓一声,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响起,剧烈的疼痛从胸口蔓延开来。
然后,他感觉自已好像飞了起来,努力睁开眼睛,只觉得明亮的天空突然亮起了一道鲜红色的光芒。
那是彩虹吗?
不,那是我口中喷洒的鲜血!
与张阳一样,被战场氛围感染,被这种厮杀的情绪所裹挟的还有另外几名黄巾,他们都不约而同挥动着武器朝着此人杀来。
可还没等他们碰到敌人,就发现这名刀枪不入的官兵竟然被一个小子给一矛挑飞了,纷纷瞪大了双眼看去。
想要看看能亲手杀死一名身着铁铠的勇士到底是何方神圣。
可结果却让他们失望了,此人身高七尺,身形削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跟他们好像也没有多大区别。
最主要的是,此人满脸惊愕,还举着一柄断掉矛头的长矛,看着倒飞出去的官兵发呆。
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一员猛将啊!
没错,此时的张阳正在发呆,他刚才被战场的情绪所感染,看到敌人就跟着其他人一起朝着来人杀去。
他当时想都没想自已是否打得过对方,也没想自已手中的长矛是否能刺穿对方的铁甲。
此时后知后觉发现刚才的举动有些愚蠢。
可这不是关键,敌人被自已一矛挑飞是怎么回事?
他什么时候有这么大力气了?
还是说,此身原本也是一员深藏不漏的猛将?
至于断掉矛头的长矛,他这时候倒是也反应过来了,应该是他不懂法力技巧,一时间又用力过猛,再加上对方铁甲坚硬,这才导致折断了矛头。
“好样的,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张曦一巴掌拍在张阳肩膀上,脸上的兴奋之余,更多的是惊讶。
在他心目中,这个堂弟体格只能说是普通,打架从来不是他的对手,怎么突然这么猛了?
张阳被堂兄这么一拍,倒是醒悟了过来,这里还是战场。
将手中已经断掉矛头的长矛丢掉,捡起骑兵掉落在地上的环首刀。
随手朝着空中劈砍两下,隐隐有着破风声在耳边响起,心中一定,这才朝着堂兄点点头。
二话没说,继续跟随众人朝着前方杀去。
经过这么一折腾,张阳脑子倒是冷静下来。
之前也不知道是脑子被驴踢了,还是被周围的战斗影响了神智,竟然傻乎乎地就这么杀了过去。
若非他不知为何会突然力量暴涨,恐怕鹿死谁手还说不准,想想都后怕。
下次绝对不能这么冲动了!张阳心中打定主意,接下来一定要小心谨慎,以保命为主。
这个时候,前进的脚步已经被彻底止住,张阳身在局中,根本不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整个战场局势如何。
他只知道前进的脚步停了下来,心中升起一丝不妙。
这时候,他已经再次遇上了敌人,依旧是身披玄甲的官兵。
他不知道是他们这支小队杀到了敌人阵中,还是敌方小队杀了进来。
他们根本没法看到整个战场局势,只是被动地跟官兵动起手来。
就张阳所处的局部战场来看,依旧是黄巾兵人多势众,差不多四五个黄巾兵对上一个玄甲士兵的比例。
随手挥动环首刀,张阳也不敢再使出全力,生怕一不小心引起了敌军猛将的注意。
出手两分力,保留八分力。
就这样,一边划水,一边保持警惕。
身边的袍泽死了一个又一个,剩下的士兵虽然也有人正热血激昂地奋死杀敌,但是更多的都已经开始害怕起来。
若不是出征前的那一幕,恐怕这时候他们就开始撤退了。
就在这时,一支黑色骑兵犹如潮水一样从侧面涌了过来。
“不好,是骑兵!”
“快跑啊!”
在骑兵杀来的同时,左手边最先碰到骑兵的队伍已经开始溃散开来。
张阳朝着骑兵的方向远远看了一眼,只见骑兵全身玄甲、手握环首刀,威风凛凛。
随着大刀挥舞,挡在前面的黄巾兵根本毫无还手之力,犹如割草一样被骑兵收割。
剩下的黄巾军早已吓破了胆,根本不敢朝着骑兵出手,只是纷纷四散逃开,甚至为了跑的快一些,有人开始朝堵在身前的袍泽动手。
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从心中涌起,张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回荡:
“溃败了!”
仅存的理智,让他在最后关头,朝着堂兄大吼一声:
“大兄,快跑!”
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着来时的方向逃去。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是怎么也跑不过骑兵的。
不过,战场广阔,骑兵少,黄巾军多,骑兵注定不能将黄巾军全部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