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江抱着欢欢走出滑雪场地，坐着电梯上了楼。
在餐厅下面一层有一个大平台，四周围有玻璃墙。因此站在这里可以清晰看到整个滑雪场的全景，却又不会觉得冷。
弹幕依旧不断向李江喊话。
“别放弃啊！太可惜了！！”
“你好歹把节目录完啊，你这样说不干就不干也太不负责任了！！”
“楼上狗叫什么？人家李爸是不参加比赛了，又不是直接回家了！”
“简直了，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看着来气！！”
不过这些话，李江是一句也看不到。
当然，他也不在意。
远处看去，李江与欢欢聊着什么，逗的欢欢哈哈大笑，似乎已经忘记了刚刚的难过。
扛着摄影设备的摄影大哥忍了又忍，还是说道。
“我听说比赛第一名的那个大礼包是一整套滑雪装备，质量特别棒，比得上京港俱乐部那身队服了。以你的实力加上欢欢的努力拿第一不是绰绰有余吗？”
“你看蒋泽那边，萌萌也不乐意学，现在不也学的挺好？我看现在除了你，蒋泽拿第一的可能性最大了，你真甘心？”
摄影师的话说出了直播间观众的心声。
欢欢抬头看了看摄影大哥，似乎想说什么，顿了顿，又神色黯淡低下头去。
李江见状，朝摄影大哥摆摆手，站起身来。
“萌萌滑的是不错，但你看她快乐吗？”
李江说着侧头朝玻璃前外看去，眼神环视一圈，终落在蒋泽与萌萌身上。
这个问题不用回答，摄影大哥也承认，萌萌虽然克服恐惧开始滑雪了，但确实是不快乐。
但这种时候还一定要追求快乐吗？
人生中哪一次至关重要的关卡不是紧张焦虑的？
那些参加高考的孩子们难道都是因为觉得学习快乐才选择的这条路吗？
在事情成败面前，快乐还是最重要的吗？
摄影师咬咬牙，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知道，你的理念就是让孩子快乐生活，但是你也不得不承认，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没有人能真的天天快乐的。”
“一下的不快乐能换来更大的成功，难道不值得吗？”
“明明你说两句好听的话安慰安慰孩子，孩子可能又会答应回去比赛了，但你就这样直接顺了她的心意，错失了比赛，难道真的不会后悔吗？”
摄影师一口气说出了自己心里所想的同样也是观众们想的。
李江笑了笑。
“人们为什么想获得第一名呢？”
又是李氏反问。
“为了证明自己是最棒的？为了别人的夸奖和羡慕？为了获得更好的生活？”
摄影大哥一连串提出几个想法。
“你说的这些总结来说就是为了让自己更高兴不是吗？”
摄影师若有所思点点头。
“那为什么要用原本拥有的快乐去费尽努力换还没来的快乐呢？”
“人想要车子房子，等得到了车子房子又想要豪车豪宅。“
“为什么说欲望无穷尽？因为这世间可追求的东西太多了。”
“如果意识不到这一点，人就像被上了发条的齿轮带一样，不停歇地连轴转着，直到报废。”
“同样，追求第一名也是没有尽头的，是班里的第一？全校第一？还是全市？”
“如果永远把人生的快乐全部抵押在那一瞬间发生的结果上，一旦输了那就是毁灭式的。就算赢了，你用十倍的快乐就为了换赢的那一瞬间的快乐，这又值得吗？”
说这些话时，李江脑中浮现的就是自己前世的画面。
父母总告诉他要好好学习，等考上大学就轻松了。
为了这个遥远的结果，李江从小学甚至幼儿园就开始被迫学习那些自己根本不感兴趣的知识。
每次在他想要破罐子破摔时，都会想起这句话“上了大学你就轻松了”，好歹这样枯燥重复的日子是有尽头的，他这样安慰自己。
高考结束那一瞬间，他的心空了下来。
十几年来没有娱乐，没有朋友，甚至没有自己。
似乎他就是为了这一场考试而生，如今考试结束了，他一下子失去了活着的目标变得茫然起来。
他考上了全国最好的大学，父母逢人就夸，他确实也快乐了那么几天。
终于，父母给了他人生的第二个目标，保研。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保研，也对此毫无兴趣。
但他依旧答应了，切为此再次上了发条，投入努力之中，因为这好歹是给了他一个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于是他成功保研本校，再次进入新一轮的循环。
他二十几年的快乐全部用来赌那几场所谓‘决定人生命运’的考试中，就为了换那几个获得结果后高兴的瞬间。
某种意义说，他算是幸运，至少还得到了那几个瞬间的快乐。
可那些没那么幸运的人呢？
就像吊在一头驴子前方的胡萝卜，确实可以引诱着驴子往前走，但这驴子可能直到累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人生是由无数段经历的过程组成的，而结果只是每段过程之间的一个句号。”
“终其一生，我们应该追求的是体验那些充满欢乐悲伤的过程，而非只会短暂出现一个瞬间的结果。”
“还是那句话，活在当下。”
李江的一字一句都清晰地传入直播间，传入演播厅。
安静片刻后，遮天蔽日的弹幕大军汹涌而来。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牺牲当下的快乐去追求一个结果，而且还是不那么重要的结果，确实更不值得。”
“李爸说的好有哲理我现在就是面临这么一个问题，每次都把快乐的希望寄托于未来，结果一直都得不到快乐。”
“我高中的时候是那种乖乖女，始终听父母的话大学前不许谈恋爱，不化妆，一直想着等考上大学再享受。真上了大学，每天比高中还忙，真的没时间化妆也没时间谈，就想着等以后考上研究生再说。没错，研究生更忙。然后现在三十了也没学会化妆，没谈过恋爱，感觉我的青春就在每个想象里的下一次被浪费了......”
“楼上说的感同身受，我们现在太追求那个结果了，反而把最重要的过程忽视了，完全本末倒置了。”
“支持李爸，支持欢欢，拿第一是为了快乐，不是为了牺牲快乐！”
“对，不要为了还没发生的结果去做事！活在当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