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妹妹在哪里?”
莲花的声音被她刻意压低,仿佛如鲠在喉,使她平时细润的声线变得苍白。
她紧咬下唇,眼眶泛红,瞪着通红的眼眸望着任师中,紧攥牢房围栏的指节,因为过于用力而白嫩的泛白。
任师中斜倚在墙边,身影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格外颓废而生死看淡。
他轻轻抬眼,眸子中尽显玩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地回答:“你猜我知不知道,就看你敢不敢赌了。”
莲花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迫使自已过于紧绷而发颤的身子试图下来。
“希望你说的是真的。”最终,她只轻轻吐出这句话,便转身,每一步都显得格外沉重,向着最后一间牢房缓缓走去。
而在牢房尽头的赵宗实,正看着窗外的月亮吟诵诗句,“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突然,他听到了脚步声,身子明显一顿,轻声问道:“你来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与感慨。
他并没有转身,而是凝视着窗外那轮皎洁的明月,仿佛所有的心事都寄托在了这轮明月之上。
“大人。”
莲花轻声唤道,与她往日的呼唤并无一二。
或许是月光照进牢房让人心生凉意,这声“大人”到了赵宗实的耳旁却也多添了些许落寞和忧伤。
随行的狱卒默默地打开牢门,吱呀声中,两人的距离被悄然拉近。
“你为什么要帮助任师中?”赵宗实的声音平静而直接,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回转身子直视着莲花的眼睛,仿佛想要从这双眸子里看到答案。
莲花顿了一下,迅速稳住心神,放下食盒,从里面一一取出精心准备的酒菜,动作中带着几分刻意掩饰的慌乱。
“大人,我有苦衷。”她低语,声音细如蚊蚋,却清晰地传达了她的无奈与挣扎。
赵宗实见状,嘴角勾起一抹理解的笑意,他没有追问,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我自然是信你的。”
言罢,他便席地而坐,那份从容与豁达,让月亮也躲在了云层。
莲花为他布好碗筷,提起酒壶,酒水潺潺,如同她此刻复杂的心境。
“大人,你若是罪名成立,回京便会如何?”她轻声问道,手中的动作却未曾停顿。
赵宗实夹起一筷野菜,咀嚼间眉头微皱,显然这并不合他的口味。
他将酒杯端起,一饮而尽,将不适感压了下去。
“死应该死不了,大概会功过相抵,然后没收爵位吧。”
他的话语中透着几分自嘲,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洒脱,仿佛这一切在他眼中不过是人生旅途中的一小段风景。
莲花听到后抿抿嘴唇,暗道果然和任师中之前说的一样。
她凝视着酒杯中的倒影,仿佛看到了妹妹那张纯真的笑脸,那一刻,所有的纠结与犹豫都化作了坚定。
“大人,是莲花对不起你。”她低声说道,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赵宗实轻轻摆手,笑容里满是释然。
“诶,无妨,人生在世,谁还没个起起落落,不做世子,我也能做杨家的上门女婿,一辈子不愁吃穿,做个富家翁。”
随即,他的目光变得深邃,转向莲花,“倒是你,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我?我……不知道。”
莲花迟疑了,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把心底的秘密说出口。
赵宗实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他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那清淡的酒液在他口中仿佛被赋予了别样的韵味。
“是要继续寻找妹妹吗?”他的话如同春风拂过湖面,轻轻挑起了莲花心中的涟漪。
莲花愣在原地,手中的酒壶悬在半空,一时竟忘了动作。
她愕然的看着赵宗实,“大人,你怎么知道。”
“那晚你睡着后,梦里一直喊着‘妹妹我一定要找到你’,我就猜到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温柔与体贴,让莲花在这冰冷的牢房里感到一丝暖意。
莲花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为他斟满酒杯,然而微颤的手依然说明她的心中早已是波涛汹涌,乱了阵脚。
赵宗实见她这样,淡然一笑,目光投向远方任师中的牢房。
“是任师中拿你妹妹威胁你?”
闻言,莲花的身子微微颤抖,她的眼神里有复杂的情绪在交织。
“我……我……”她想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化为了无声的点头和摇头相互矛盾的交织。
赵宗实见状,心中五味杂陈,他苦笑一声,将杯中的清淡酒水一饮而尽,那酒水虽淡,却仿佛也带着几分苦涩。
“哎,不说也罢!世间之事,往往便是这般无奈。酒之所以醉人,或许正是因为它能让人暂时忘却烦恼,哪怕只是片刻的逃避。”
然而,莲花并未回应他的感慨,她的心中早已是波澜壮阔。
在这昏暗的火光映衬下,她忽然鼓起勇气,声音虽小却异常坚定:“大人,我还可以叫你相公吗?”
言语间,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悄悄爬上了她的脸颊,为她苍白的面容添了几分生动。
赵宗实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温柔一笑,声音里满是宠溺:“当然,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叫老公都行,只要你喜欢。”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让赵宗实想不到的是,这却意外地成为了他们之间最后的温柔。
“相公……”莲花轻声呢喃,随后,她仿佛做出了什么决定,不顾一切地吻上了赵宗实的唇。
那吻既是告别,也是她对这份情感的最后眷恋。
赵宗实虽感意外,却迅速回应,他用尽温柔引导着这个生疏的吻,试图将更多的温暖传递给她。
片刻之后,莲花主动推开他,用力的喘气之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扑进了赵宗实的怀里。
赵宗实顺势抱着,难得的没有被杨延琪打扰,享受这份安心的时刻。
“相公,你说,我能找到妹妹吗?”
赵宗实从她的声音里察觉到一丝颤抖,于是安慰道。
“能!只要你不放弃。”
虽然他的话语坚定,却也在心中暗自叹息,他深知这件事背后隐藏的重重困难。
就算是在后世,寻一个失散多年的亲人也是不易的事情,更何况是命比草贱的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