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棒好棒。”小朋友高兴地围着她转圈圈,“长大真是太棒了!”
“谢谢……”常青看着高兴的小朋友,眼里掺杂着愧疚、惊讶、更多的是感激——谢谢,原来我没有让自己失望啊。
小朋友拍着手蹦蹦跳跳,常青安静地看着她,看着看着就笑出来,笑着笑着眼里就泛起了泪光。
“cut!过了!”
片场安静了片刻,然后稀稀拉拉了地响起了掌声,接着越来越多的掌声汇入,全场工作人员都笑着向中央的两位演员鼓掌。
萌萌有点不知所措,拉住常青的衣角。
常青反手牵住她,领着小朋友向四面鞠躬。
吴导拿着喇叭大声喊:“我宣布,《回到童年》杀青!今晚6:00鸿宾楼,一个不能少啊!”
“呜呼~”场中央传来各种欢呼声。
常青也被这种欢乐的气氛感染,蹲下给小朋友整理一下衣领,然后问:“萌萌晚上一起吃饭吗?”
萌萌抬头看妈妈,蹲着的常青也抬头看她。
萌萌妈妈看着两张疑问的表情一乐,说:“不了,我们订了下午的机票。”
“这样啊。”*2,两人异口同声。
常青已经拍了二十八天了,和小朋友相处了一个多月,即便是常青这样从不被幼崽迷惑的冷酷成年人,也积累了一些感情。因此,不能好好告别,是足以被写进日记里的重大遗憾。
萌萌和妈妈拉着行李箱走出酒店的时候,看见门口站着一个瘦瘦高高的人。
“常青姐姐!”萌萌看见她就松开妈妈的手,小跑着飞奔过去。
常青连忙蹲下,被小炮弹击中后,差点摔了一个屁股蹲儿。
她把手上拿着的袋子打开,里面装着临别礼物。
这个礼物有些来头,是她利用了自己的超能力才好不容易知道的成果。那天她借着牵手的机会问萌萌想要什么。
“我已经不是幼儿园的小朋友了,不能随便收别人礼物。”刚上一年级的小豆丁一本正经。
但常青同时听到——糖、各种糖、吃不完的糖、糖糖糖……吵得常青不得不主动松开牵着的手。
所以,常青冒着被指责为“不负责任的大人”的风险给小朋友送上了足以破坏她所有牙齿的巨量糖果。
萌萌双眼放光。
好吧,看来她的牙齿要迎来一场硬仗了。
看着她“有糖万事足”的笑脸,常青忽然想起一句歌词——可能彼得潘说得对,长大是对时间的浪费。
在她想得出神的时候,萌萌拉拉她的食指,忽然问:“姐姐不开心吗?”
“诶?”常青被问住了。
“为什么?不是工作都完成了吗?”萌萌继续追问。
常青想了想,转而说:“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尿裤子了?”
“!!!”萌萌不可置信地看着说好会保密的妈妈,觉得自己经历了人生中第一次背叛。
常青继续说:“负面情绪就像是憋不住的尿一样,尽管我反复祈求不要发生、不要被发现,不要出现在我的人生里!可是这东西还是强势降临,并且像你第二天不得不晒干的裤子一样摧毁个人尊严、瓦解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毁灭对快乐生活的想象。”
萌萌仍然沉浸在自己“身为有尊严的小学生尿裤子竟然被发现了”的呆滞中,直到临别的时候,才趴在常青耳边悄悄分享经验:“睡前不要喝太多水、也不能吃西瓜和冰淇淋!”
上车前,萌萌指了指自己的小脑袋——要记住我跟你说的!
……
晚上杀青宴上,谢令仪特别郑重地跟常青碰了一下杯子:“常青,谢谢你能出演这部片子,可能你不知道这对我有多重要。”
常青笑了一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开什么玩笑,她当然知道。
作为已经消失一年的艺人,居然是这部电影唯一的大牌,可见剧组的寒酸。别的不说,之后的宣传费也能因为“常青复出后的首部作品”省出不少。
何况她又是片酬打折,又是配合加班,工作人员都频频赞叹:“常青老师真是拥有超出娱乐圈平均线的敬业水平。”常青:“……你好像在骂我。”
她说:“没关系,我很高兴这段时间在工作,很高兴能遇见萌萌,很高兴……”这几个“很高兴”说得面无表情,常青拒绝了下一杯酒,“睡前不能喝太多东西,还有,我得让自己高兴点。”
心理医生
为了实现“让自己高兴点”的重大期待,常青再次预约了心理医生。
她在和诊所前台女孩打招呼的时候还是有点尴尬:“早上好。”
“早上好。”对方神色如常。
常青第一次来时发生了一个小误会。
那天常青刚刚迈进诊所,就听见前台的女孩拿着手机对同伴说:“我跟你说,这就是常青……”
“不好意思,合影不方便,签名可以吗?”
“你是?”
“……那你刚刚在说?”
女孩把手机翻过来:“我在说我家门口本来应该长青却不知道为什么乱掉叶子的行道树。”她继续问,“所以,你是哪位?有预约吗?”
常青庆幸自己当时戴了口罩,可以很好地遮住羞愧的表情。
之后常青每次见到她都有点尴尬,她深刻反思自己是不是被传染了“艺人病”。
“你不要反思。”心理医生反对她的自我诊断,“把反思和认错的部分留给真正犯了错的人,你不需要。”
常青一开始觉得花大价钱就为了找人谈话这件事是超出自己消费观念的荒谬,浪费程度堪比食用黄金和在室外开空调。