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等萌萌的回答,蒋泽接着说。
“小聪爸爸带着他去玩水,这多危险啊。水底有青苔,一不小心滑倒碰到边上的石头受伤了怎么办,搞不好还会感染。”
“而且衣服都湿了容易感冒,到时候生病了还得请假,功课还得再补。”
“欢欢爸爸带着她捡种子,爸爸和你说过,外面的东西都有细菌,跟别说是地上捡来的,那实在是太脏了。”
“子凡和她爸爸都在帐篷里睡觉,都出来玩了还要睡觉,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蒋泽说着摇摇头,一副惋惜的样子,似乎对于其他三位孩子遭上这样的爸爸而感到可惜。
蒋泽摸摸萌萌的头,语重心长道。
“你看看咱们,一边爬山一边背古诗,风景也看了,知识也学了,两全其美呀。”
从始至终萌萌都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似乎蒋泽也不需要萌萌说自己的想法,他要的只是一个听话的孩子。
蒋泽这番话可谓是实实在在完完全全踩在了王美的心上,蒋泽的评价就是她最真实的想法,于是听到这里,也不管其他人什么看法,自己先率先鼓起掌来。
“蒋爸和我想的一模一样,既然是爬山,那就好好爬,又安全又又意义。整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又什么用?”
陆景没有鼓掌,甚至是皱着眉头在看。
“王老师,您眼中教育的目的只有考大学吗?”
王美被陆景突如其来的提问问的一愣,手上的鼓掌也停了下来。
“难道不是吗?如果不是为了考大学,谁愿意学习?”
王美说的理所当然,似乎早就忘记李江第一次来演播厅是怎么与她辩论的了。
陆景听到这样的言论反而笑了一下。
如果不是为了考大学,谁愿意学习?
“把学习当成买卖交易一样的意义,如此利益至上的观点您难道不觉得很恐怖吗?”
王美双手抱胸皱着眉看陆景,似乎在等她解释。
“学医的学生们不是为了救死扶伤,而是单纯为了赚钱。警校生当警察不是为了扫清恶势力,而是单纯为了赚钱。师范生当老师也不是为了教书育人,也是单纯为了赚钱。”
“王美老师,如果所有人都抱有这样的个人利益至上的观点去努力,那这个社会这个国家还有希望吗?”
陆景难得情绪激动。
“这又不是一码事,当学生的职责不就是学习吗?有句话怎么说的,不为了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就是这个道理吧?”
王美为自己的观点开脱着。
“学生自然要好好学习,就像医生,警察,老师上班也是为了赚钱养家,这都是无可厚非。但,一旦你把这个当作唯一的目标和意义去做,事情的意义还能一样吗!”
王美老师没说话,似乎在想该怎么说。
“学习是很重要,但绝对不只是为了考上大学这么一个意义。”
王美知道陆景的话不是诳语,但她也很想让陆景明白她的想法。
“对于普通人家的孩子来说,考上大学就是人生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
“如果连这一次机会都要错过,那才是让人痛惜。”
王美叹口气,语气不再强势或是嘲讽,这句话,她发自真心。
陆景平了平心情,想着王美的话。
她自然知道王美说的学习改变命运论,可是......
“可是,这样极端的言论难道不会反方向逼死孩子吗?”
“考上大学就是改变命运,那没考上大学的孩子呢?他们该去死吗?”
“每年因为学习压力,高考失利而选择轻生的孩子们,他们不配体验人生吗?”
这不是空口白话,这样的新闻层出不穷,年轻鲜活的生命就因为一场考试而被判死刑
“那些考上大专的学生,他们就不配再活着吗?”
陆景几连发问。
“歧视大专的是那些工作单位,不是我们啊。大专也能找到工作的话,有谁会歧视呢?”
王美并不承认是持有自己这样观点的人造成的学历歧视。
“大专真的找不到工作吗?这个社会确实存在学历优先,但大专毕业就真的毫无出路吗?有多少学生是受了社会给出的偏见迟迟不敢迈出第一步?”
“真的只是企业在歧视大专吗?难道不是连他们自己都不知觉收到身边人的言语影响而自己都看不上自己的大专学历吗?“
“做自己擅长的事情喜欢的事情,有一技之长糊口就算是大专又有什么可歧视的呢?”
陆景停顿一下,缓了口气。继续道。
“可悲的不是考上大专,而是觉得考上大专,甚至没有考上大学的人生就完了。”
“学习就是为了上大学,这句话有道理,但太极端了。如果我们作为教育者都这样去传播学习的意义,那才是真的完了!”
大段大段的发言包含了太多的信息,全场一时间变得鸦雀无声。
王美更是被一句句反问与否定堵的头脑发懵,说不出一句话。
陆景情绪激动,说到后面甚至声音有些颤抖。
这些话在她心中想了太久,但一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出发口。她总觉得这些话太过复杂,真要讲出来几句话怕是说不清楚。
这是综艺节目,不是访谈也不是辩论赛,谁会对你这长篇大论感兴趣?
但还是要说,这不但为了她走上教育这条路的初衷,作为教育专家应尽的职责。
同时,每次看到萌萌,她都仿佛看到了这个社会上成千上万的蒋泽与萌萌,看到无数被家庭教育打压地失去活着的快乐的孩子们,她就觉得自己肩上的使命深重。
就算为了这些鲜活可爱的生命,她也要发声,只要有一个人听进了她的话,她的努力就是值得的。
这一瞬间,她想到了鲁迅先生的一句话。
“愿中国青年都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
“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
“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中发一点光。”
“不必等候炬火。”
“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自此,陆景更加明了了自己坐在这个专家位置上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